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
“哪家的大小姐，以前沒有見過……”
“能夠出現在赤司身邊，那是哪家的女兒？”
……
諸如此類的議論聲，接連在宴會廳的角落響起。有資格出現在赤司身邊的一定不會是普通人，這幾乎是某種既定存在的共識，也是赤司財閥，這個日本的禦三家之一的頂級財團加諸到它的繼承人身上的光環。更何況，走在赤司身邊的那個女孩子本身也沒辦法讓人將她當做普通人來看待。
氣質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優雅的舉止也好，端莊的儀態也好，都是可以通過後天訓練得到的。即便是暴發戶的女兒，隻要請到一個好的禮儀老師，用心去學的話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但是這種刻意訓練出來的優雅，跟真正世族出身的女孩子站在一起時，還是會被人看出不同來。那是一種世家大族延續了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底蘊，一點一滴地從平日裏的生活中滲透進來，組成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名為“清貴”的氣質。那是幾代人養尊處優，整個家族長期處於上位，才會有的底蘊和自信。
而此時被赤司帶進來的這個女孩子，身上毫無疑問是有著這樣的氣質的。那種一舉一動間幾乎滲透進了骨子裏的風雅，仿佛最為浮華的平安京時期，乘著牛車慢悠悠地經過朱雀大街的高貴姬君，有一種讓人沉醉的迷夢一般的美麗。
這個人是誰，為什麽之前從來沒有人見過她？
各色各樣的揣測中，終於有跟赤司家相熟的人想起了某些陳年往事，然後恍然地看向少女那有幾分熟悉的輪廓。
“難道……”
“……算起來當年那個孩子的確到了現在這個年齡了呢。”
當年那位，藤原家的叛逆者，藤原雅美的女兒。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在赤司征十郎帶著淺川和月在宴會廳裏轉了一圈之後，宴會廳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開始猜到他身邊銀發少女的身份。
“難怪啊……”
“就血統而言，她會有這樣的氣質一點也不意外呢。”
“……不愧是那兩家的後代啊……”
在了解了那位銀發少女的身份之後，諸如此類的讚歎不斷在宴會廳內響起。而比起隻是單純驚歎的年輕人們，真正了解當年那些事情的真相的大人物們則是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赤司家那位繼承人身邊的少女，一邊揣測她出現在這裏這件事背後的意義。
把這個孩子藏了這麽多年，還以為藤原雅美和那個人已經妥協了，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就將她帶到了台前來，還是由赤司家唯一的繼承人親自當了這個引路人。赤司征臣是怎麽想的？難道他真的打算插手到這件事情裏來，正式開始和藤原家作對了嗎？
不，說起來其實十幾年前他就……
這些大人物之間潛藏在暗流湧動下的考量此時還不在話題中心的少女注意的範圍內。被赤司征十郎帶著認識了幾個人，基本都是赤司家的世交和盟友，如果哪天赤司家投資不當破產了也會出手拉他們一把的絕對可靠的存在……雖然這個可能無限趨近於零……跟著赤司叫了一圈叔叔伯伯，這些絕對了解內情的人在看到她時笑容很是和藹，眼中帶著對後輩的慈愛和鼓勵，就好像她的名字前麵的那個姓氏不是淺川而是赤司一樣。
都是千年老狐狸。
淺川和月臉上帶著乖巧的笑，跟在赤司身後一一和這些人打著招唿。征十郎的麵子她還是要給的，而且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大概也是出自赤司伯伯的授意。
對赤司征十郎來說，需要他親自帶著和月認識的也隻有那麽幾個，其他人還不被他放在眼裏。在會場中轉了一圈之後，赤司帶著和月來到一個靠近陽台的園桌旁坐下。
白色希臘風格的簡約桌椅，背後是有著巨大落地窗的歐洲古典風格的陽台和花園。花園中星星點點的路燈點綴在夜色裏，與露出一隅的星空輝映。
這場訂婚宴，藤堂家看起來很是用心，僅僅是宴會廳的一角的布置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美。
“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雖然在籃球隊裏說一不二簡直如同暴君，但是在麵對女孩子的時候赤司征十郎還是很有紳士風度的……至少在和月眼裏是這樣沒錯。
