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出滑稽的悲喜劇。  薑聿忍無可忍,食指一抻,跟之前一般堵上耳朵。  結果沒等他堵嚴實,空氣中倏地傳來兩聲刺耳的裂帛之音。  “咚”  “呲”  薑聿的心髒猛地一跳,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前麵一聲是鋼琴高音鍵被猛砸一擊發出的聲響,而後麵一聲則是小提琴斷了弦!  悠揚的舞曲戛然而止。  他悚然一驚,連忙放下手朝舞台上張望。  入目一片鮮紅的血。  沒人看清徐遲周岐的動作,二人已然短匕入鞘收了手,他們直起身,刀刃所過之處,汩汩冒出的血液浸濕了紅毯。他們身後,鋼琴上趴著一個,腳邊還躺著一個,剩下三個手中樂器盡毀,空著手茫然地做著機械的彈拉動作。  群眾嘩然色變!  “他們把彈鋼琴的殺了!”  “樂隊被中斷了……完了完了,血屍要來了……”  “快把這兩個瘋子扔出去!”  一時間,群情激憤。  周岐擰著眉毛,嘖了一聲,拇指摩挲匕首刀柄,一副分分鍾要遷怒於人的架勢。  徐遲則不管不顧,視眾人如無物,蹲下來一把摘了趴倒在琴鍵上的鋼琴師的麵具。  麵具底下,露出一張血紅的半點麵皮也沒有的臉。  “啊”  眾人尖叫著潮水般退遠。  “是,是血屍啊?”  “這東西還會彈鋼琴?”  “現在重要的是血屍會不會彈鋼琴嗎?現在重要的是我們居然跟五個血屍一起待了這麽久!”  “怎麽迴事?不是說我們是唯一一批幸運兒嗎?就是真的幸運的?”  周岐倒是不驚訝,他一一把剩下幾名演奏者的麵具取下,無一例外,都是血屍。除了沒有攻擊性,這幾名血屍與外麵的那些別無二致。  “他們演奏的這首曲子很有意思。”周岐與徐遲交換一個眼神,公布答案,“叫睡美人圓舞曲。”  徐遲若有所思,掂了掂手中那隻純白的麵具:“唔,睡美人啊。”  他望著不安的人群,忽然揚高了聲音:“血屍從列車兩側進攻,在最開始的九號車廂大肆殺戮,用意不難猜,左不過殺雞儆猴達到使人聞風喪膽的效果,隨後,血屍的兩次進攻戰力都顯著下滑,我猜他們是想盡可能地把人都往中間車廂驅趕。而中間那節車廂是哪節車廂,各位,你們恐怕最清楚。”  五號車廂內,人們麵麵相覷,心底不約而同浮現起糟糕的預感。  “各位難道就沒想過,關卡一邊把人從兩頭往中間驅趕,一邊讓你們死守著不開門,這種顯而易見的矛盾背後,究竟有什麽目的?”徐遲終於說出他們一直以來藏在內心角落始終不敢深想的疑問,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男人開開合合的嘴唇,支著耳朵,一個字也不敢錯漏。  “我們不妨來大膽猜測。”隻聽男人清越的嗓音撥開眼前彌漫的血霧,直抵掩藏於朦朧水底的真相,“這節車廂裏,是不是藏著什麽東西,一直要等到把我們所有人都聚集到此地的那一刻,它才會徹底地發揮作用?”第79章 謝天謝地  “至於這件東西到底是什麽……”徐遲踢踏著染血的軍靴,於萬眾矚目下在舞台上來迴走動。  鞋跟敲擊木製台麵發出的噠噠聲響很有節奏,倏地,似是踩到了什麽實心的部分,清脆的噠噠聲驟轉為沉悶的咚咚聲。  徐遲停下,再次跺腳確認。  沉悶的聲響越發清晰。  “下麵有東西。”周岐當然也聽出異樣。  “嗯。”徐遲鋥地一下拔出軍匕,“撬開看看。”  “好。”  二人於是蹲下來,旁若無人地翹起舞台的地板。  剛剛還吼叫著要把兩尊殺神扔出去的眾人這會兒乖乖地在旁邊圍繞成圈,行注目禮。  屏幕裏,2號車廂的通關者還在負隅頑抗,爭取最後生存的機會。  五分鍾後,地板被層層剝開,掀起,四四方方一人來長的白色石料顯露出來。  它被嵌在舞台中央,難以看清全貌。  “謔。這兒還藏著個棺材呢!”  眼熟的紅毛腦袋湊到眼皮子底下,第一時間憑直覺給了一個詞,而後忙不迭退出去三丈遠。  “棺材?”徐遲重複這個詞,隻覺得有時候群眾的智慧是很高明的。  周岐同樣挑了挑眉,伸手擠進石料與舞台木壁之間的縫隙,確實在石料下半個手掌處摸到一條透風的縫,可見這層石蓋與下麵的部分是可以分開的。  確乎是個石棺的樣子了。  徐遲跟周岐交換一個眼神,動手就要開棺。  “誒誒誒,先別開,萬一裏頭埋著顆炸彈呢?”  “就算沒有炸彈,躺了個死屍,味兒也夠我們喝一壺的。”  “看這儀式挺隆重的,很有可能是血屍祖宗啊。”  大家就開不開石棺這個事兒起了爭執。  徐遲一腳抵在棺材側邊,另一腳踩在破損的舞台上,還沒往下看,就感覺石棺裏冒出一股熱氣。