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從皇城出發,順著主街繞城一圈,再迴到皇城,城門搭建了十米多高的看台,女王及二位公主迴宮之前會登上看台,屆時還有女王祝詞。黎木雖然已經做了一陣子的仙帝,可最厭煩得還是這一套冠冕堂皇得祝詞、講演,每逢此事他都是能躲便躲。幸好在他飛升上天坐上北仙帝之位前,已經有了位兢兢業業得南仙帝,若有這樣得場合,他一般都是踏實坐在台下的看官,由南仙帝出麵慷慨激昂。久而久之二人也就有了分工,武職由他來擔,他不耐煩的那些文職便都一應交托給南仙帝。台上的女王似乎用了擴音的術法,當她站上看台講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卻像漂浮在每個人耳邊似的。女王的聲音沉著有力卻也不失溫柔素雅,是一把極好聽得嗓子。這讓九濡想起了之前他扣押那位野心族長時,那族長為了討好他送給他得一名歌女。歌女容貌豔絕、身姿曼妙、聲音動聽,九濡雖並未召見過她,她還是日日不曾懈怠得在他看不見卻能聽見的地方唱。九濡天生便在情愛上寡淡了些似的,任那女人使盡了千般媚術九濡自巋然不動,每次一聽見那女人唱歌便隨便叫個侍從規規矩矩得給她送迴住處,免得擾了他議事。後來那女人學乖了,隻在夜裏,尋了就近得牆角,怯嗒嗒得展一展歌喉。九濡沒了法子,又不忍將話說在人大麵上,畢竟是個女子,隻能每夜不辭辛苦得在自己殿外設個結界,叫外人再進不來。那女人才真灰了心,第二日便請命迴去了。帝君聽得侍從迴報,隻淡淡得應了一聲,那女子後來得結局他是一概不知的,想來依著夢蝶族壽不過千的實際,現在應早就不在了。女王音色婉轉、神情威儀中不失柔和,先講了些國泰民和、風調雨順得場麵話,又將自己近年來無傷大雅得罪過剖了剖,終於講到了重點上。明日為二皇女擇婿,為期三天,全境之內所有男子皆可參加。隻需要在三天之內摘下麵具進入皇城最外層得望月樓即可,屆時會在望月樓中考校眾人,最終擇一人為天之驕子,入贅皇家。女王話音未落,台下眾人已然歡唿喧囂,都盼著自己能一朝入龍門,永享富貴。第1卷 細水滄海境  第十九章 8 黎木之前便曾戲言要參加公主招婿,在他看來,選是不會被選上得,隻是借著這機會打探妙意消息。隻是當時說與帝君聽時,帝君迴了他什麽,他正出神,未聽清楚,便將此事放下了。女王講完了話便是盛大得慶典活動,官樂奏起,眾官伶隨著嫋嫋之音徐徐飛入半空,做清絕舞。此舞乃夢蝶一族特色,官伶大多是下等夢蝶族人出身,身量纖纖婉轉,又能借了法力於半空中翻飛飄舞,以人之形做蝶之舞,實在妙絕。黎木因著仙帝得身份與夢蝶族有過來往,夢蝶族款待他時便曾獻上此舞,帝君倒是沒有過這樣得眼福,這會兒看著半空中不斷變換隊形姿勢得一眾舞者,倒是頗為得趣。黎木見帝君看得開心,心內有些吃味,隻是新鮮些罷了,那上下翻飛得男伶女伶哪裏有了半分陽剛之氣,不過是華而不實。若有機會一定要給帝君看一看自己在統兵出征時曾作過的仙族戰舞。舞蹈自遠古時分起便是為祭祀而生,而祭祀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戰爭,唯有戰舞才是男子該習得的舞蹈。九濡哪知道他心裏這些酸九九,觀賞了一會兒舞蹈,又把視線落迴身邊眾人身上。眾人都伴著官樂或輕舞或嬉笑,街邊的鋪子也都擺出早早就準備好的美食美酒並一應與花朵沾邊得精巧物事。