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思,我不是有意要殺了你的——嗚嗚嗚嗚——這是什麽事兒啊——你喝酒跑這來幹什麽嘛——嗚嗚嗚——


    這麽一條鮮活的生命就被我誤殺了?慘死在我的膝下?


    林家還無後呢啊,我這罪過大了去了。林可思,你別怪我,泉下有知,我會給你多燒紙的。


    林伯伯,您更別怪我啊,是你兒子挑釁我底線的哇。


    胭脂渾身抖的厲害,都不敢開門了,越想越後怕。明天的報紙頭條就會是,大華外貿少總深夜死在———


    至於對自己的介紹,肯定什麽名詞都有。


    眼前這扇門就是生死門,胭脂握住門把手不敢開。甚至想報警。


    忽然想到小饅頭帶在裏麵。


    壯起膽子猛的一推門。


    眼睛第一時間看剛才的事發現場,意識到那裏應該躺著一個蜷曲捂著小腹,麵部表情扭曲的林可思,甚至又幾點血跡?


    胭脂揉揉眼睛,晃晃頭,沒有人。


    沒有——屍體?那就放下點心了。


    穩穩心神,視線抬起,餘光落在沙發上,驀地,怒發衝冠!


    沙發上林可思蜷在坑窩裏,以手托腮正定定的看著她。


    啥事沒有?


    “林可思!!!混蛋,你沒死啊?你沒死你嚇我,你去死啊!!!“胭脂抓起地板上的各種墊子凳子就向林可思扔去。


    眼淚卻止不住嘩嘩嘩流淌:“混蛋,有你這樣嚇唬人的嗎,我還以為——以為你被我踢死了——嗚嗚嗚嗚——”


    “你以為你是練家子會鐵砂腿啊。”林可思抓起紙巾起來去給胭脂搽眼淚。


    起來的身姿是有點艱難。


    她看到的他的一條手臂,搭在沙發靠背上,扶著站起來的。


    看來沒死也疼的不輕,不過胭脂這下沒有心理負擔了。


    “你死人呐你,沒死不說話?你就是故意嚇唬我,告訴你林可思下不為例,再有下次我會用力的,保不準——你就過去了。”胭脂接過紙巾邊擦眼淚邊說氣話。


    “我過去了,至少還有你為我哭,值了。”林可思幽幽的說,給她紙巾。


    又頹然的坐迴沙發裏:“胭脂,你還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你?你還能不能正常了?”胭脂白楞他,忽然發現,林可思時尚精神的烏黑短發上沾著水似的,使得頭發顯得冷硬的,一根一根的豎起。


    出的冷汗?


    胭脂心頭又是一緊。要不是疼,應該不會出這麽多冷汗吧。


    再看看林可思最近瘦的,整個衣服架子。一件休閑衫被他穿出了骨幹風兒,再完美的身材都穿不出這種弧度。


    一時間胭脂又很是不忍。


    兀自起身去廚房倒了兩杯咖啡。


    走到沙發前遞一杯給林可思。


    他抬頭,伸臂接過咖啡,身子並不移開,深情的朝著她看,胭脂一不留神眼光和他碰個正著,想要離開又不屑於躲躲閃閃的。


    隻好四目相對,詢問的眼神。


    兩人距離不遠不近,三十厘米的完美距離。他不說話,但他的唿吸那麽重,唿吸時的氣息酒味淡了些,溫熱還是有點掃在胭脂臉上。


    一秒,兩秒,胭脂忍著,已經給人家的珍貴玩意兒踢個半殘了,不好意思再說出傷人的話,她死撐著和他對眼兒。


    三秒,四秒,胭脂深深吸一口氣:“林可思,你身體沒毛病吧?沒毛病就走吧,太晚了。”


    林可思本來不打算再他開腔的,他渴望這樣的對視,能全然的看見她的視線裏有他整個五官,深邃立體。這樣,他才能在她的眼裏。


    才能存留在她的眼裏。才不至於她的眼裏心裏隻有那個人。


    心裏酸澀,為自己酸澀,自己對她動了情。但是很顯然,三年多了,她還是死死守著心裏的門戶,那道門就像一道逾越不了的屏障,將他隔在門外麵。


    門裏是他,門外,是自己。


    林可思動了動唇,微微張開想要說點什麽。最後,垂眸,沒說。


    自己感覺行走應該沒問題,抻抻衣衫,站起身。


    戴腕表的那隻手放到了胭脂的肩上按了按,胭脂一下子下意識的彈開身體,林可思眸光一閃,閃過的是痛楚。


    扯唇苦笑:“就這麽,排斥,我?”


