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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二章虎山道的刀光(中)


    望都市郊有山,虎山。


    虎山道向虎山上行,山路平而不直,陡而不險,憑此山勢,往往是一群飆車黨的夜間歡場,馬達轟鳴常有,險象環生,所以望都市民一般都躲著此地,大概也隻有許樂這種剛定居不久的外鄉人,才會選擇從這條道路經過。


    山路從道口往上延展,就像是蛋糕邊緣的巧克力花邊一樣,一圈一圈的繞著。


    樸誌鎬從最開始的時候,就一直站在第二層的山路邊緣,視線穿過腳下的山崖青樹,望著道口處的那場衝突。


    他身後的勢力要收拾許樂有許多方法,但是明麵上的做法太慢,他們已經不能再等,所以選擇了最直接的這種。可他並不想讓許樂死,一方麵是從他自身利益出發考慮,他可以強行壓抑下自己的嫉妒,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利家那位年輕強人的吩咐。


    他相信那些得了消息追過來的公子哥辦事也一定會非常有分寸,畢竟在第一憲章的光輝下,如果在首都鬧出過於惡性的死人案件,他們的父輩也不大好收拾尾巴。


    大約就是斷條腿,在醫院裏躺幾個月。樸誌鎬揉著微亂的金發,在夜風裏這樣想著,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同情表情,有的隻是漠然,那個叫許樂的家夥在醫院裏躺幾個月,就不能再影響他其實也不是很了解的那個計劃。


    那頭微亂的金發,在夜風中,像極了深春山林裏胡亂開著的花,汽車早已經熄火,他相信下麵的人不會發現自己。


    輕柔的深春夜風之中,樸誌鎬平靜地觀看著山崖下的這一幕好戲,很欣慰於那些公子哥的準備,在此時,他相信了利大少的判斷,聯邦裏怎麽可能有和李瘋子差不多戰力的年輕人?


    然而就在刀光閃起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卻忽然變了,有些驚愕地看著許樂如雷霆般擊倒了一名保鏢。


    樸誌鎬清楚,那些公子哥雖然是廢物,但他們家裏重金聘請的保鏢卻是真正的好手,前些日子的交往中,利七少很眼尖地指出,這些保鏢應該都是軍區退伍的特種兵。


    隻是那名看上去陰戾橫決的保鏢,為什麽竟不是許樂的一合之敵?樸誌鎬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山崖下的刀光起,刀光落,迴複平靜。樸誌鎬隱隱覺得那個年輕少尉似乎下意識裏抬頭望了一眼自己,那雙目光如飛刀一般冷靜鋒利,他輕輕打了一個寒顫,不再觀戰,轉身便往自己的汽車走去。


    再在這裏呆下去,很危險。


    ……


    這些公子哥的保鏢都是好手,雖然用著尺寸不一,樣式各異的刀具,但骨子裏都透著股不將人命當迴事兒的狠勁兒。


    在混戰中,許樂的後背被一記陰險的軍刺劃了一道,深青色的軍服衣料慘然撕開,後背的肌膚也被拉開了一條大口子,血肉都翻了出來,鮮血開始滲出,雖然傷勢不重,但看著顯得格外恐怖。


    戰至此時,他一直穩穩踩在水泥地麵上的雙腳始終隻是在平麵移動,就如同老樹的深根一般,把所有的勁力全部都透進他的身軀之中,讓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比以往顯得更為強悍與準確。


    一聲枯枝斷裂的脆響,許樂一腳狠狠踩在一名保鏢的手腕上,直接將此人的手腕跺斷。


    這名保鏢腿上被砍了一刀,倒在了血泊之中,卻依然沒有放棄,但許樂沒有給他任何偷襲的機會。


    就在抬腿的同時,許樂手裏緊握著的刀,就像是一條鞭子一般揮了出去,無可抵擋地砸中離自己最近的那名公子哥的臉。


    他用的是刀背,一刀之下,那名公子哥半張臉都破了,幾顆牙齒混著血水噴了出來,那張起始囂張而陰鶩的臉,此時隻有驚恐疼痛和迷茫。


    迷茫是因為這些聯邦裏囂張成了習慣的年輕人,一時間還沒有想明白眼前這幕是怎麽發生的,為什麽自己這些那麽能打的保鏢,一個個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滾。”


    夜色中的虎山道口,年輕少尉手裏握著刀,刀口上滴著血,從被車隊堵截到此時,一直保持沉默的他,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個字。


    這些公子哥不是蠢貨,保鏢們身體上的那些淒慘的刀口,已經說明了太多事情,他們的反應極快,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犯了大錯,沒有留下一句挽迴顏麵的話,異常迅速地扶起了地麵上的保鏢們,迴到了自己的跑車之中。


    聯邦社會就是這麽一迴事,實力上的差距太大,說什麽都沒用,這些年輕人最後沒有拋下這些保鏢,已經算是比較冷靜,隻是他們臉上的蒼白之色和微微發抖的身體,暴露了他們在許樂刀鋒之下的真實情緒。