折騰了一下午，這個時候也的確是有點餓了，和月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於是赤司交代她讓她坐在原地等一會兒之後，就轉身去給她拿吃的了。
這個時候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還有些受邀的客人沒有到。上流社會的社交界裏莫名其妙的規則，地位越高的人到得越晚。真要說起來，作為赤司家的繼承人，赤司征十郎其實也有晚到的權利的。隻不過今天帶著和月去取了項鏈，做造型，換衣服，一整套流程下來看著時間差不多他就直接帶著人過來了。
像那種為了提現自己的身份，明明可以直接來非要在街上晃個一兩個小時以達到晚到的效果的事，赤司家的少爺還不屑於去做。
和月坐在白色的座椅上一手支頤發著呆，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或明或暗的視線半點沒有減少。並且隨著赤司征十郎的離開，某些打量的目光越發肆無忌憚了起來。
嘖，有點煩。
和月微微皺了皺眉。來自四麵八方的議論聲，說得不好聽一點簡直就像蒼蠅一樣。雖然說話的人已經盡量壓低聲音了，但是當整個會場幾乎有一半的人在議論你的時候，某些斷斷續續的碎語依然不可避免地傳到了和月耳邊來。
“……藤原……”
“……那個孩子……”
“……不承認……源家的……”
……
這些暗地裏的議論聲在某個黑發少年踏進會場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啊，那個是……
在抬起頭目光不經意地和走進門的人對上的那一刻，和月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源光。
源家嫡係繼承人，從血統上來說，是名為淺川和月的少女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然而與從兩人的姓氏上就能夠看出來，一個是源家下一任的少主，一個是沒有得到源家承認甚至被藏了十幾年的邊緣者。
這兩個人的關係必須十分不好！
至少，在場的不少人都是這樣想的。
在看到源家那位少主目光掃過陽台附近的那張桌子，看到了坐在那裏的那個人以後，一瞬間變得異常難看的臉色，剩餘的一部分人也確定了這個猜想。
那位源氏少主黑著臉大步邁向幾乎成了整個會場焦點的圓桌，身姿筆挺，走路帶風，還隻是十幾歲的年紀行動間就有了上位者的氣勢。
看起來這位少主真的很生氣啊。某些陰暗的角落裏暗暗關注著這邊的人幾乎立刻就興奮起來，甚至有些人還思維發散地想起了帶著銀發少女過來的赤司家繼承人。
看這個發展，如果源家和赤司家對上的話……
“你怎麽在這兒？”
門口離休息處的距離並不遠，不過幾秒鍾的時間源光已經大步走到了銀發少女跟前。
站在麵前的黑發少年擰著眉，眉眼中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逼人的銳利，就像源氏傳承千年的重寶，那把能夠一刀斬斷罪人頭顱的名刀膝丸。
這是源家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少主。
今年才十四歲就已經有了上位者姿態的源光。
看著站在她麵前臉色很不好看的黑發少年，和月一手支著額，歪了歪頭。
“征十郎帶我過來的，有什麽問題嗎？”
“居然問有什麽問題嗎，當然有問題了！”
聽到赤司征十郎的名字，源光的眉頭皺的更狠了。
“……居然帶著你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裏了。”
“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我來做嗎？！”
黑發少年這句咬著牙的話並沒有刻意地放低聲音，甚至因為某種憤慨之情音量比正常情況下還要大了兩分。於是坐在和月附近的幾張桌子旁，看似閑談實際上注意力牢牢鎖定在這裏的幾位客人，在聽到原以為是來找麻煩的源氏少主這句類似於鬧脾氣的小孩子式的抱怨時，臉色不約而同地空白了幾秒。
應該是……聽錯了吧？
幾人不著痕跡地將視線往那邊瞟去。
這一邊，源光壓根沒有理會其他人的看法，黑發少年壓低了頭，還在低聲嘟噥著，“居然又被這家夥搶了先。”
完全搞不清楚他突然之間在氣些什麽的少女有些無語地看著他，“這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聽著她這句漫不經心地話，黑發少年頓時抬起頭氣鼓鼓地瞪過去，“我源家的人當然是由我來照顧，他一個赤司插手什麽！”
好的，這句話肯定沒聽錯了。
親耳聽到源光承認了那位銀發少女是源家人，周圍幾桌的客人互相對視幾眼，眼底是掩蓋不住的驚訝。