黎木仗著之前與夢蝶族有些接觸,對此族得一些特色美食多少了解,牽著九濡左突右穿,一路尋到了不少新奇美味的特色食物。九濡早就打定主意要嚐嚐人間煙火,自然樂在其中。一路吃到中午,也買了不少床上掛的、劍上墜的、手上帶的小玩意。正午時分,日頭越累越旺,長街和廊簷上的雪已有了消退得架勢,淅淅瀝瀝得化雪聲隱在飄渺杳然得官樂聲中,甚是好聽。九濡正坐在一處鋪子臨街搭建得長棚下吃一碗混著辛辣與甜口的湯,矮凳邊是一上午買下來得散碎物品。黎木去買九濡看中得一套木雕神獸了,九濡打算用這套神獸打發可能因為妙意的事受了些委屈的肥遺。黎木從未見過這樣的帝君,在後人為他做的畫像或者雕塑裏,帝君總是或執劍或持書,永遠都繃著嘴角做出一副巍然不可犯的神態,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應和他天地之主、唯一真神的身份。隻是黎木之前便覺得這樣的帝君是缺少了什麽的,不過並未細察出到底是缺少了什麽。如今看著委身坐在矮凳之上,蜷起長腿、鬆鬆散散得坐著喝湯得帝君才恍然覺得這是真正有了一絲人氣的帝君,不再讓人覺得那隻是眾人可望不可及得一尊神像,雖能庇佑眾生卻終歸不可觸碰。眾人隻道帝君無所不能,隻要還有他在,即便他不理世事,袖手做個閑人,這天地間便是有了著落的。可誰又曾為他想過,一人孤寂得佇立在時間長河之中,無宗族、無後人、無親亦無友,還要時時刻刻擔著這天地,該是怎樣的孤單又無趣。這碗湯許是辣椒放得多了些,他並不是不能吃辣的,饒是如此,這辣味也直衝得他幾次三番停下來圈起嘴唇唿唿得吹出一股股辣哄哄得氣,可辣味過後侵占味蕾的甜味在被辣得激靈靈的舌頭上劃過時又是那樣的甘爽,九濡實在不忍心放下。黎木被那因為辛辣而一反平常粉紅的雙唇和偶爾露出來的舌尖抓住了眼睛,一時竟看得呆住片刻。黎木站在棚沿底下看他,沒注意棚子頂上已經積了不少融化的雪水,正要抬步往裏走時,棚頂得積水滿覆下來,兜頭澆了黎木一身。九濡這才被傾斜而下的雪水吸引了注意力,也看到了棚下落湯雞一般的黎木。黎木看著他憋笑的嘴角,棚下眾人也都笑嘻嘻得看著他,黎木再一次慶幸沒有將真實身份告訴九濡,這樣日後總還會有再挽迴一下得可能的。黎木被澆了一身濕透,二人也已玩得盡興,就不再多待,一起迴去了。第二日一早九濡便想著尋個便宜得法子混進皇宮中去,正好舉辦花朝節人多眼雜也好行事。本不想再勞動黎木,讓他在客棧內好好休息,隻是一出門便見他正站在門口等著,見他出來甚是自然得說了一聲“走吧”便當先走了。九濡不愛那些推來搡去的客氣虛禮,又覺得兩人相處總要讓對方也覺得舒服才是,自己若是時時做出一副照顧遷就他修為低下的樣子來,總是很傷人自尊的。二人昨日在街上吃了不少這樣那樣的美食,本來就不是需要食物果腹的凡人,即已過足了嘴癮便不再貪食,隻收拾起散漫的心思,一心隻想著如何探聽妙意的下落。今日街上大多是帶著麵具的男子,未到望月樓之前都不得將麵具摘下,這是規矩。九濡和黎木隻能帶上麵具,混在人流中往望月樓走去。望月樓是位於皇宮西側最外層的一棟三層高的小樓,平日裏並不開放,隻今年趕上花朝節為二公主選婿才開了一次。才第一天,前來參選的男子就要擠滿整個長街,雖然這細水滄海境也有仙、人、妖三族,但妖這一族是斷斷不會參選的。人族雖熱也有些風華正茂的男子前來,隻是人族壽命不過百年,與夢蝶族的千年之壽相比,實在不值一提,是以來得最多的還是夢蝶族。