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餅的香味兒已經成功俘獲了所有人的嗅覺,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家簡單洗手之後就準備大快朵頤。  麵對這頓“美味大餐”,幾個新成員除了曹友寧之外都有些遲疑,秦賜說:“這個世界如果要用飯毒死我們,就不必大費周章了。”  幾人深覺有理,準備吃的時候才發現羊肉餅已經下去一小半兒了。  “你吃得慣羊肉嗎?”陸恆問奚盛楠。  奚盛楠拿了一小角餅嚐了一口:“這種烤過的羊肉還可以,沒什麽膻味兒,我不太習慣吃羊肉餃子。”奚盛楠似乎想起了什麽,從公用櫃子裏拿出了一小罐調味品,“剛才我就看到了這個,你們誰要吃?”  這是一個小瓷罐,上麵貼著的紙上寫著“特辣辣醬”,大家都笑了笑,沒人打算嚐試,曹友寧把羊肉餅吃得一臉陶醉:“奚姐,這個古樓子已經很有風味了,根本不用再配任何調料了!”  “古樓子?”邵陵打斷了曹友寧,“你是說,這種羊肉餅叫古樓子?”  羅勏替答道:“是啊,那個老板就是這麽介紹的,他的店鋪招牌也是寫的‘古樓子’,有什麽問題嗎邵哥,臥槽不會古樓子是什麽毒藥代號吧?!”  “不不,放心吃。”邵陵先解釋一句,才繼續說道,“剛才咱們說到畢笛有一組非常著名的敦煌攝影照片,而且還說到他對唐朝很感興趣,我認為這座燈旅就有些唐朝遺風,比如我們衣服上的花紋,再比如這些燭台,還有就是古樓子羊肉餅,這是出自唐代的美食,《唐語林》裏記載:時豪家食次,起羊肉一斤,層布於巨胡餅,隔中以椒、豉,潤以酥,入爐迫之,候肉半熟而食之,稱為‘古樓子’。”  大家認真聽著,結合正在吃著的羊肉餅,無論形狀用料都和唐代古樓子的描述很相似,眾人都不免佩服邵陵的知識淵博,杜靈雨忍不住問:“唐朝會是線索嗎?可我們這個世界已經有照相機和顯影罐了啊。”  邵陵說:“這個世界顯然是受到了畢笛這個人的各種影響,目前唐朝是否能作為線索還有待追查。”  奚盛楠停止了咀嚼,手上那塊塗滿了鮮紅辣醬的古樓子格外醒目:“我那本小說就是唐朝的,是發生在盛唐時期的故事。”  原來瑕玉的故事也和唐朝有關,或許正是因為這個湊巧的相同點,才會被“選進”這個世界?  麥芃因為重感冒沒什麽食欲,隻吃了一點就不再吃了,此時也說道:“我記得小時候的一本攝影雜誌曾經登載過畢笛的一些事,他好像有個願望就是想用攝影的方式來追尋大唐遺跡,但隻實現了一小部分就離開人世了。”  “畢笛是什麽時候去世的?有具體時間嗎?”牧懌然也早早結束了午餐。  幾個新成員都把目光投向了麥芃,麥芃仔細想了想:“那本攝影雜誌刊登了他的專訪之後,沒到一年吧,好像是得了什麽疾病去世的。我那時候年紀小,那本來就是我家的一本舊攝影雜誌,九十年代的雜誌,我看到的時候就已經是舊聞了。在知道攝影師已死的情況下,再去看關於他當時風光的采訪記錄和一些豪言壯語,真是覺得很可惜。雜誌不是95年就是96年,我真記不清了。”  大家聽了也不免唏噓,但更多是在心裏分析這些信息與這幅畫的聯係。  晚飯吃過之後,心春在屋子裏待不住,就鬧著要出去。  羅勏隻得在九樓走廊遛狗,心裏還告誡自己,遇到npc少說話,盡量不說話,實在不行就裝啞巴得了。  一人一狗沿著走廊轉了兩圈兒之後,就遇到了一個同樣散步的npc。  