他知道屍體腐爛也產生熱量,但令他後背寒毛直豎的是那種聲音棺材裏正發出嘶嘶的喘息聲。  更令他不由自主屏住氣息的是,白色棺槨正在往外滲血。  棺材麵上開出紅色的血玫瑰,越開越大。  兩秒之後,徐遲恍然大悟,原來那是他自己的血。手腕上的傷口突然間迅速惡化擴散,濃稠的鮮血滲出紗布,滴落在石板上。  阻斷劑開始失效了!  “徐遲。”周岐刷地變了臉色,一把握住他的手,堅定的力道透過指尖沿著骨骼抵達全身,“現在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們要盡快找到血清。你退開。”  熟悉的痛感潮汐般卷土重來,如生了鏽的鋼釘一寸寸釘進天靈蓋。這種時候徐遲知道就算他硬撐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於是聽話地退迴到舞台邊緣。  “喂,年輕人別衝動,再想想啊!”  “這可是一車人的性命,要是出了什麽事兒,我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都他媽給我閉嘴!”  周岐額角的青筋凸起,咽喉被什麽格外炙熱的情緒所灼燒:“兩邊通往其他車廂的門都可以打開,你們要走可以走!”  “憑什麽?這是我們的車廂,要走也是你走!”  這些人眼看兩位殺神中的一個似乎身體有點不適,語氣眼瞅著硬了起來。  “要走也好,要留也罷,隨便你們,今天這棺材我非開不可!”  周岐再不聽勸阻,強行把手指塞到棺材底下,一聲沉喝,鉚足氣力往上抬。石棺發出咯哧喀哧的摩擦聲,瀕臨力絕,最後他抻直手臂,同時屈起膝蓋,頂著棺蓋朝旁邊一點點平推,棺蓋一角直突破木壁嵌進去。  這次周岐表現得格外謹慎,棺材隻開到一半,不敢開全,即刻跳開。  與此同時,屏幕裏傳出的喊打喊殺聲驀地中斷。  2號車廂內密集的血屍眨眼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而隧道仍未過去,光明尚未到來。  血屍們離奇消失上哪兒去了?  車廂內一時間安靜極了,連吞咽口水的聲響都變得異常刺耳。  屏息凝神間,石棺內的嘶嘶聲逐漸引起眾人的注意。  “那……那是什麽聲音?”有人顫巍巍地發問。  迴答他的是幾聲槍響。  周岐不管三七二十一,拔槍就朝黑洞洞的石棺內發起一陣狂暴的點射。  槍聲畢,嘶嘶聲消停了一陣,過了會兒又故態複萌。  緊接著,石棺劇烈地抖動起來。  “啊啊啊啊啊”  有人嚇得尖叫。  真家夥還沒露臉,怎麽就嚇成了這樣?  徐遲忍著鑽心的頭痛,眯眼望過去,這才意識到這些人恐懼的源頭根本不是來自石棺。  車廂的一扇扇窗戶外,不知何時竟貼滿了一張張血淋淋的臉!  這些臉沒有眼皮沒有嘴唇,眼球和牙齒暴突在外,如此嚴絲合縫地拍在窗戶上,一拍就是一灘血印子,效果著實恐怖。  而車廂內的直播電子屏上,畫麵裏已然切換到了五號車廂!  “是你們動了石棺把血屍招來了!”  危急關頭,立馬有人開始從內部找問題。  “石棺在這裏,血屍遲早會來。”徐遲蒼白的麵孔因忍痛而痙攣,他咬著牙,吃力分辨,“石棺裏的東西顯然是在等時機!我們現在強行把它拉出來尚有一線生機,一旦時機成熟它自己能爬出來了,那時候我們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條!”  “放屁!你是算命先生嗎算得這麽準!”  徐遲青白著臉,閉了嘴。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多說無益,周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腿一腳踹開了棺材蓋子。  石棺裏登時騰起一片血霧。  一個被黃色絲綢包裹成繭型的物事咻地飛了出來,漂浮在半空。  扒窗的血屍們如朝聖的信徒見到真主,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猛烈拍打起窗戶。  可憐的窗戶之前已經被徐遲搞裂了一條縫隙,現在在野蠻的物理衝擊下艱難地維持著領土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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