黎木和九濡是仙,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九濡隻稍稍捏了個法決便讓二人看起來和夢蝶族人並無二至,這樣省去諸多麻煩。到得望月樓下,果然有七八個入口,每個入口都有專人負責登記驗證參選之人身份來源。黎木問九濡是否要參選,九濡隻說要暗中打探即可,沒有要參選的意思,黎木自然不會與帝君相左,隻緊緊跟著他,等他發話讓做什麽便做什麽。黎木雖看起來已經大好,周身的傷口也愈合了,實則修為還是淺薄了些,盡管他把所有閑暇時間都用來打坐調息也進展緩慢,不過傍身的武藝倒是沒有拉下,二人之間留了互相聯係的話門,便分頭行動,倒是仍能給九濡填些助力。九濡到了望月樓下便隱了身跡,要去樓內轉一圈,黎木要單獨維持住隱身術還有些牽強,隻能借著自己靈活的身法看看能不能混進去。其實若是黎木自己來,便不會如此費力了,隻借著參選的名義進去便是。不過帝君考量著不願摻和進二公主的姻緣,他自己也心有所屬更是不願與別的人再生什麽牽扯,費力些便費力些罷。黎木身法屬輕盈一派,雖然修的是陽剛熾烈的路數,行走之間卻輕盈飄逸。九濡隱身走了,隻時不時通過話門與他傳一兩句話。黎木隱在眾人中間,時快時慢得向前移動,他早就看準了望月樓東側的一個角門,那角門並未設置登記入口,隻設了個涼棚供當值的侍衛輪流休息。正走到第三個入口處,距離那角門不遠,黎木看準了時機,正見幾個換班的侍衛走過來休息,要上值的侍衛起身離開的功夫,想加快速度閃進去。不料剛轉過身去便與一人撞了滿懷,他在入口處不遠,還未走出排隊參選的隊伍,那人卻是在隊伍外側往裏擠。那人氣力不小,這一撞卻讓黎木經了心,他並未注意到此人從何而來,而且這人身上還帶著九濡曾經與他說過的肥遺的氣息,一身燥熱。那人見撞了人也不言聲,仍是一個勁兒得往裏擠,正擠在黎木身上。黎木正思量著他這一身的燥熱從何而來,隻一眨眼的功夫竟到了參選登記的入口處。那人瞅準了前人剛走的機會一腳邁在黎木前麵,當先摘了麵具報上姓名籍貫進去了。黎木見已到了這份上,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與肥遺有牽扯的人,自然不能跟丟了,登記參選考察倒是並不嚴格,隻報上姓名籍貫即可,黎木倒是對細水滄海境有些了解,卻也不多,隻能報了個自己能想起來的最偏僻的地名報上去。摘下麵具追著那人走,一邊走一邊與話門中的九濡說話,詳細得顧不上說,隻能說自己碰見個帶有肥遺氣息的人,已經跟著他進了望月樓,末了還囑咐一句九濡去他瞎報的那地方運作一下,將他的名字添在戶籍冊上,免得被人查出來橫生枝節。九濡在話門裏聽他講了,一時間眉頭幾不可查得皺了皺,隻能暫且盼著黎木不會中選。他也顧不得再尋什麽機會混進去了,先去了黎木所說的地方,暗中將黎木的名字登在一戶不起眼的人家名下。生怕晚了一步,徹查參選人員來源的使者便將黎木編纂的身世查出來,危及他安全。等九濡將黎木的身世安排好,又給那戶人家施了個障眼法,讓他們真以為自己有這麽一個便宜兒子,已經到了夜間。九濡想著還是要再去看一看黎木才行,不然總不放心他安全。第1卷 細水滄海境  第二十章 9 好在九濡乃是神之軀,遇上些著急的事,幾天幾夜不休息也是有的。