這是一個矮胖微禿的男子,愛笑,那笑聲曖昧而粘滯,就好像是用腹語在笑。  “多好的狗啊。”男子笑著說。  換做平時,羅勏再不喜歡這人也會禮貌說一句‘謝謝’,但此刻卻不想惹麻煩,隻是點了個頭,就打算帶狗離開。  男子一路跟著,用私密的口吻說:“這狗真白,不是在燈旅長大的吧,哪兒長得都好。”  心春仿佛能看懂主人心思,見主人步子加快,便也跟著跑起來。  男子雖然腿短,但走得也不慢:“這狗的腿也好,眼睛好嗎?”  羅勏眼見著男子要低下身子去捉心春,急忙把心春抱起來,張著嘴“啊啊巴巴”地一路比劃著,還不停搖頭,心春也趕緊跟著搖頭,還“嗚嗚啊啊”配合著主人。  男子一直笑著,感覺肚子裏有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晃腦袋就能從耳朵裏彈出彩虹糖似的:“這眼多好啊!兄弟,你這狗是靈犬吧!多少錢買的?能讓給我嗎?我要去趟寒夜旅。”  “啊吧啊吧啊霸!”羅勏嚇得抱著心春飛速跑起來,直到看見不遠處站在門口的柯尋牧懌然,才把心安下來。  男子黏膩地笑著,個子矮腿短,便又要踮著腳尖兒過來摸狗頭看狗眼:“多錢買的我買了,真的問你呢沒開玩笑。”  羅勏運足了氣,爆吼出四個字:“雨女無瓜!!!”  矮胖男子顯然被嚇住了,之前大概真以為羅勏是個聾啞人。  羅勏撒歡兒帶狗跑了迴去,氣喘籲籲地打報告:“哥,姐夫,那邊有個猥瑣的男人……”羅勏邊說邊指,這才突然發現,那個男子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不,猥瑣的男鬼……”  柯尋:“剛才那個胖大叔和你說什麽呢?”  “嗚嗚嗚……”心春先委屈地叫了兩聲。  羅勏把剛才的情形添油加醋講了一遍,牧懌然聽得格外認真,過濾掉諸多形容詞和助詞之後,才慢慢說道:“和我們之前的猜測差不多,這裏的狗也許真的是交通工具。”  “我天啊,姐夫你忍心騎心春?!”羅勏急了。  牧懌然:“……,畫中世界往往有出其不意之處,剛才那個男人提到了寒夜旅,我想那個地方應該比這邊還要冷,或許真的需要用狗去拉雪橇。”  心春特別認真地聽著牧懌然的話,此刻恨不得大叫兩聲,可惜隻能發出幾聲“嗚嗚嗚”。  柯尋歪頭看著牧懌然:“懌然,咱是一支13人的商隊,而且還有大宗的貨物,這些重量不可能是狗能承受的,何況咱們隻有一隻小小的心春。”  牧懌然一時也想不通,望著眼前二人一狗的目光,感覺自己像個企圖虐待狗狗的bt,牧懌然想伸手摸一下狗頭,又不大習慣,便抱起手臂淡笑了一下,這笑透著難得一見的無辜呆萌。  柯尋感覺自己心裏的某一處似乎變得軟而透明,笑著清清嗓子轉移話題:“對了,咱們的放大鏡說不定有著落了。”  “嗚?!”羅勏還沒說話,心春就搶問了。  “剛才那個男人的衣服花紋和我們的一樣,都是來自光明旅的,說不定也是商人,咱們或許可以從他們手裏買放大鏡,甚至借用也可以。”柯尋說。  “哪個男人?哥,你嘴裏說出男人兩個字來顯得特別沙雕……”羅勏說完就發現自己錯了,實在受不了柯尋和牧懌然一起看著自己的神情,此刻便“阿吧阿霸”幾句敷衍了過去。  柯尋:“就是剛才那個胖大叔,他應該是光明旅的,咱們得想個好的理由去找他,因為這家夥很可能提出用心春來交換。”  柯尋的話音還沒落,忽然從頂層傳來一個聲音:“滅燈——”第228章 逆旅13┃膠卷。  “滅燈——”  這個聲音並不大,卻格外清晰地傳進了燈旅裏每個人的耳朵。  