源氏的少主跟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居然是這樣的關係嗎？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的這位姐姐迴歸源家，對他的繼承權會產生極大的威脅？
畢竟，比起生母隻是出身清華家久我氏的源光，從血統上而言，親生母親是能夠跟源氏分庭抗禮的頂級氏族藤原氏嫡長女的淺川和月，無疑地位更加高貴而且穩固。
那可是傳承千年的頂級世家源氏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算源光少年心性還不懂這些東西，久我氏呢？他們難道甘心看著源氏家主的寶座落在一個跟他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外人手裏？
至於那些偶爾傳出來的零星半點的傳言，源氏的少主和母親出身的久我氏關係並不親密之類的，則被人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
“那家夥人呢，怎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
源光弟弟隨手將和月旁邊邊的椅子拖了一張出來坐下，語氣還是不怎麽好。
“去給我拿吃的了。”
和月歪了歪頭，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了和源光一起過來的另外一位藍發少年。剛剛源家的少主看到了自家意料之外出現在這裏的姐姐以後，直接扔下同伴就跑過來了。這位就這樣被扔在了門口的淺野家的少年似乎也並不介意，在對上了和月的目光之後，他笑嘻嘻地朝她招了招手，也沒有要過來的意思，自在地跑去找其他熟識的同伴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入夏，五月的天氣在夜晚的時候還是有些冷的。落地窗後的歐式陽台並不是封閉式，夜間的風帶著淺淡的花香吹進來，順著膝蓋垂下的柔軟裙擺掃過少女光裸的小腿。
銀發少女雙手環上手臂，眉心微微簇了一下。
雖然宴會廳中有開空調，但是坐在這裏還是有點冷啊。
這個想法剛剛在她心裏冒出頭，一件還帶著少年體溫的白色西裝被扔過來披在了她肩上。
“穿著吧。”弟弟君別扭地扭過頭，極少有照顧人經驗的少年語氣有些僵硬，為了表現出一副自然的樣子，還順口吐槽了一下赤司征十郎的品味，“赤司那家夥，選的什麽衣服。”
“我想，我的品味問題還輪不到你來說教吧，源君。”
嗯，然後他就被本人抓包了。
所受的教育中從來沒有背後說人壞話這一項，這個一時嘴快造成的巧合讓源光身體僵硬了一瞬，然而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扭頭瞪著走近的赤發少年輕輕“哼”了一聲。
“本來就是，今天晚上這麽冷，你是成心想凍著她嗎？”
是的，源光所受的教育從來不是背後說人，他向來都是正麵懟。
赤司征十郎將手中放滿了食物的托盤放到桌上，視線在銀發少女肩上的西裝上轉了一圈。他沒有搭理源光，但對和月略微低了一下頭道，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啊，沒關係。”和月攏了攏肩上的衣服，然後伸手接過赤司遞過來的叉子，看向托盤裏擺放整齊的各色西式糕點，她的眼睛幾不可見地亮了亮。
“征十郎你也沒料到今晚會降溫嘛，天氣預報都沒有說。”
“但是我應該事先把這個原因考慮進去的。”
赤司將托盤推到了和月麵前，看著銀發少女左看右看，率先挑了一塊提拉米蘇下叉，小小嚐了一口之後，她緋色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好像靜謐的海麵上泛起了點點星光。
赤司征十郎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個比喻，他略微怔了一秒才轉過了頭。
而另一邊，自己挑的刺被姐姐大人毫不客氣地親自懟迴去了，源光弟弟正坐在一旁自顧自地生著悶氣，然後，一枚精巧的銀叉盛著一小塊咖啡色的提拉米蘇遞到了他麵前。
“阿光，這個點心還不錯。”潛台詞就是你快點嚐嚐。
我還在生氣……
源光瞪著遞到麵前的銀叉，抬頭對上自家姐姐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淡定眼眸，沉默了三秒，他放棄一般的歎了口氣，默默張開了嘴。
“現在放心了？”
宴會廳的一角，跡部景吾鬆開了拽住方才差點忍不住衝過去的忍足侑士手腕的手，輕輕嗤笑了一聲，“本大爺說過了不會有事，你剛剛都是什麽不華麗的表情。”
