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橝原來寵薑越的那股子勁沈庭看在眼裏,這話要在四年前他可不敢這麽說,可這幾年沈橝對薑越一直都是淡淡的,也讓外界的所有人都覺得薑越已經失寵了。那個跟沈橝相差八歲卻一直被沈橝捧在手心的男人,原來和現在的處境簡直可以說是自雲天跌入泥地,讓路過的人也敢伸腳踩上一踩,不像從前,誰敢招惹。


    沈橝聽著他說了一大堆,望著遠處的周戚庭,“杆。”他伸出手,身後的人立刻遞上來高爾夫球杆,他拿過之後慢吞吞地站起來,身上蓋著的米色毛毯滑落下去。


    “我剛才就一直想說來著。”


    沈橝穿著黑色的襯衫,細灰條的黑色條紋西裝褲,拿著高爾夫球杆轉過身體,微微歪過頭對著沈庭道:“我讓你說話了嗎?”他臉上的表情還是那般,一變不變的,不過語氣輕了些,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吳毅剛準備把手機還給沈橝,一見沈橝這個模樣立刻站在原地不動了。


    沈庭此時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心中立刻後悔了起來。沈橝雖然這些年脾氣改了很多,可到底還是那個沈橝,他不該替蔣家提要求,也不該多嘴的。


    他感到情況不對立刻就圓滑的想要改口,可沈橝的動作比他改口的速度還要快,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沈橝的握著高爾夫球杆的手倒是先打了過來。


    他高抬著手兇狠地打向了沈庭,優雅而又危險的動作明明是在行兇,可卻給人要命的帥氣感,有一種殘暴的美感。


    沈庭挨著他的打也不敢反抗,隻是抱著頭痛唿了幾聲。


    “你這個樣子,比剛才的那副樣子好,讓我看著順眼。”沈橝抓起男人的頭發對著那張滿是痛苦的臉上下左右看了一遍。


    “沈、沈先生……”男人抖著身體,眼中滿是驚恐。


    “我讓你說話了嗎?”沈橝拿著球杆抵住他的嘴,男人嚇得立馬沒了動靜。“姓著我沈家的姓,掙著我沈家的錢,借著我沈家的勢。”他俯視著沈庭,“卻拿著蔣家的錢幫蔣家說話。膽子不小。”


    他不讓男人說話,男人也不敢張嘴替自己狡辯,隻敢在他麵前小幅度的晃著頭,滿頭是汗,滿眼驚恐。


    “你還真是長本事了。”沈橝態度不變,沒有看對方示弱恐懼就可憐對方。“我什麽時候需要你告訴我怎麽做是最好的了?”


    “我什麽時候需要你來插手我的家務事了?”


    “法治社會?”沈橝念著這幾個字,譏諷道:“在法治社會下,蔣家的小兒子被人剁成了塊,兇手現在還沒個影子。在這法治的社會下……”他用球杆拍了拍他的嘴,“你被我打成這樣。”


    “法治社會?”沈橝勾起嘴角冷笑道:“那個最好的時期在戰爭過後就已經不見了,現在這個社會不就是誰強大誰說話嗎?”他摸了摸衣袖,他已經很久沒有自己動過手了,也沒沾過血了,這種感覺都有些陌生了。


    他伸出手眯著眼睛看著燈光下指尖的紅色痕跡,平靜道:“你敢替蔣家要人,想必已經跟老夫人打過招唿了,想必老夫人也覺得這樣子比較好是嗎?”


    沈庭點了一下頭。


    沈橝見他承認的幹脆就鬆開了他,手輕抬了一下,一旁吳毅立馬上前接過他手中的球杆。“迴去跟沈家人說一聲,薑越的事,從來都不用你們任何人多嘴明白嗎?”


    “他的事,你們做主不算的。”


    ________________


    林嫂站在門口一臉為難的攔著麵前雍容華貴的老夫人。


    “夫人。”


    “讓開。”老夫人動了動塗著暗紅色口紅的嘴唇,對著麵前的傭人微抬起她高貴的頭顱。“身為沈家人我連進自己家門的資格在你看來都沒有嗎?”她仗著她的身份,一路順利的進到了沈橝的宅子,旁人不敢攔她,也由著她,以她的身份她可以在這個家裏任何一個地方,哪怕是打碎沈橝的藏品也不會有人管她,林嫂也不會有那個膽子攔她,可她要去薑越的房間,這個舉動讓林嫂不得不硬著頭皮擋在樓梯口。


    “沈橝怎麽教的人?真還是一點自知都沒有,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又在做什麽事。”她抬了抬手,身後跟著的人立刻上前把林嫂拉開。她冷笑一聲,不滿著林嫂的舉動,紫紅色的高跟鞋輕踏在樓梯階上,頭也不迴的向上走去。


    林嫂咬著嘴唇在她身後叫了幾聲,手中握著的警報鈴也不知道該不該按下。按下了保護人員來了又能怎麽樣?那位沈老夫人可是沈先生的奶奶,在沈家舉足輕重的人物,誰敢攔?誰能攔著沈老夫人進孫子的家裏?誰知道攔下了先生會不會怪罪?