和起初需要點燈人來點燈不同,滅燈要省事得多,所有的燈籠就好像接收到了“滅燈”兩個字的指令,從整座樓的底層向上層一圈一圈地次第滅掉了。  這種儀式般的神聖感,令所有人都靜默下來,眼睜睜看著光明從腳下至頭頂漸次消失,實實在在感受著被黑暗籠罩的全過程。  也不知過了多久,羅勏才磕磕巴巴地說:“哥,姐夫,你們還在嗎?”  柯尋還沒來及答應,一隻熱乎乎的手就迅速抓住了自己:“你們還在,真好啊!”可以想象,這家夥的另一隻手已經抓住了“姐夫”。  奇怪的是,周圍雖然黑暗,卻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仿佛有微弱的光給照明。  “心春……哇哈哈哈啊啊啊啊……”羅勏失控走音地叫了出來。  心春不明真相,可憐巴巴地趴在主人的肩頭,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一雙眼睛此時像兩隻寶石一樣閃閃發光。  柯尋將心春抱起來,仔細看它的眼睛:“狗的眼睛到了夜裏都這麽亮嗎?”  “這不正常。”牧懌然也過來看,一隻手還被羅勏死死抓著,微弱的聲音傳過來,“我還以為心春秒變怪獸了……”  “先迴房。”牧懌然發現整個燈旅都陷入了黑暗,隻有心春這裏有兩點光源,極為醒目。  三個人借助狗眼照明,迴了房間。  柯尋進屋的時候捂住了心春的眼睛:“大家做好心理準備,心春的眼睛在夜裏是發亮的。”  即便提前通知了,但當心春的雙眼再次亮起來的時候,房間裏的眾人還是發出低低的驚唿聲。  心春被放在了桌子上,充當狗形小夜燈。  狗的眼睛雖然亮,但畢竟無法與真正的燈光相比,目前也隻是比大家的手機稍微強一些。  “真奇怪,為什麽我們剛到這裏的時候,這隻狗的眼睛並沒有這麽亮,明明那時候也很黑。”邵陵就坐在桌邊,研究著心春的目光,“難道,就像是某種石頭,隻有吸收了足夠的光,才會在夜裏釋放光亮?”  這個解釋大家比較信服,緊接著朱浩文毫不拐彎抹角地轉移了話題:“現在的問題有兩個,第一,這裏的滅燈時間究竟是幾點,為什麽亮燈的時間格外短暫;第二,燈是怎麽滅的,為什麽能自行熄滅。”  這也正是大家最疑惑的地方,朱浩文繼續問:“你們覺得現在是幾點鍾?請大家按照直覺說。每個人的體內都有生物鍾,我們來到這裏的時間還不長,應該不會被太快同化。”  同化——這兩個字令眾人不免心驚,衛東借著微光看了看四周,又摸了摸自己的胃:“我覺得剛才吃飯的時候大概是中午一點左右,現在大概兩點多。”  秦賜點點頭:“我覺得也差不多,我們進入美術館的時間是九點十分,我當時看了手表的,入畫時間大概在九點半到九點五十,如果按照那個時間來算,現在差不多是下午兩點左右。”  “可是,畫外的時間和畫內是相通的嗎?”杜靈雨發出疑問,“你們之前的經曆是怎樣的。”  秦賜:“並不一定相通,我們通常是上午入畫,但在畫裏有可能是下午,甚至黃昏。  “我們弄清楚時間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時間段的問題,按照外麵的時間來切算,假如我們到畫裏的時間是十點,按照人體腸胃消化時間,我們十二點多幾乎都感到了饑餓,午飯時間大概在一點,飯後頂多過了一個多小時就滅燈,也就是剛才推測的兩點。  “從上午十點到下午兩點,一共四個小時,從點燈到滅燈,一共隻有四個小時。”  大家陷入一陣沉默。  心春的眼睛眨了眨,整個世界就半明半昧,忽黑忽白。  “這個世界的一天怎麽這麽短。”奚盛楠歎了口氣,此時她靠著屏風坐著,有些沒精打采,“如果一天不足24小時的話,咱們在這裏的期限還是七天嗎?那豈不意味著找簽名的時間變少了?”  聽了這話,每個人的神經都在發緊。  “按照慣例,畫裏的時間流逝和外麵沒有區別,一天也是24小時。”邵陵說,“隻是,這裏的白天如果隻有4小時的話,那就意味著夜的延長,我們將經曆20小時的慢慢長夜。更糟糕的是,畫裏的兇險都是發生在夜裏的。”  “這,這也太難了。”杜靈雨將臉扭向暗處,輕輕抹了把眼淚。  曹友寧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大哈欠:“抱歉抱歉,人吃飽了就容易犯困,再說我也有午睡的習慣,我真希望這次熄燈隻是讓大家午睡的,說不定兩小時後就又點燈了。”  牧懌然微微垂眸,不得不說出自己的發現:“天已經黑了。”  “天?”曹友寧一怔。  “你不覺得窗外已經陷入漆黑了嗎?”邵陵忍不住說,“我們剛來的時候,天在慢慢發亮,雖然最亮也就是灰蒙蒙一片,但那也是白晝存在的證據,現在天徹底黑了。”  曹友寧雖然怕,但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對不起,我這人就這樣,房間一黑下來,就容易困。”  “如果你很困可以去小睡,我們會在大約一小時後叫醒你,”邵陵說,“其他的人打起精神來,我們這是在下午兩點鍾,請記住這個時間點,不要被這個世界同化。”  柯尋:“咱們不能呆坐著,現在不適宜出去找簽名,放大鏡也暫時弄不到,但咱們可以幹點兒別的。”  “洗膠卷!”說話的是麥芃,他的聲音因為重感冒而顯得很特別,“我們現在有水,還有用暖套護著的是熱水壺,這些足夠洗膠卷用了。”  聽了這話,大家都有些激動,說幹就幹,陸恆已經從櫃子裏把顯影罐拿出來了:“把手機都打開,這樣亮,一會兒還得配顯影定影的溶液。”  牧懌然在一旁問:“顯影罐洗膠卷是不是必須得是整卷的?你們目前的相機裏都拍了幾張照片?”  麥芃遲疑了一下,顯然因為激動忽略了這個問題:“我的相機過卷有顯示,大概隻拍了不到十張。如果現在就取出來,那剩下的二十多張就廢了,說不定後麵幾天咱們還需要用膠卷拍照呢。”  陸恆也去拿自己的相機:“你們幾個呢,都誰在這個世界拍照了?”  “我沒敢拍,”杜靈雨說,“我相機現在還是新膠卷,大概是因為昨晚我把相機裏的照片都拷到了電腦上吧,清空了就成新的了。”  “我也沒拍。”奚盛楠說,“相機已經過卷了十幾張,之前大概是在美術館門口拍了些建築和街景,還有一些作品。”  曹友寧打了個哈欠,已經和衣躺下:“我也沒敢拍……”  “那就洗我這卷吧,”說話的是陸恆,“我這卷已經拍了33張,夠本兒了。”  “33張是什麽意思?”羅勏插言問道。  “膠卷一般是36張的規格,如果隻拍了幾張就取出來洗卷,那剩下沒拍的膠卷的報廢了。”陸恆解釋說,“我這一卷36張,已經拍完了33張,浪費三張也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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