“沒辦法啊。”忍足微微鬆了口氣，隨手抓亂了額前的碎發，苦笑著解釋了一句，“畢竟淺川桑可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想得多了一點也是很正常的吧。”
“嗬，愚者的思維方式。”
“別這麽說嘛，跡部。”忍足迴過頭，看著不遠處那張圓桌旁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但身體卻無比誠實地微微低了頭讓姐姐順毛的黑發少年。老實說，就算是他也有些微的驚訝，原來這位源氏的少主和淺川桑私底下是這樣相處的嗎，還真是有點……出乎人意料之外呢。
“喲，淺野，你家主君又把你扔下了？”
會場的另外一處休息處，和源光一起過來的藍發少年剛剛找到熟悉的朋友，就遭到了小夥伴的調侃。
“啊，沒辦法啊。”淺野家的嫡子，名為淺野真一的少年無奈地揉了揉頭發，微笑著道，“畢竟，在主君心裏，我可能連那位殿下的頭發絲都比不上吧。”
說著這樣的話，藍發少年卻並不見半點喪氣地樣子，臉上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作為臣下這樣調侃自己的主君真的好嗎？”
“關於這個的話，源君是不會介意的，畢竟這一點是他自己都會承認的。”
友人頗為驚歎地歎了口氣，目光轉向了儼然已經成了會場焦點的圓桌，“不過老實說，我真沒有想到源君在那一位麵前會是這個樣子的啊。”
“是啊。”淺野真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跟著歎了口氣。
“主君大人什麽都好，隻除了……”
“……雖然死活不承認，但實際上，他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姐控啊。”
休息桌旁的三個人渾然不知他們已經成了別人討論的中心。或者說，即便知道了，他們也並不如何在意。
同為大家族繼承人，但是一個是新進崛起然後在短短數百年間就成了國家支柱的赤司財閥，一個是傳承千年，家族族譜幾乎就是一部日本史的頂級世家。赤司征十郎和源光平時並不是一個社交圈子裏的人，雖然說他們肯定是互相認識的。畢竟，雖然日本的首相都換的跟走馬燈一樣，每一代似乎也總有新興的家族崛起。但是真正能夠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總是那麽一小部分人。越是高的位置，階層間的流動性反而越小，而政治和經濟從來都是不分家的，從這兩人的祖輩開始兩家人就互相打交道，赤司和源氏之間的恩怨糾葛恐怕他們自己人都要說不清了。
但是，這種基於家族立場上的“認識”，和私底下有交情的熟識是兩碼事。
雖然看起來源氏的少主和赤司財閥家的繼承人一副針鋒相對互不相容的樣子，但是坐在他們中間的銀發少女就像一個調和的音符。即便她並沒有多做什麽，但是因為她的存在，那張桌子上的三個人之間多了一種其他人插不進去的莫名的和諧。
“赤司和源氏……難道這也是那個人事先預料好的嗎？”
“真是可怕啊，那個人……”
有些思路比較廣的人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時一瞬間就想得深了。當然，如果他們的這些想法被銀發少女本人知道，大概她也隻會說一句……你們想太多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幾人彼此之間都知道的是，和月今天晚上認識多少人或者讓多少人認識她都是次要，她和赤司家繼承人一起出現，傳遞出赤司財閥如今的掌舵人赤司征臣的態度，這才是赤司征十郎帶著和月參加這個宴會的真正意義所在。
這個舉動背後的一切利益交換與心思算計都會有其他人完成，和月要做的僅僅是盛裝和赤司一起出席這場晚宴，將赤司征臣的態度帶到大眾麵前。現在這個主要任務她已經完成，其餘時間基本就可以隨意了。
稍微填飽了肚子之後，和月就開始打發身邊的兩個人去做他們自己的事。雖然其間源光弟弟表示了強烈的不滿，而赤司也表示自己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務就是陪著她。但是和月心裏很清楚，如果真是無關緊要全程可以隱形打醬油的宴會，這兩個人也不會來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們還擔心我在這兒坐在會出什麽事嗎？”
赤司征十郎麵無表情，“把帶來的女伴扔到一邊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那征十郎你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再來找我吧。”