    她一時陷入兩難,不知該怎麽辦。


    沈老夫人一路上到了二樓,憑著模糊的記憶找到了薑越的房間。她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毫不客氣的推開了門,見到了裏麵的薑越。薑越此時正坐在書桌前畫著細細的線條,那張英俊的臉看到她的時候一反常態的冷靜,沒了以往的態度表情這讓她微微有些詫異。


    不過到底是年紀在那裏,經曆世事太多,她雖感到奇怪可麵上不顯,隻是踏著優雅的步伐帶著強勢的氣場朝薑越走了過去。


    “仔細想想,我們大概有好幾年不見了。”她拿起薑越書桌上空著的相框,想起這裏原來放的照片就想笑。“你還是跟原來一樣,讓人喜歡不起來。”她將相框放下去。“怎麽見到我傲氣的連招唿都不想打了?”


    這個年紀,這個打扮,氣場還很強……悠閑的不像是走在別人的家裏。


    薑越的目光仔細的觀察著對方臉上的表情。


    沈橝應該是不會再自己不在家的時候隨便放外人進來,如果是沈家別的親戚應該也不會這麽對他說話,不至於這麽不客氣。按照年齡來看,她一定是沈橝的奶奶,或者是媽媽?


    年紀是大了些,不過沈橝排行四,搞不好也許是老來子?


    薑越敲不準也就不去叫對方的稱唿,“不是不想打,也不是傲氣,隻是太久不見麵驚訝到忘了而已。”他不亢不卑,思考了一番選了個不太容易出錯的迴答。


    沈老夫人被他這個態度弄得雲裏霧裏的,嘴上倒是迴擊的很快,“你這是責備我不來看你,還是責備自己這麽多年沒來看過我?”


    “當然是責備自己,您是長輩,哪能責備你。”


    如果說一開始隻是覺得有一點奇怪的話,那現在薑越的反應就是讓人不安的太奇怪了。


    不冷不熱的態度,甚至還這麽迴答她的話……沈老夫人心中一激靈,不明白他這又是什麽意思,也就不對他多做客氣,想著趕緊說完好離去,不再對著他。


    “明天我帶你出去見個人,你最好是跟我一同去,別讓我再來請你明白嗎?”


    ……不太對勁。


    薑越沒有迴答她。


    她的態度不太對勁,話也不太對勁。


    他沒有迴答,沈老夫人不指望他能迴答,他的迴答對沈老夫人來說一直都是不重要的,她說完自己要說的便走了,隻想著趁著沈橝出門後把他帶出去。


    薑越盯著她離去的門口,心裏異樣的感覺占據了整個身體,讓他說不出的難受。他咬住下唇,注意到門口一開始就不放心跟上來的林嫂,注意到她震驚的目光,眼中是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畫麵的驚訝,他的心裏咯噔一聲,意識到壞了。


    他可能做了一件薑越決對不會做的事。


    “壞事了……”他的語氣冷了幾分,對著係統說:“我對這個老女人的反應和態度肯定是和原來的薑越是兩個極端,反差極大。如果是原來的薑越肯定不會這麽跟這個女人說話。”


    薑越說完這話在林嫂的目光中,在這一刻中更加清楚的意識到一個問題。


    一個人要想取代另一個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漫長歲月中原主的習慣,喜好,麵對事情的反應和小動作,每一處都可以成為他不足的原因,每一處都可以成為藥死他的慢性毒藥,他失敗的伏筆。除非常年觀察,對這個人了如指掌,不然像他這種對過去一無所知,宛如一張白紙的人真的取代不下去,演不了,更加沒法演。


    薑越一開始就知道以他的情況長久下去肯定會出問題,但他沒想到問題暴露在他眼前的時間會是這麽的快。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的晚上,他就坐立不安的陷入了被動的局麵,或者可以說,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他一直都是被動的局麵。


    薑越捂住嘴,目光犀利的盯著眼前的空相框。——那麽該如何化被動為主動?


    這真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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