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一定有其他的意義,隻是我們還想不到答案。”石震東望著顏色在漸漸變暗的大廳,感覺有些壓抑。  秦賜望著牧懌然的表情,試探性地問道:“小牧莫非有頭緒了?”  “我隻是在想,‘畫’蠱惑人的時候,究竟是隨機的還是有選擇性的。”牧懌然趁著天未全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時間越來越緊迫,牧懌然也不願某些結論最終淪為馬後炮。  “我認為是有選擇性的,”說話的是朱浩文,“尤其是第一天,我們並不知道單獨在大廳會受到蠱惑,那天應該不止一個人有單獨留在大廳的機會——最起碼在勞作間隙總會有人經過大廳去衛生間,從勞作間走到衛生間這個過程,就可以視作單獨在大廳。”  “畫選擇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麽呢?”苗子沛問。  “如果我沒有猜錯,第一天受蠱惑的人應該是賀宇。”朱浩文說。  石震東似乎想到了什麽:“浩文的意思是說,畫是專門找那些心理能力較弱的人下手的?”  石震東也覺得自己的說法有欠準確:“反正就是心理防範能力比較差,很容易被人鑽空子抓弱點的人。”石震東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比如蓓蓓那樣簡單的女孩子。”  朱浩文點點頭:“相對於張天瑋來說,賀宇似乎比較外顯和衝動,現在迴想起來,他沾著滿手的黃顏料衝進紅色房間的行為,應該就是被畫利用了他的衝動,將這一點放大,最終變成扼殺自己與室友的魔鬼。”  幾個人盡量不去看郭麗霞,生怕被她想到了什麽,但心裏卻不得不去揣測這件事:郭麗霞雖然年紀不小,但卻是個大性大情的人,這樣的人很容易被抓住心理弱點,所以才會被畫鑽了空子。  “無論怎樣,我們之後的行動都要像此刻這樣,大家盡量在一起,以免被畫蠱惑。”秦賜說。  眾人點頭,此時房間已經漸漸失去了顏色,但大家都不想迴各自的臥室。  牧懌然的聲音在昏暗的大廳響起來:“我指的並非畫作對人的選擇,在這個世界裏,顏色就像靈魂一樣重要。”  柯尋的思路盡量跟著牧懌然走:“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顏色的選擇順序就是:紅色,藍色……”後麵的話柯尋沒有說,郭麗霞的顏色也是藍色。  苗子沛的聲音突然抬高:“紅色和藍色加起來正好是紫色!張天瑋的紅色液體和辛蓓蓓的藍色液體混合起來恰恰就是紫色!你們在六樓看到的紫色,應該是這兩種液體的混合液體!”  眾人聽到這話,才突然開了竅,秦賜還問道:“可是為什麽鍾表和大門並沒有做出相應的變化?”  “因為最終的顏色還沒有完成。”牧懌然的聲音有些殘酷,“六樓應該是一個集中所有顏色的地方,我們今天看到的紫色液體,大約位於玻璃罐的五分之二處,還剩另外三種顏色的容量。”  “用紅色和藍色製造紫色我還能理解,但是把其他顏色都混合在一起……”衛東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邊的柯兒冷冷地說:“是黑色,所有的顏色混合在一起是黑色。”  柯尋一直都記得2017年冬天那個關於三種顏色的新聞,那時候很多人的頭像都換成了三原色,三個顏色的交界處恰恰就是深不見底的黑色。  “黑色,黑色崇拜,正是影子的顏色。”米薇的聲音顫抖著。  所有的色彩最終隻有一條規律,那就是變成黑色。  眾人看著已變成漆黑的房間,內心有一種石沉大海般的悲痛,也說不清是為誰,似乎是為自己,又像是為別的。  “但是我不明白,”說話的是朱浩文,“為什麽第三次的選擇發生了重疊,按理說,畫應該選擇不同於之前的顏色才對。”  第一次選擇的是紅色的賀宇,第二次選擇的是藍色的辛蓓蓓,那麽第三次就不應該再選擇同樣為藍色的郭麗霞。  牧懌然:“畫也是相機而動的,而且,很明顯能看得出它的最終目的是另一個人。”  