赤司緋紅色的眼眸安靜地盯了她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時間，該來的人已經都來了。但是晚宴依然沒有正式開始，藤堂家的家主和夫人以及聯姻的伊藤家族的家主雖然已經出現在了會場中，但是從他們在與賓客交談時依然時不時地看向門口的舉動可以看出，應該還有一位最重要的客人還沒有來。
在和月坐在座位上懶洋洋地吃完第三塊糕點時，藤堂和伊藤兩邊的家主臉上突然露出的激動的神色，大步朝門口走去。
和月和赤司出席的這場宴會，藤堂家作為立場比較偏向中立的華族，並不是頂尖的五攝家一流，與之聯姻的伊藤家也是因為是明治維新的功臣之後，在戰後才崛起的新興勢力。他們兩家的兒女聯姻，因為是訂婚宴，真正頂尖的勢力派來出席的都是各自的繼承人，隻有比藤堂家和伊藤家要低一等的三流家族才是家主親自前來。
將淺川和月第一次現在上流社會社交界的地點選在這樣一個宴會上，一方麵明確地傳遞出了赤司征臣的態度，另一方麵，也不至於將她直接地暴露在矛盾的衝突點上。和月的這次看似隨意的行程，其實是一個精心安排之下的結果。
說了這麽多，要表明的就是，因為真正的大勢力來的都是繼承人，而比藤堂和伊藤家地位要低一些的家主又不至於讓兩家家主一齊出麵，所以眼前這一幕藤堂和伊藤兩位家主聯袂出迎的場麵理論上應該是不會發生的。
所以，在看到伊藤和藤堂兩家的當家人滿臉激動地朝著門口走去，顯然是要去迎接誰時，純粹來吃瓜的和月都不由得產生了一絲好奇，順著他們的腳步往門口看去。
然後，她就看到了被一群人簇擁著走進門，讓兩位家主恭敬且激動地接待的那個人。
居然還是她認識的。
棕色的蓬鬆短發，清秀柔和的麵孔。以及幾乎是標配式的，一左一右的銀發意大利混血和黑發日本少年。
澤田綱吉。
和月歪了歪頭，默默地咬住了蛋糕叉。
該怎麽說？這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那位身上的紫氣和金光快要比上天照大神的澤田君，果然是還有另外的顯赫身份的嗎？
“哪家的大小姐，以前沒有見過……”
“能夠出現在赤司身邊，那是哪家的女兒？”
……
諸如此類的議論聲，接連在宴會廳的角落響起。有資格出現在赤司身邊的一定不會是普通人，這幾乎是某種既定存在的共識，也是赤司財閥，這個日本的禦三家之一的頂級財團加諸到它的繼承人身上的光環。更何況，走在赤司身邊的那個女孩子本身也沒辦法讓人將她當做普通人來看待。
氣質是一種很玄妙的東西，優雅的舉止也好，端莊的儀態也好，都是可以通過後天訓練得到的。即便是暴發戶的女兒，隻要請到一個好的禮儀老師，用心去學的話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但是這種刻意訓練出來的優雅，跟真正世族出身的女孩子站在一起時，還是會被人看出不同來。那是一種世家大族延續了幾百年積累下來的底蘊，一點一滴地從平日裏的生活中滲透進來，組成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名為“清貴”的氣質。那是幾代人養尊處優，整個家族長期處於上位，才會有的底蘊和自信。
而此時被赤司帶進來的這個女孩子，身上毫無疑問是有著這樣的氣質的。那種一舉一動間幾乎滲透進了骨子裏的風雅，仿佛最為浮華的平安京時期，乘著牛車慢悠悠地經過朱雀大街的高貴姬君，有一種讓人沉醉的迷夢一般的美麗。
這個人是誰，為什麽之前從來沒有人見過她？
各色各樣的揣測中，終於有跟赤司家相熟的人想起了某些陳年往事，然後恍然地看向少女那有幾分熟悉的輪廓。
“難道……”
“……算起來當年那個孩子的確到了現在這個年齡了呢。”
當年那位，藤原家的叛逆者，藤原雅美的女兒。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在赤司征十郎帶著淺川和月在宴會廳裏轉了一圈之後，宴會廳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開始猜到他身邊銀發少女的身份。
“難怪啊……”
“就血統而言，她會有這樣的氣質一點也不意外呢。”
“……不愧是那兩家的後代啊……”
在了解了那位銀發少女的身份之後，諸如此類的讚歎不斷在宴會廳內響起。而比起隻是單純驚歎的年輕人們，真正了解當年那些事情的真相的大人物們則是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赤司家那位繼承人身邊的少女，一邊揣測她出現在這裏這件事背後的意義。
把這個孩子藏了這麽多年，還以為藤原雅美和那個人已經妥協了，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就將她帶到了台前來，還是由赤司家唯一的繼承人親自當了這個引路人。赤司征臣是怎麽想的？難道他真的打算插手到這件事情裏來，正式開始和藤原家作對了嗎？
