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教授,這位就是我和您說過的表妹。”


    殷斐轉頭客氣的對身邊的老者介紹。


    老專家犀利的眼神直接看在金婉柔穿著裙子的腿上。


    “看著還好,沒有肌肉萎縮的痕跡。”老教授憑經驗推斷。


    金婉柔沒來由的瑟縮一下。


    “姨媽——”她柔弱的拉住殷母的手。


    兩米外,挺拔白衣的修長身影,平靜的往牆邊垃圾箱裏扔了煙頭,緩緩朝金婉柔走來,五官深刻平靜,安靜得沒有一絲表情,走近金婉柔,他眯起俊美的眸子淡漠的審視,被黑長的睫毛掩蓋。眼底一切情緒不可見,隻有墨黑,沉沉的,仿佛能把人壓碎的安靜氣息。


    走到她身後,推車。那兩道安靜的目光,從金婉柔迴頭對他莞爾一笑的帶著不安的瞳孔深處,移到那輪椅上的長裙遮蓋的雙腿上。


    金婉柔感覺身體輕輕的抖。神經末梢似乎感覺到殷斐的溫度,那股屬於他的體香。


    小心髒有點跳。


    激動什麽?她問自己?這一切不正是自己應該得到的嗎。


    走出機場,殷斐推著金婉柔來到一輛商務車前。


    金婉柔眼逛奇怪的探尋殷斐的蘭博基尼。


    “婉柔啊,我昨天好不容易在療養院康複中心等到高級病區的*位,等下我們直接去那裏,風景好空氣好,何教授也方便檢查。“


    “姨媽,不要吧,我不想一來就像病人似的。”


    金婉柔搖著姨媽的胳膊。


    “婉柔,何教授很忙,明天還要去南京做一例手術,所以你必須配合何教授的時間。”


    殷斐沉穩的聲音,從金婉柔身後傳來。


    “斐哥哥,我也不急的。那就等何教授迴來再看好了。”


    “你不想讓自己早點站起來嗎?”


    殷斐淡淡的說。


    已經和小吳一起提臂抬著輪椅和輪椅上的她上了商務車。


    嗬嗬,如果我的腿好起來就是為了你和那個女人安心幸福,我寧願不好。


    但是,如果有希望你,是我的,那麽我的腿克也被任何一個教授治好。


    金婉柔知道也逃避不了,是的,按道理,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腿不好。


    索性,冷笑著,看窗外的風景。


    車上,何教授粗略看了看金婉柔的腿。迴頭對殷斐說:“到中心先住下,拍個片子再說。”


    “如果我好好配合治療,斐哥哥會每天來看我嗎?”


    “會。”殷斐的迴答,令金婉柔冷掉的心一動。


    他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好聽的像魔鬼,一直一直侵襲著她。


    一個小時後,蘭博基尼到了石景山療養中心。


    何教授很快走進醫院,給金婉柔安排了房間。


    待金婉柔和殷母被護士小姐帶著繞來繞去在房間安頓好後,忽然發現殷斐不見了。


    “姨媽,斐哥哥呢?”


    金婉柔惶惶的使勁搖著輪椅,追出房間穿過走廊,花園,樹蔭外那個挺拔的背影沒有一點痕跡。


    他什麽時候走的?沒告訴她一聲。


    她扶著輪椅喘息,盯著腳尖,眼淚一串一串的滾落下來。


    驟然離去的冷漠男人就如同他驟然的邀請,他的麵容,他的背影,始終在她腦海。


    心裏頓然空寂的感覺,升起了對他的害怕。


    對他的感情的不確定的害怕。


    她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一樣,滿臉淚痕。


    殷母追出來一看見金婉柔這樣,就愧疚心疼的不得了。


    拍著金婉柔的手:”放心,大斐去公司,今天你姨媽陪著你安心住下,明天大斐會來看你的。“


    金婉柔死死咬著嘴唇,表皮都咬破了。


    搖頭:“姨媽,我好久沒和斐哥哥一起吃頓飯了。”


    真的痛苦極了,她萬裏迢迢的應邀而來,他卻隻負責把她送到地方。


    金婉柔心裏剛升起的柔軟瞬間又冰化了。


    殷斐其實沒走,此刻,他坐在何教授辦公室的對麵。


    摸出煙,遞給何教授一根,自己一根,分別給何教授和自己點燃。


    “你們醫生吸煙的不多。“殷斐打趣。


    “嘿嘿,我是例外。長期外科手術累了,吸根煙可以解乏。”


    臂肘支著桌麵,殷斐垂眸靜靜的吸了幾口,抬頭,嚴肅的問:“何教授,您看我表妹的腿?”


    何教授擎著煙,一手托腮,似乎在思索:“你和我兒子年紀差不多,我就喚你名字吧。”


    “恩,好,何伯伯您說。”


    殷斐冰雪聰明,一看何教授的開頭便知道他想說的不是尋常的。


    夾著煙的手指撫著額頭,眼睛平靜的看著何教授。


    “以前沒看?”


