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當時沒什麽頭緒,我就記得池蕾說,她有時候似乎能夠理解女主人公悅子的做法……之後大家就稍稍有些偏題,談到了一些關於女權的事情。”趙燕寶說。 柯尋看了看朱浩文。 朱浩文:“對,關於女權還聊了不少,我也一向是主張平權的……” “為什麽會從悅子聯想到女權?這個話題的轉變契機是什麽?”牧懌然問道。 兩個人沉默地想了想,趙燕寶咬了咬嘴唇:“我記得當時從《緋色之獸》聯想到了《阿嬰》,大家還在說,如果這些主人公從女人變成男人,就會是一個不一樣的故事。” 就在柯尋還在疑惑《阿嬰》是怎麽迴事的時候,就聽牧懌然問道:“為什麽會突然聯想到《阿嬰》,是從哪個點轉過去的?” “池蕾說,這兩個作品的開頭部分太像了,都是女人因為性別產生的恥辱感。”趙燕寶說著看了看朱浩文,“好像提到了《緋色之獸》這本書的扉頁?” 朱浩文一瞬間也想起了什麽:“對,池蕾說那本書的扉頁上有一句奇怪的話,說是有個女人騎在一頭紅色的野獸身上,她當時以為那是對女主人公一生畸愛的抽象描述,但後來越來越覺得是女性恥辱的象征。” “《阿嬰》那本書裏也有這麽一頭野獸嗎?”衛東插嘴問道。 “《阿嬰》是一部電影,影片開頭就是阿嬰的母親因為犯了淫罪而被處以‘木驢’極刑,執刑者正是阿嬰的父親。”朱浩文解釋。 衛東:“……” “這也隻是我們昨晚產生的聯想,因為這兩個作品都表現了女性的深深無力感,而且她們那種反抗也都是幻想式的,是不真實的。”趙燕寶進一步說道,“無論是紅色的獸,還是木驢的刑罰,似乎都是暗指對女性淫罪的拷問。” “先拋開另一部作品,我們隻說《緋色之獸》,扉頁上的原話究竟是怎樣的,大概隻有看過這本書的人才知道。”牧懌然說。 ——當蕭琴仙慢慢走上樓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第163章 緋色之獸10┃活體的獸。 “我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蕭琴仙沒有心思迴憶關於書和扉頁的一切,她此時的表情像是在表現某種切膚之痛,“我們的任務已經被明確了,那就是尋、找、緋、色、之、獸!現在的答案也已經水落石出,那些獸就在死者的體內!我認為我們應該盡快開會表決!說不定……” 後麵的話蕭琴仙當著趙燕寶沒能說出口——說不定池蕾和智淳的獸加起來能湊夠13公斤呢。 lion也在一旁說道:“喔同意蕭的意見,我們應該集合商量這件事。” 牧懌然用筆在紙上“扉頁”兩個字上畫了個圈,這才說道:“我們調來的警力還沒到,這裏需要有人看守遺體。” 蕭琴仙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麽來。 lion:“等看守的警察過來了,咱們就立即趕到醫院商量這個事兒。” 柯尋拍了拍羅維的肩:“我一會兒得下去迎接那兩個警察,順便喝杯水。” 兩人下樓,衛東和朱浩文也跟著。 一樓有著巨大的落地門窗,恰可以看到外麵的一棵灰綠色葉子的尤加利樹。 柯尋拉了把椅子坐到玻璃窗前:“剛才我和懌然商量過了,認為整件事應該和所有人交底,雖然有點兒冒險,但起碼對所有的入畫者都是公平的。” 羅維:“我昨晚就說過,這件事你們拿主意。” 朱浩文:“好吧,一會兒可以在會上統一公布,反正大家早晚得知道。” 衛東:“能先跟我公布一下兒嗎……” 於是,羅維把自己看到眾人麵部的紅色痕跡的事情簡單跟衛東說了,衛東聽著眼圈兒一紅:“也就是說,你能看見人們死後才會出現的紅斑?浩文兒有,老秦也有,老秦的還最大最明顯?剛才那個法醫管那東西叫獸記,是不是代表有這種痕跡的人體內都有獸?” 朱浩文點頭:“我認為應該是這樣。” 衛東仔細瞪著朱浩文的腦門兒看:“浩文兒你心怎麽這麽大呢,羅維都用陰陽眼看見你的獸記了,就在這兒有個大紅點兒!” 