不，說起來其實十幾年前他就……
這些大人物之間潛藏在暗流湧動下的考量此時還不在話題中心的少女注意的範圍內。被赤司征十郎帶著認識了幾個人，基本都是赤司家的世交和盟友，如果哪天赤司家投資不當破產了也會出手拉他們一把的絕對可靠的存在……雖然這個可能無限趨近於零……跟著赤司叫了一圈叔叔伯伯，這些絕對了解內情的人在看到她時笑容很是和藹，眼中帶著對後輩的慈愛和鼓勵，就好像她的名字前麵的那個姓氏不是淺川而是赤司一樣。
都是千年老狐狸。
淺川和月臉上帶著乖巧的笑，跟在赤司身後一一和這些人打著招唿。征十郎的麵子她還是要給的，而且他會有這樣的舉動大概也是出自赤司伯伯的授意。
對赤司征十郎來說，需要他親自帶著和月認識的也隻有那麽幾個，其他人還不被他放在眼裏。在會場中轉了一圈之後，赤司帶著和月來到一個靠近陽台的園桌旁坐下。
白色希臘風格的簡約桌椅，背後是有著巨大落地窗的歐洲古典風格的陽台和花園。花園中星星點點的路燈點綴在夜色裏，與露出一隅的星空輝映。
這場訂婚宴，藤堂家看起來很是用心，僅僅是宴會廳的一角的布置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美。
“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雖然在籃球隊裏說一不二簡直如同暴君，但是在麵對女孩子的時候赤司征十郎還是很有紳士風度的……至少在和月眼裏是這樣沒錯。
折騰了一下午，這個時候也的確是有點餓了，和月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於是赤司交代她讓她坐在原地等一會兒之後，就轉身去給她拿吃的了。
這個時候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還有些受邀的客人沒有到。上流社會的社交界裏莫名其妙的規則，地位越高的人到得越晚。真要說起來，作為赤司家的繼承人，赤司征十郎其實也有晚到的權利的。隻不過今天帶著和月去取了項鏈，做造型，換衣服，一整套流程下來看著時間差不多他就直接帶著人過來了。
像那種為了提現自己的身份，明明可以直接來非要在街上晃個一兩個小時以達到晚到的效果的事，赤司家的少爺還不屑於去做。
和月坐在白色的座椅上一手支頤發著呆，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或明或暗的視線半點沒有減少。並且隨著赤司征十郎的離開，某些打量的目光越發肆無忌憚了起來。
嘖，有點煩。
和月微微皺了皺眉。來自四麵八方的議論聲，說得不好聽一點簡直就像蒼蠅一樣。雖然說話的人已經盡量壓低聲音了，但是當整個會場幾乎有一半的人在議論你的時候，某些斷斷續續的碎語依然不可避免地傳到了和月耳邊來。
“……藤原……”
“……那個孩子……”
“……不承認……源家的……”
……
這些暗地裏的議論聲在某個黑發少年踏進會場的時候達到了巔峰。
啊，那個是……
在抬起頭目光不經意地和走進門的人對上的那一刻，和月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
源光。
源家嫡係繼承人，從血統上來說，是名為淺川和月的少女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然而與從兩人的姓氏上就能夠看出來，一個是源家下一任的少主，一個是沒有得到源家承認甚至被藏了十幾年的邊緣者。
這兩個人的關係必須十分不好！
至少，在場的不少人都是這樣想的。
在看到源家那位少主目光掃過陽台附近的那張桌子，看到了坐在那裏的那個人以後，一瞬間變得異常難看的臉色，剩餘的一部分人也確定了這個猜想。
那位源氏少主黑著臉大步邁向幾乎成了整個會場焦點的圓桌，身姿筆挺，走路帶風，還隻是十幾歲的年紀行動間就有了上位者的氣勢。
看起來這位少主真的很生氣啊。某些陰暗的角落裏暗暗關注著這邊的人幾乎立刻就興奮起來，甚至有些人還思維發散地想起了帶著銀發少女過來的赤司家繼承人。
看這個發展，如果源家和赤司家對上的話……
“你怎麽在這兒？”
門口離休息處的距離並不遠，不過幾秒鍾的時間源光已經大步走到了銀發少女跟前。
站在麵前的黑發少年擰著眉，眉眼中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逼人的銳利，就像源氏傳承千年的重寶，那把能夠一刀斬斷罪人頭顱的名刀膝丸。
這是源家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少主。
今年才十四歲就已經有了上位者姿態的源光。
看著站在她麵前臉色很不好看的黑發少年，和月一手支著額，歪了歪頭。