安頓好黎木身世一應事宜,便一路往迴趕,黎木修為尚未恢複,放他一個人在那怎麽也是不放心,況且當初分別時並未想到這一層,二人之間隻留了個短距離可用的話門,離得遠了便失了效力。黎木一直跟在那人身後,進入望月樓之後就要將麵具摘下,幸好還帶了儲物戒,帝君給挑的麵具他是舍不得扔的。那人行走之間似乎有些不便,不過也隻有常年習武的人能有這樣刁鑽的眼光看出他左腳落地時總時比右腳稍輕一些,黎木猜測那人該是受了傷。甫一進入望月樓,就見一方二人多高的牌子上麵寫了此次選拔的規則和眾人需要遵守的條律。規則黎木並不關心,原就沒盼著被選上,倒是將那些條例都細細看了。最重要的一條是參選之人不得私下接觸,備選的這幾天除非應試都要在待在自己房間,其他不過是吃食、衣物去哪裏領取等瑣碎事。進樓之後還會有個初級的選拔,主要是為了提高些準入的門檻,以防參選之人過多。題目倒是不難,隻臨場應著牌子上給出的風物作一首應景的詩。黎木最不耐這些咬文嚼字的事情,自成仙以後讀書也多是側重兵法、經書,那風花雪月的詩詞歌賦看過的卻是屈指可數了。不過仗著自己記憶力好,又有些做凡人時留下的基礎,胡亂編纂了一首還算應題的,隻想著若是過了便繼續追著那人,若是實在過不了,就製造些騷亂,趁機在那人身上留下些標記,也好再尋他。未曾想黎木那首詩雖然算不上大雅,卻也押韻合轍,竟然順利過了關。眼見那人也已經過了關領取自己房間號牌當先走了,黎木連忙緊走了幾步,也從他領取號牌的地方領了一個。他早就查看清楚,領取號牌的地方有好幾個,可號牌都是有規律的,想來在同一個地方領取的號牌所住的地方應該不會太遠。果然那人在前麵拐進了甲字二十七號房,而黎木手中的號牌是甲字三十一號,兩間房相距不遠。先去原定好的地方領取了統一的服製,黎木便乖乖迴到房間,一心一意隻等著帝君迴來。才打坐調息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帝君便輕輕落到房間之中,幸好二人當時留了話門,隻要離得近了,找他並不費力。九濡這一趟來迴折騰了得有五六百裏,幸好並不是用走得,隻駕片雲的事。黎木見他迴來,連忙起身給他倒茶,也知道他這趟辛苦,心裏還有些過意不去,總怕是自己莽撞行事,給帝君添了麻煩。想他也是叱吒風雲、光華正茂的一代仙帝,做件事何曾如此前後思量過,可見愛情著實是個累人的活計,不過他是巴不得自己更累些的。“我將你身世都安排好了,也使了法術讓那戶人家以為自己真有你這麽個兒子,這是你籍貫族譜,可要記仔細了。”九濡先飲了那杯茶水才從袖籠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抄錄了他給杜撰出來的族譜。黎木接過去仔仔細細看了兩遍,其實隻一遍他已能記住,隻是頭一次見帝君本人手書,實在難得,免不了多看幾遍。帝君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偏清瘦些,卻也能從橫、豎、撇、捺之間看出些內斂著的鋒利,是極好看的一手字。他將那紙條照著原來的痕跡折好,妥帖收入內袋之中,想著等以後該裱起來珍藏。九濡並未注意到他正出神,仍繼續剛才的話頭與他講話,“你說的那人在哪裏?我先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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