老板沒作聲,關上了院門。 兩個女孩心裏多少都有些緊張,但此刻也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隨時準備見機行事。 兩人隨老板進了屋,在床榻之上看到了一位病入膏肓的波斯人。 “這個人手裏有好珠子,但是他不承認,又不肯交出來。”老板十分肯定地說。 波斯人用藍色的眼睛望著這兩個陌生的女孩子,沒有說話。 “咱們說的話他能聽懂嗎?”吳悠小聲問老板。 “聽得懂,他在咱們這兒也有十幾年了,什麽話都聽得懂,還特別擅長討價還價。”老板似乎對這個波斯人十分了解。 “可是他現在落魄成這樣,還得了重病,就算身上有貴重的珠子,也早已典當用來治病了吧。”吳悠不相信這個波斯人身上還會有價值連城的珍珠。 “你們不了解波斯人,到死他們都會給自己留一最後一顆珠子的。”老板看著波斯人說,“而那顆珠子,一定是這個波斯人一生所尋到的最好的珍珠。” 顧青青聽著老板的話,想起了一些相關史料記載,便十分認同地點點頭。 “那這個波斯人的珠子在哪裏呢?他如果死在了這兒,就算是他在千裏之外藏著一顆珠子,那還算不算是他的呢?”吳悠問道。 “所以說,那顆價值連城的珠子一定不會在千裏之外,珠子應該離這個波斯人很近,隻是他不肯說。”老板有些無奈。 “既然您都沒辦法讓他交出珍珠,我們就更沒辦法了,”顧青青望著老板,“您讓我們見他又有什麽意義呢?” 老板歎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這件事又不想跟同行們講,自己也沒辦法從這個波斯人手裏問出珠子的下落——我從心裏是把你們當成這個珠子的買主的,所以就希望你們能想想辦法從他手裏拿到珠子。” 突然一聲長長的歎息聲響起,像是從一個風幹了幾十年的喉嚨裏發出來的。 躺在床上的波斯人歎了口氣,緩慢地轉過頭來,他微卷的胡子已經泛出了灰白色,藍灰色的眼睛打量著兩個陌生的女孩子,又發出一聲歎息。 “這個,他是對我們這樣的買主不滿意嗎……”吳悠輕聲說。 波斯人像唱歌似的說出了一長串奇特的語言。 老板見怪不怪地抱著自己的手臂,嘴裏還吐槽一句:“這個狡猾的病波斯!” 吳悠聽了一會兒,看了看顧青青,又問:“他這是在說什麽呀?是不是和珠子有關啊?但我怎麽聽他都像是在唱歌兒。” “哎,我也聽不懂。”老板無奈。 過了半晌,顧青青才對老板說:“您確定全城最名貴的珠子在他身上嗎?” “我親眼見過,”老板十分肯定地說,“那是一顆鴿子蛋那麽大的罕見青珠,做珠寶已是價值連城,而且聽說那種珠子的粉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顧青青望著那個口中仍在說著異國語言的波斯人,將一些金沙放在自己的手心上,一共放了三個小小的堆:“三生萬物,如果你能把珠子賣給我們,我們不僅能許給你財富,說不定還能請人把你的病治好。” 波斯人不再說話,似乎對顧青青的話是很不感興趣,口中又嘟嘟囔囔了幾句奇特的語言,便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真有意思,他的珠子難道比他的病還重要嗎。”吳悠對老板說,“我們兩個還得迴老夫人那裏複命,看我們老夫人對這件事打算怎樣處理,明天我們再來。” “好吧,也隻有如此了。” …… 顧青青和吳悠離開了老板的住處,又走出去很遠很遠。 吳悠才低聲說道:“真沒想到,他說的居然是英語。” “你也聽出來了?”顧青青問。 “是,能聽懂五六成吧,他說的英語有些古老,語法什麽的和現在不太一樣。”吳悠說。 兩個人此刻都為剛才默契的演技感到欣慰。 “按說,古波斯語應該比較接近伊朗語才對,不知道為什麽他說的話更接近現代的英語。”顧青青說。 “你會伊朗語嗎?” “不會。” “所以,他必須得說出一種咱倆能聽明白但是那個老板聽不明白的話……” “……” 就在剛才,那個病榻上的波斯人說出來的奇怪語言實則是英語,而他說出的那些內容更是令兩個女孩子十分吃驚—— “這個男人是個惡魔,他把我困在這裏,令我無法迴歸故土。兩位善良的姑娘,如果你們能聽懂我的話,就請帶我離開這兒。” 當時的情況下,顧青青和吳悠無法合適的方法告知對方自己聽懂了,隻能謹慎地用眼神稍微迴應。 那位波斯人又說:“如果可以,請你們在三炷香之後,來這房子的後門接應我,這裏有暗門,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才能了離開。記住,是三炷香之後,如果你們聽懂了,請用‘三炷香’這個時間來迴應我。” 顧青青靈機一動,用金沙在手心裏放了三個小小的堆,並假以‘三生萬物’來混淆那個老板。 波斯人眼睛裏有欣慰,但臉上並沒有帶出來,他把臉扭向了一遍,又說了一句:“你們最好能找到一條船,我得坐船迴故鄉。” …… “他知道咱們也是奔著他的珠子去的嗎?”吳悠說。 “那個老板不是說了嗎,他能聽懂漢語。” “那他為什麽還求助咱們?” “大概是別無他法了。”