朱浩文表示已經知道了,轉而又問柯尋:“池蕾額頭上的痕跡和羅維描述的一樣?” “位置是一樣的,蔓延程度也差不多,”柯尋表示了肯定,“可惜沒能讓羅維進去親眼看看。” 羅維:“剛才我又發現了新的情況。” “什麽?”幾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問道。 羅維壓低了嗓音:“趙燕寶的額頭也出現了,就在剛才。” “什麽時間?” “自從知道池蕾是自殺之後,她發出了哭聲,我們幾人趕上樓去,我就發現她的額頭上有一片紅色痕跡若隱若現。” 眾人都有些驚駭,這些可怕的紅色痕跡居然還能突發? “趙燕寶的變化,肯定是和情緒有關係,好友死亡的事情對她產生了很大震動,而且自殺畢竟和病逝是很不同的,趙燕寶似乎格外在乎這一點。”柯尋分析。 朱浩文:“難怪剛才牧懌然提問的時候,對趙燕寶觀察得格外認真。” 幾人正說著,院子裏就來了人,是兩個穿警服的人。 有了這兩位合法的“遺體看守者”,大家這才放心離開了偵探所。 “真是奇怪,既然這是一起自殺案,那就不算是刑事案件,為什麽咱們還能調來警察給看守?”衛東不解。 柯尋解釋道:“剛才我們打電話給警局請示的時候,老褚說,凡是體內有獸的屍體都需要嚴格看守,以防被不法分子盜取。” 衛東聽到這裏,心裏浮現出一個不恰當的比喻:人們體內的獸,在這個城市就像是牛黃狗寶一樣值錢…… 中心醫院離這裏很近,走出這條小街,就位於前麵那條大街的路口處。 大家三三兩兩向前走著,蕭琴仙走得最快,大概怕別人覺得自己過於急切,就拉上了lion和自己作伴一起走。 趙燕寶依然是失魂落魄的樣子,朱浩文作為“同事”陪她走著。 柯尋和牧懌然走在最後,路邊有新長出葉子的七葉樹,那樣子仿佛是新發芽的香椿。 牧懌然:“羅維是不是又有新發現了?” 柯尋從不驚訝戀人的邏輯思維:“你看出來了?” 牧懌然:“嗯,我發現他後來一直在觀察趙燕寶。但我認為,獸絕不僅僅和人的情緒有關,獸沒那麽簡單。” 進入醫院後,十一位成員都得以看到了智淳的遺體。 遺體被放置在一麵玻璃牆的後麵,眾人透過玻璃望著靈床上的智淳,血跡儼然已經被處理幹淨,但白色床單和死者額頭上的紅色獸記還是形成了觸目的對比。 大家隔著冰冷的玻璃,一瞬不瞬望著同伴的屍體。 曾經以為隻有醫院探視嬰兒才會在這種玻璃牆的屋子裏,沒想到探視死者也是如此。 兩名年輕護士恰從此處經過,也不禁停下腳步來觀看,用一種獵奇的眼神:“你看,裏麵說不定有珍品,那個圖案有點兒像魚,而且魚尾巴還是發紫的,這種紫色挺罕見的。” 另一個護士有些揶揄:“你沒聽說過‘惡紫奪朱’麽,還是紅的值錢。” 秦賜的到來,令兩個護士斂氣收聲地離開了,看來主任醫師還是有一定震懾力的。 幾個老成員也沒有見過秦賜穿白色醫生服的樣子,此時看起來較往常更增添了幾分嚴謹,甚至威嚴。 “那兩個護士也是新來的,並不明白獸記的情況,”秦賜帶大家來到辦公室,相信沒人願意在那個玻璃屋子前多待,“昨晚我從書架上找了一些醫學書籍看,裏麵有一些關於獸的記錄:剛才她們提到的‘惡紫奪朱’隻是傳言,那種發紫的顏色是死後必然的變化,隨著時間加長,會逐漸變成全紫。” 蕭琴仙一聽就急了:“如果都變紫了是不是就……體內的獸是不是就死了?” 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之前大家誰也沒有想象過,這隻獸是活體存在的。 秦賜卻對這話予以了肯定:“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死者體內的獸會因為時間拖得太久而失去活性和價值,不過,智淳的遺體現在冷凍房間,保鮮時間會比較久。” “那咱們趕緊把池蕾的屍體也挪過來吧,萬一不能用了就完了。”蕭琴仙提議。 趙燕寶冷冷看了蕭琴仙一眼,沒有作聲。 柯尋說:“放心,這個城市的人不可能任由那些獸變得不新鮮,剛才那兩個看守遺體的警察一定有什麽屍體保鮮措施。” 