柯尋瞬間明白了牧懌然的意思,畫隻是借助郭麗霞為跳板,它的目標其實是米薇——黃顏色的米薇。  如果按這樣推測,那麽紅藍黃的順序就出來了,這樣最起碼湊齊了三原色,畫就能提前得到它想要的黑色。  牧懌然繼續說下去:“如果加上紫色和綠色的話,其效果可能會更強,但畫也有心急的時候。”  幾個聰明的人已經明白了牧懌然的話,秦賜說:“如果影子得到了黑色,應該會擁有更強的能力,如今我們尚且對它束手無策,難以想象以後……”  “所以,不能讓她得到黃色。”說話的正是米薇,因為夜幕的加深,她的身上是黑白相間的扇形花紋,如果此時是白天,就能看到這些顏色明亮的鵝黃色扇形紋理。  米薇的身上已經汙染了綠色汁液,這就意味著幕後boss今晚的企圖落空了。  起碼這一夜,符合條件的人隻有米薇和郭麗霞,而此時眾人雖然在探討問題,但眼睛都不約而同盯著特屬於郭麗霞的那一團圓點圖案。  “不早了,我想迴去睡了。”柯尋打了個嗬欠,“大家也都迴去睡吧。”  “今晚大家最好都不要出門起夜,我們已經在每個房間放了相應的容器,生死攸關的時候,先別在意男女大防了。”秦賜說。  郭麗霞似乎有些疲憊了,伸了個懶腰就迴房躺下了。  今晚的藍色房間少了一個人,柯尋索性就躺在了另一張床上。  辛蓓蓓那布滿了菱形花紋的身影,仿佛還曆曆在目。  柯尋盡量不讓自己去想辛蓓蓓,想的多了,自然會迴想起那些令人極不愉快的經曆。  “組長,你們剛才雖然在打啞謎,但我基本上聽懂了。”對麵床上的郭麗霞突然說話了。  柯尋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們是在懷疑我吧,懷疑我受到了什麽蠱惑。”  柯尋不做聲,算作默認。  郭麗霞歎了口氣:“今天關於米薇那個小姑娘的事兒,我特別後悔,就你們剛才一分析,我也覺得自己今天幹的那些事兒挺不對頭的。”  “所以我們才會釘了窗子,一會兒他們還要從外麵把咱們的門釘一塊木板。”柯尋說。  “何必那麽費事兒呢,你們直接把我綁住不就得了,就像是綁米薇那樣。”郭麗霞那一團圓點圖案在黑色中十分醒目。  “郭姐……”  “我說的是真的!”  “目前我們也隻是猜疑,並沒有十足的肯定。”  “所以我才沒求著你把我的顏色也汙染了,我也怕我是被冤枉的。”  ……最終,在郭麗霞的強烈要求下,柯尋真的將其綁了起來,盡量綁得鬆一些,令人不那麽受罪。  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那個巨大的黑影很久都沒有到來。  這一夜似乎格外安靜,因為沒有了郭姐的鼾聲,使得整個夜變得更為荒涼。  郭麗霞也睡不著,幹脆在黑暗中和柯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其實我也沒什麽遺言,我們家沒老人了,就我自己。我兒子跟著他爸在國外,迴來的可能性很小。我這輩子活得沒勁,嘴又快又愛得罪人,手裏也沒攢下什麽錢,現在住的房子倒是能留給兒子,等我死了,法律估計就直接這麽給分了……現在的房子值錢,我兒子為這個肯定能迴國一趟……他能給我還有他姥姥姥爺上個墳,我就沒白生他養他……”  柯尋越聽越難受,但卻不知該用怎樣的語言去安慰一個將死之人。  大麵積的黑暗就是在郭麗霞的說話聲中到來的,令人有一種疾馳的火車突然鑽進山洞的感覺。  窗戶已經釘死了,原本的那個灰色的窗格剪影如今都消失不見,黑暗卻無孔不入,柯尋甚至再次聞到了那個黑影特有的味道。  郭麗霞的說話聲在世界變黑之後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疼痛得倒抽氣的聲音。  柯尋在黑暗中大著膽子問:“郭姐?郭姐?!”  柯尋再次體會到了那種無力感,仿佛步入了漫無邊際的黑色太空,上下左右都沒有底。  郭麗霞的抽氣聲停止了。  世界安靜得仿佛已經死去。  柯尋不覺想起一句話:死亡就像是水消失在了水裏。  