    許樂沒有再理這些人,雖然他的後背生辣辣的痛,但他清楚,這些人隻是被人利用的刀子,真正的角色還藏在後麵,不,是藏在上麵。


    他迴過身,抬起頭向著山崖上麵的夜色裏看了一眼。


    先前停車的時候,黑色汽車裏的車載雷達和電腦分析,已經在光屏上麵顯示出來,山路上方有輛車,而直到此時,那輛車一直沒有離開,很明顯,那輛車的主人,一直在冷眼旁觀著這一幕。


    許樂脫下了衣服,後背處粘連的衣物破口與血肉磨擦,十分疼痛,他的眉毛皺了皺,卻發現黑色汽車裏的鄒鬱,正怔怔地看著自己。


    他將軍裝扔了過去,擋在了黑色汽車的玻璃上,他不想讓一個孕婦看見那些水泥地麵上的血水和那些血肉的殘絲。


    當軍裝還在空中飄浮的時候,許樂已經向著山崖處衝了過去。


    那股熟悉的灼熱早已在他的四肢裏運轉許久,強大的爆發力,讓他突然發動的速度,顯得是那樣的驚人,水泥地麵上竟是帶出了一道煙塵。


    ……


    鄒鬱震驚地霍然轉首,看著穿著一件白色背心的許樂,就像一個猛獸一般,倏的一聲穿越了公路旁的綠地,一頭紮進了虎山崖壁的灌木叢中。


    影影綽綽間,可以看到山崖灌木叢一陣搖晃,一個影子震起土屑,以極快的速度,沿著筆直的線條,向著崖上衝去,速度快到令人難以想像。


    鄒鬱雙手扶在車窗玻璃上,睜圓了雙眼,怔怔地,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幕。


    她自幼在第三軍區總裝基地大院長大,這輩子見過的軍人,比一般聯邦公民在電視裏見過的都多,她也知道聯邦軍方有些能力恐怖的尖兵戰士,甚至還親眼看過他們的訓練,但她從來沒有想像過,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夠視懸崖如平地,像一隻靈活的猛獸般,悍勇而高速地衝了上去。


    和許樂在一起生活了這麽久,鄒鬱自認很了解這個人,而且她很明確地判斷出,這個年輕人將來一定會讓聯邦裏很多人刮目相看,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許樂今夜所表現出來的戰鬥力,竟然強悍到了如此地步。


    臨海州體育館事件的內幕細節,一直被詳細封鎖,鄒鬱此時才明白,為什麽太子哥哥會說許樂救了自己一命。


    ……


    在東林大區的時候,連綿不知多少公裏的電子圍牆,在憲章光輝的庇護下,在許樂的眼中,也隻是稍微困難一些的障礙,更何況是眼前這個坡度雖陡,卻依然可以落腳的山崖?


    許樂落在山坡,石塊上的每一步都格外穩定,因為穩定才能保證速度和準確,他每一步踏下都會非常用力。然而每一步與山崖接觸時所產生的反震力,卻讓他後背的傷口痛楚清晰一分。


    越痛他越憤怒,心裏越冷靜,表情越平靜。從東林大區逃亡來了首都星圈,背井離鄉,前塵盡忘,女友化為煙火,好友千裏逃亡,留下一個孕婦……所有令人難過的迴憶和這兩年來累積的壓抑,在傷口的痛楚刺激下,終於變成了憤怒與暴發的**。


    他自認是一個很平和的人,然而聯邦裏的不公平竟是如此之多,如身周的空氣一般無法擺脫,沈老教授死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光彩奪目的大人物們,便要奪取那些不屬於他們的東西。今夜,甚至有人想要布局殺自己。


    直到今天,許樂依然認為自己隻是聯邦中的一個小人物,然而小人物一旦被激怒之後,依然可怕。聯邦有句諺語說道:匹夫一旦憤怒,君王亦要流血。


    如今的聯邦最強大的那個人恰好就叫匹夫。


    幾根尖銳的灌木尖刺,刺進他裸露在背心外的手臂,許樂的表情卻沒有絲毫動容,一腳踏上了山崖上方的公路,直接朝著那輛正準備打火的越野車衝了過去。


    身體裏的力量瞬間暴發,他的雙腿裏的每一雙肌肉雙纖維開始擠壓絞弄顫抖,片刻後,他便衝到了那輛越野車的車門旁,二話不說,刀尖斜斜向下,刺了過去。


    喀滋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吱吱聲,在金屬與金屬磨擦的火花之中,響遍幽靜的虎山道。


    許樂手中緊握著的長刀,就在車門關閉前的那一瞬間,準確地刺了進去,車門與刀身磨擦震動,終於沒能關上,而是彈了開來。


    嗤。


    沉默的許樂二話不說,將刀尖捅進了越野車駕駛位旁的位置,刀尖破開高能塑料,刺穿那些複雜的電路,伴著細微的電火花,成功地毀壞了越野車的點火係統。


    他是一名天才的機修師,在東林大區香蘭大道修理鋪裏,也曾經修理過汽車,如今的他,連機甲都能對付,更何況是一輛簡單的越野車。


    點火電路被毀,這輛越野車再也不能發動逃離,坐在駕駛位上的樸誌鎬,怔怔地看著離自己大腿不到十公分的寒冷刀鋒,握著方向盤的左手,正握著鑰匙準備點火的右手,同時不受控製的快速顫抖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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