蕭琴仙這才放了些心,選了個比較明亮的位置坐下來。 秦賜的辦公室很大,十一個人圍一圈坐也並不顯得狹窄。 “今天的事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秦賜看了諸位一眼,“咱們開會的主要內容是關於《屍體意見處理書》的決議,在大家發表意見之前,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先和大家說一下。” 接下來,秦賜就將羅維能看到某些成員麵部痕跡的事情公布出來,這麽一來,大多數人都不冷靜了,尤其是那些臉上有紅痕的人。 蕭琴仙的反應最為強烈:“這件事兒為什麽不提前跟我們說?!現在有人死了,臉上的獸記出現了,某些人就突然能看見我們臉上的獸記了!”這句話顯然是在暗指羅維,“誰知道是不是有些局外人在故意攪咱們的局!” 當趙燕寶知道自己的臉上也有痕跡,而且是在剛才突然出現的時候,表現得依然沉默,低頭像是思索著什麽。 秦賜向蕭琴仙解釋了幾句:“我也是昨天深夜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因為當時並沒有想到應對的計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我們決定今天一早告訴大家,誰知早晨卻出了同伴自殺的事情。” 蕭琴仙此時又懼怕又氣惱,反問羅維:“你真能看到我臉上的獸記?那你說說在什麽地方?” 羅維聲音冰冷:“別人的紅痕都在額頭上,隻有你的在眼睛下方。” 蕭琴仙翻了個白眼:“我就猜著自己和別人的不一樣~某些人對我格外優待呢~” 羅維冷笑一下,沒有說話。 餘極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努力擺脫了惶惑的情緒,穩了穩神兒說:“我們時間有限,還是先商量大事兒吧,關於那個《屍體意見處理書》,大家都是什麽意見?” 蕭琴仙率先將身子向lion那邊靠了靠:“我們的意見一致,現在應該以大局為重,我們主張取獸。” 餘極像是鬆了一口氣,跟著說:“我也主張取獸,如果能湊夠13公斤,咱們就能早日迴去了。” 蘇本心一直沒有發言,此時將所有人掃視了一遍,最後將目光停留在趙燕寶的身上:“畢竟池蕾是你的好友,你的意見呢?燕寶。” 看樣子她們之前也認識,這裏的一些人似乎是本心藝術館的常客。 趙燕寶並沒有坐,而是以筆挺的姿勢站在一旁:“對於智淳,我沒有發言權,所以棄權;對於池蕾,我不同意取獸。” 蘇本心說:“獸這個東西,是否適合留在死者體內,我們誰也說不好。” “但池蕾在遺言裏說,她想在最美最好的時候將自己封存,就像是琥珀那樣。”趙燕寶聲音略略哽咽,“我想讓她完全保留死前的樣子。” 蕭琴仙本想反駁兩句,卻又突然覺得這是浪費時間,於是便說:“好,現在是一個否決票,三個讚成票,你們其他人呢?” 朱浩文麵無表情說:“我沒有權利為死者們做這種決定,我棄權。” “你……”蕭琴仙氣得直哆嗦,有些求助地望著大家:“大家的意見呢?”第164章 緋色之獸11┃取獸。 秦賜看向朱浩文的眼神有幾分探究,此時自己的位置是辦公室的中心,其他十位成員幾乎是圍繞自己而坐的。 秦賜清了清嗓子,略微放大了嗓音:“關於獸的事情,我先掌握到的幾點和大家說一下:首先,獸是活體,和人類宿主的關係屬於半寄居,它並不仰賴宿主的營養存活,很多獸和宿主的關係是互不幹涉的,甚至獸不會影響到宿主的體重,在心城的上世紀,就曾有一位體重不足45公斤的女孩子,死後從體內剝離出了重達31公斤的獸。” 眾人靜靜地聽著,尤其是已經知道自己有獸記的幾個人,表情尤為複雜。 唯有蕭琴仙,眼睛熠熠發光,仿佛預見到智淳和池蕾的體內也會有這麽大的“驚喜”。 秦賜適時給蕭琴仙潑了冷水:“那是一次極為罕見的特例,因此才會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