    “看過,都是我媽陪著來,患者出事後很長一段時間排斥我提到她的腿,更不允許我帶她看醫生。”


    殷斐皺眉,似乎當年不悅的記憶還是很深刻。


    “以我多年的臨*經驗,癱瘓這麽多年,肌肉卻依舊有彈性,沒有一點萎縮的跡象,隻有兩種可能性。”


    老頭深深吸了一口煙:”一是照顧患者的人給患者做了大量的肢體運動。這種大量,指的是,四年間,每天幾小時不間斷。另一個就是,患者,不需要看腿,需要看的是——心理醫生。“


    何教授說出最後幾個字時,是擰著眉頭。


    “其實心裏的病比柔體病更難治療。”


    世界瞬間無聲了。一時陷入寂靜。


    靜的四年的光景有點窒息,連殷斐一貫平穩的唿吸都似乎消失了。


    片刻,他彈彈燒白了半截的煙灰,望著在他麵前神態篤定的何教授不言而喻的表情,他輕輕的笑了笑。


    “照何伯伯的意思,就是——“


    “我不表態,大斐,一切先以明早的全身檢查為依據,怎麽樣?”何教授迅速接過話頭,以一個醫生的職業敏感說道:“明天,我第一個給金小姐做檢查,下午你來。”


    “好。”篤定的對何教授點頭。


    半眯上眼起身的動作,很慢,像電影鏡頭的慢鏡頭。薄唇勾勒出極其複雜糾結的笑容。


    轎車裏,殷斐一直神不守舍的神態,一直臂肘支在開著的車窗上,慢慢的吸煙,眼眸被睫毛低低垂下擋著,好像一直在看一個焦點。


    小吳偷眼從車外後視鏡看他的老大,經過一番心理鬥爭後,猶豫地看看車內後視鏡裏的殷斐,又看看車窗外的太陽,終於忍不住說:”殷總,早上,太太說,讓您早上接完婉柔小姐,中午去小饅頭的幼兒園參加父母親子午餐活動。太太說讓我提醒您。“


    車後座上的男人,微微點頭,筆挺的白襯衫繃著上身,臉上像是開了空凋,冷著。


    長腿交疊,不說話,靜靜的看著窗外,那份由內而外滲出的冷寒和疲憊,讓小吳不敢再說啥。


    一時車裏隻有輕微的車速聲。


    片刻,後座有了清冷的壓抑的聲音:“女人的愛,有時候真是很可怕。”


    小吳愣住。緊接著點頭:“嗯嗯。殷總說的是。”


    “得不到愛的瘋狂更可怕。”


    “嗯嗯。殷總說的是。”小吳繼續點頭。


    殷斐身子從車窗上移到座位,乓當靠在後座上,閉眼,手裏將一根完整的煙,揉得稀碎。


    小吳從後視鏡裏看見嚇的大氣也不敢出,目不斜視的開車。


    他沒談過這麽嚇人的戀愛,目前也不想被束縛主,不過這幾年看老大的這兩段感情,他被嚇住了,已經暗暗起誓,絕對不談這種要死要活嚇人吧啦的玩意兒。


    胭脂和小饅頭在幼兒園等了半天,也沒看見殷斐來。


    小胖子的臉已經氣的要鼓成燈籠了。


    打電話,是小吳在接。


    “太太,殷總在忙,讓我轉告你今天失約了。”


    “你告訴他,是個不合格的爸比,哼。”小饅頭搶過電話,大聲衝小吳嚷嚷。


    “是,是,我一定把你的批評轉告給boss。”小吳一邊說,一邊偷眼看車上依舊閉目的殷斐。


    從療養院迴來的路上就一直塞車,殷老大酒就一直閉眼不說話。


    小吳表示給一座冰山做司機的壓力山大。


    胭脂給小饅頭做完親子活動,沒等到司機的車,便習慣的搭乘計程車迴到東城區的別墅。


    穿過花海的小徑,心裏有點忐忑不安。


    今天殷斐一早就去接機,她自然是不適合去的。


    但是這大半天心裏就不安。


    他怎麽連孩子的活動都不去,出了什麽事情?


    低頭進門,走在通往別墅台階的彩色磚石小路上,她換了鞋,坐在客廳角落吧台後麵的椅子上有點發呆。


    抬頭,沒精打采的眼睛無意的往客廳大門外撇。


    別墅外的鐵藝大門外麵大道上,停下一輛黑色的轎車。


    身著白色襯衫米色西褲的男人,一身寡淡,他緩步走入別墅的客廳,夏天的暑熱都沒有焐熱一身的寒氣。


    徐嫂看見他迴來,打招唿後識趣的進了廚房。


    殷斐微微點點頭,冷臉倦容,擺手,示意她們不要驚擾。


    把煙盒掏出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黑色的休閑皮鞋還沒有換,他垂頭看了一眼,馬上看見一雙藍色的棉麻拖鞋。


    胭脂半蹲著身子,輕輕抬起他的腳,給他換下鞋子。


    又把皮鞋放進鞋櫃。


    轉身,身子卻被男人用力的擁進了懷裏。


    胭脂沒精打采的身體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泊點,靠在她身上輕輕鬆了口氣。


    “檢查有結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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