    視線盯著她:“我去看看幹兒子就走。”


    “恩。”胭脂木然的點點頭。他剛才眸光稍縱即逝的那點痛,胭脂看在了眼裏,有點難過。


    替他難過,林可思,你何必,守著我,我的心,已經死了,不想再打開了。


    林可思翹起一側唇角似笑非笑,一身落寞的從胭脂身邊擦身而過,走進小饅頭的兒童房。


    從半開的門縫裏,看見林可思彎腰低頭,溫柔的看著熟睡的小饅頭,手指撫在他胖乎乎睡的紅撲撲的小臉上,然後給小饅頭蓋好被子,走出來。


    “我走了。”他沒有看胭脂一眼,徑直向門邊走去,淡淡說道。


    “恩。”胭脂也沒動。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上班。”


    手握門把手,林可思停住腳步,又說道。


    “不用。”


    胭脂脫口而出,又覺得說的太直接了有點傷人,今晚上的林可思不像她之前認識的,大大咧咧打不起罵不死的小強的樣子。


    好像很敏感脆弱,於是胭脂又補上一句:“我賬麵上,有三千萬,可以借你救急。”


    一時靜寂,幾秒鍾後,林可思說:“明天早上我來接你再說。“


    沒等胭脂迴答,大門咣當一聲,關上。走廊裏響起皮鞋沉重的腳步聲。


    胭脂重重跌坐在沙發上,沙發頓時陷進一個大坑。


    她去蜷氣雙膝,雙臂抱住腿,好像做了多少活兒似的,疲憊。


    女人和男人之間真的沒有友誼嗎?她左推右擋百般維護,最後還是傷了他的自尊。


    林可思茫然的思緒複雜的下樓,忘記了自己是開車來的,伸手就要打車,司機一看老板這是喝酒喝蒙了?還糊塗著呢,在後麵緊急按鈴,林可思這才從對胭脂的糾結中完全清醒,坐上車:“不迴s市了,今晚去銀杏路小區。”


    夜色闌珊,


    街道清冷,下起了春雨。


    細細無聲的在天地之間拉起帷幕。


    過了十點,沃爾瑪都關門了。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子夜時分。


    雨中的街上隻有星崩的幾輛車子空空蕩蕩。


    林可思到了小區門口就讓司機把車留下自己去找個酒店住下。


    在車裏拿把傘,往樓群裏走。整個小區隻有他一個夜行人。


    小區的設施紛紛開始老化,上次修好的一部分路燈,剛亮,另一排樓的路燈又壞了。


    好在林可思是個男的,沒什麽可怕的。雨滴越來越大,空氣中充斥著泥土和潮濕的味道。


    快到樓門準備掏出鑰匙開樓宇門,摸索了半天,驀地眼光看見樓門口縮著一小團。


    人,是個人,一小團瘦小的影子,坐在台階上抱著膝蓋縮著頭暴露在雨水裏,渾身都是**的。


    入春的夜裏還是很涼薄的,何況還下著大雨。


    這種舊小區的樓房都沒有雨搭,天上的風霜雨雪都是從樓麵直接落下。絲毫沒有遮擋。


    不知是誰家沒帶鑰匙的孩子,怎麽不找個避雨的地方。


    林可思瞅了一眼開門,忽然眼光又轉過來,似曾相識,好像認識?


    轉頭疑惑的眸子對上一雙楚楚可憐淚盈盈的雙眼。臉頰上看不出是雨水還是淚水,反正都是水,還被頭發濕漉漉的一綹一綹的遮蓋著一半,眼睛被雨水澆的半眯半睜,蒼白的臉上可憐的就像迷路的小鹿。


    林可思把傘伸過去,半天摸不著頭腦,一時有點恍惚:“沈曦?你,你怎麽在這裏?是等人還是家裏有親屬在這?你沒進去房間,怎麽不打個電話?”


    女孩慢慢站起身,雙腿似乎麻木了,她搖搖晃晃的扶住牆壁才站起來,活動下腿腳,小手從袖子裏伸出來把臉上的碎發都別在耳後。


    “我,是在,等你。“聲音顫顫的,凍得渾身發抖,說話也是抖的。


    “額。”林可思第一反應是大華有什麽事情了,林家的地產業在a市,但是服裝業都在s市。


    “傻瓜,公司有啥事你打電話匯報就行了。何苦非得等見麵匯報。”


    林可思打開樓宇門:“快,進來吧。”


    兀自先走進去,卻發現身後沒有腳步聲,沒有人跟進來的聲音。


    他停住腳步迴頭,看見沈曦還在剛才的位置站著,身子一半在雨裏一半在樓裏。


    臉上卻浮現著悲傷和敏感,她緊緊咬著發白的嘴唇,一件花點的連帽衫水淋淋的貼在身子上,顯得這具小身子骨單薄精瘦,身子抖凍得瑟瑟發抖,卻還挺倔強的立在那。


    “走啊,雨中看風景啊你。”林可思不耐煩的轉身自己向電梯走去。


    “不是公司的事兒,我就,不能等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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