顧青青和吳悠此刻正在碼頭上租船。 “咱們一會兒得想辦法套問他珠子的下落吧。” “咱們見機行事,這幾次找的幾件寶物往往都是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得到的,這次應該也無例外。” 吳悠看了看手機,上麵顯示著:11:46—— 三炷香的時間快到了,而距離兩人最後出去的時間,也僅剩一個多小時了。 …… 12:27 貧病交加的波斯人終於如願地躺在了小船上,他藍色的眼睛望著兩個正在分離劃船的姑娘:“謝謝你們,兩位天使。” 吳悠想問珠子的事情,但一時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波斯人扶著船幫,似乎像努力坐起身來。 吳悠上前幫了他,那波斯人笑了笑:“我知道,你們也想要得到那顆珠子。如果那珠子我無法給你們呢?” 兩個女孩沒有說話,現在就算拿刀子逼著這個病波斯人,恐怕也逼不出來那顆珠子。 “就算得不到珠子,能送一個離鄉人迴家也是好的。”顧青青說。 波斯人似乎有些感動,但又不至於感激涕零,他在懷裏摸索了一陣,取出了一把刀。 吳悠動作敏捷地向後躲了躲,顧青青也微微後退,但船很小,幾乎沒有更大的地方供人躲避。 波斯人卻拿著那把刀向自己的大腿割去,他咬牙忍著劇痛,從大腿流滿了鮮血的傷口深處拿出了一顆珠子。 吳悠被這一幕驚呆了。 波斯人將珠子放在手心托著:“這一顆是我這一生經曆的那些奇珍異寶裏最好的珠子,本來我是想用它給我陪葬的,但現在……你們也不可能白白幫我,這珠子你們拿去,隻要能幫我找到波斯人離開的大船,把我的屍首交給我的鄉人,讓他們送我迴家。” “可是……”顧青青想說什麽。 “別想太多,這珠子算是我對你們的報答。”波斯人將珠子放在自己大腿的傷口處,居然奇跡般的止住了血。 “這珠子能治病,你的病不能用它治嗎?”吳悠問。 “珠子能治病,卻無力迴天。”波斯人虛弱地再次躺下,仿佛知道自己的死期在哪一刻,“這珠子你們拿去吧,相信我的鄉人總有辦法令我的靈魂安息。” 波斯人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出聲。 吳悠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這個人已經死亡了。 波斯人死後的臉上保持著一種詭異的笑容,完全沒有死後該有的安詳。第346章 和合36┃年。 波斯人詭異的死相令人不敢細看。 “青青,我怎麽覺得這事兒不大對啊。”吳悠雖然害怕,但此刻更重要的是時間,12:31——就剩下不到三十分鍾了,但這顆珠子…… 珠子沒有問題,能放進口袋,隻是吳悠並沒有貿然放進去,隻在袋子口試探,便感覺到了牛皮袋對珠子強大的吸力。 “抽刀決股,珠出而絕。”顧青青突然說。 “你想到什麽了?” “這是《太平廣記》裏的一個故事,長話短說,古代有個叫李勉的人像咱們今天這樣救了波斯人,波斯人同樣從大腿裏剖出一顆珠子給他,但李勉並未將珠子據為己有,而是把珠子放迴了波斯人的口中。”顧青青說。 “為什麽要放迴去?” “好像這是古波斯的傳統,這些販賣珠子的商人,最終要留一顆珠子給自己,方能令靈魂安息。” “……” “不止這個故事,古代還有類似的記載,有破股出珠的,還有剖腋取珠的,總之那些仁義之士最終都會把珠子還給波斯人。” “那樣的話咱們就……咱們沒時間了。” 顧青青看著吳悠,吳悠盯著顧青青。 兩個女孩就這麽無聲對視了兩分鍾。 “好吧,如果咱們直接拿了這珠子,這道題實在有點太簡單了。”吳悠說。 “這道題,大概是考驗我們的取舍之心。”顧青青這時候才想起仔細看那顆青色的珠子,論光澤極其普通,形狀也並非渾圓的,但卻總令人覺得,這不是一顆平凡的珠子,“這大概是傳說中的青泥寶珠,十分罕有。” “罕有不罕有的,咱們也帶不走。”吳悠不再遲疑,將那顆珠子放進了死去波斯人微張的口中,死人的嘴巴就像那牛皮口袋似的,對珠子產生了一種吸力,很快珠子就不見了。 “要不咱們把波斯人裝口袋裏算了,反正珠子在他的肚子裏。”吳悠說。 顧青青卻突然驚唿:“吳悠,你看波斯人的臉!” 吳悠看過去,那波斯人臉上詭異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世長辭的安詳。 死者的這種變化雖然是由壞到好,但卻令人感覺十分後怕。 就在兩人猶豫著是否真的將這個波斯人的遺體裝進牛皮口袋的時候,一艘橫空出世的大船像電影裏切換鏡頭般,突然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裏。 船上的波斯人們全都穿金戴銀、珠光寶氣,其中一個首領似的波斯人吩咐眾人將小船係上來。 很快,整條小船連船帶人都被力大無窮的水手用繩子係上了大船。 顧青青和吳悠此刻也別無他法,隻能任由水手將小船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