當黑暗終於離開的時候,柯尋甚至認為自己身上的這些醒目的波浪花紋是一種幻覺。  這次的黑暗時間太久了,讓人險些畏懼光明。  房間裏僅剩兩張灰色的床,以及柯尋身上的花紋,剩下的就是黑色。  屬於郭麗霞的圓點圖案消失不見了。  柯尋有些難過,但還是摸索著來到了郭麗霞的床邊,如果能摸到郭姐那失去了顏色的身體,說不定還能通過急救使其重新恢複唿吸。  柯尋從來沒有放棄過一絲希望,很多轉機都是由一絲希望帶動起來的。  對麵的那一張床被柯尋摸了個遍,床底也被柯尋找了個遍,什麽都沒有。  柯尋又蹲身將地板的每一寸都尋找了一遍,沒有,還是沒有。  郭姐在哪裏呢?如果像葉寧晨一那樣,應該有屍體存在,如果像辛蓓蓓那樣被拖走,她的身體又是怎樣穿過那細如刀尖的木板縫隙的呢?第96章 影19┃郭麗霞。  整個夜晚就像一輛在黑暗中無聲行駛的車,沒有人知道終點在哪裏,也不知道在路上會遇到什麽。  柯尋望著房間內漸漸清晰的顏色,如果這種變化能夠有一個名稱,那姑且稱之為“破曉”。  柯尋專門檢查了那個釘滿了木板的窗口,所留的縫隙是極窄的,連一根筷子都穿不過去。  郭麗霞究竟在哪裏?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實在蹊蹺。  最終,柯尋在窗口下方的牆根處看到了一個紙團,就像現實生活中被隨手揉作一團的廢紙球。  柯尋實在不記得有人在這個房間用過紙,於是便有些疑惑地將那團紙撿起來,重量大概也就和一張普通的a4紙差不多。  柯尋將這張紙展開,發覺紙張的形狀有些奇怪,似乎並不是傳統的方形,手感上也有著說不出的潤滑。  隨著紙張慢慢展開,柯尋的心也一點一點下沉,當整張紙被鋪平擺在桌上之後,柯尋的心也跌入了深穀寒冰之中。  “柯兒!你沒事兒吧?出來啊!”門外傳來了衛東的聲音。  柯尋心情複雜地將那張紙卷起來,握在手中,打開了屋門。  眾人的臉色都不好,沒有了早期的驚恐,更多的是一種聽天由命的無奈。  “米薇出事兒了?”柯尋已經猜到了結果。  苗子沛的聲音很低沉:“米薇沒受什麽罪,和葉寧晨一走時的情形差不多。”  石震東朝敞開的藍色屋門裏望了望:“郭、小郭怎麽樣?”  柯尋神色凝重地走到大廳桌旁,將手裏的那張紙鋪開在了桌上。  衛東率先走過去看:“這是個什麽?是個小人兒?這是……”  “這就是郭姐。”柯尋不再看那張恐怖得有些滑稽的小型人皮。  猛一聽到這話,衛東嚇了一個哆嗦,大著膽子仔細看了看桌上的“小人兒”,確切說是一張被抽空了內心的人皮,大概也就30公分高,軟軟塌塌地鋪在桌子上,看那五官形態,的確是郭麗霞。  雖然大家之前見過或聽說過張天瑋和辛蓓蓓在玻璃缸中的慘象,但都沒有這一次的“郭麗霞”帶給人的震撼更大。  這一具令人無法言說的“屍體”如今就躺在大家麵前的桌子上,不必進入那個圓形建築物,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大玻璃缸,隻有一具冰涼的薄屍,仿佛一張令人隨時可能忽視的紙片,清清楚楚擺在大家的眼前。  “你剛發現的時候,這東西就是這樣展開的嗎?”問話的是牧懌然。  “不,就像一個揉成一團的廢紙球……”柯尋說。  朱浩文也仔細看了看桌麵上的“郭麗霞”:“原來如此,黑影大概是用之前的方法將自己的獵物強拖到了窗口,但人的身體是無法經過窗縫的,黑影又不願浪費掉這麽現成的顏色資源,所以就隻能現場取色。”  “現場取色?怎麽取?”問話的是苗子沛。  朱浩文搖搖頭:“這件事大概隻有黑影本人能說得清。”  即使大家無法獲取具體操作方法,但也能夠想象的到昨晚的情形,郭麗霞的肉體應該是被強力地榨取了顏色,方法大概和在玻璃缸中榨取顏色差不多,隻是手段更為野蠻殘忍,從而導致整個人被徹底抽空,甚至人皮都跟著發皺,最終縮成了像廢紙球似的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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