“征十郎帶我過來的，有什麽問題嗎？”
“居然問有什麽問題嗎，當然有問題了！”
聽到赤司征十郎的名字，源光的眉頭皺的更狠了。
“……居然帶著你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裏了。”
“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我來做嗎？！”
黑發少年這句咬著牙的話並沒有刻意地放低聲音，甚至因為某種憤慨之情音量比正常情況下還要大了兩分。於是坐在和月附近的幾張桌子旁，看似閑談實際上注意力牢牢鎖定在這裏的幾位客人，在聽到原以為是來找麻煩的源氏少主這句類似於鬧脾氣的小孩子式的抱怨時，臉色不約而同地空白了幾秒。
應該是……聽錯了吧？
幾人不著痕跡地將視線往那邊瞟去。
這一邊，源光壓根沒有理會其他人的看法，黑發少年壓低了頭，還在低聲嘟噥著，“居然又被這家夥搶了先。”
完全搞不清楚他突然之間在氣些什麽的少女有些無語地看著他，“這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聽著她這句漫不經心地話，黑發少年頓時抬起頭氣鼓鼓地瞪過去，“我源家的人當然是由我來照顧，他一個赤司插手什麽！”
好的，這句話肯定沒聽錯了。
親耳聽到源光承認了那位銀發少女是源家人，周圍幾桌的客人互相對視幾眼，眼底是掩蓋不住的驚訝。
源氏的少主跟他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居然是這樣的關係嗎？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他的這位姐姐迴歸源家，對他的繼承權會產生極大的威脅？
畢竟，比起生母隻是出身清華家久我氏的源光，從血統上而言，親生母親是能夠跟源氏分庭抗禮的頂級氏族藤原氏嫡長女的淺川和月，無疑地位更加高貴而且穩固。
那可是傳承千年的頂級世家源氏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算源光少年心性還不懂這些東西，久我氏呢？他們難道甘心看著源氏家主的寶座落在一個跟他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的外人手裏？
至於那些偶爾傳出來的零星半點的傳言，源氏的少主和母親出身的久我氏關係並不親密之類的，則被人有意無意地忽略掉了。
“那家夥人呢，怎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
源光弟弟隨手將和月旁邊邊的椅子拖了一張出來坐下，語氣還是不怎麽好。
“去給我拿吃的了。”
和月歪了歪頭，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了和源光一起過來的另外一位藍發少年。剛剛源家的少主看到了自家意料之外出現在這裏的姐姐以後，直接扔下同伴就跑過來了。這位就這樣被扔在了門口的淺野家的少年似乎也並不介意，在對上了和月的目光之後，他笑嘻嘻地朝她招了招手，也沒有要過來的意思，自在地跑去找其他熟識的同伴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入夏，五月的天氣在夜晚的時候還是有些冷的。落地窗後的歐式陽台並不是封閉式，夜間的風帶著淺淡的花香吹進來，順著膝蓋垂下的柔軟裙擺掃過少女光裸的小腿。
銀發少女雙手環上手臂，眉心微微簇了一下。
雖然宴會廳中有開空調，但是坐在這裏還是有點冷啊。
這個想法剛剛在她心裏冒出頭，一件還帶著少年體溫的白色西裝被扔過來披在了她肩上。
“穿著吧。”弟弟君別扭地扭過頭，極少有照顧人經驗的少年語氣有些僵硬，為了表現出一副自然的樣子，還順口吐槽了一下赤司征十郎的品味，“赤司那家夥，選的什麽衣服。”
“我想，我的品味問題還輪不到你來說教吧，源君。”
嗯，然後他就被本人抓包了。
所受的教育中從來沒有背後說人壞話這一項，這個一時嘴快造成的巧合讓源光身體僵硬了一瞬，然而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扭頭瞪著走近的赤發少年輕輕“哼”了一聲。
“本來就是，今天晚上這麽冷，你是成心想凍著她嗎？”
是的，源光所受的教育從來不是背後說人，他向來都是正麵懟。
赤司征十郎將手中放滿了食物的托盤放到桌上，視線在銀發少女肩上的西裝上轉了一圈。他沒有搭理源光，但對和月略微低了一下頭道，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啊，沒關係。”和月攏了攏肩上的衣服，然後伸手接過赤司遞過來的叉子，看向托盤裏擺放整齊的各色西式糕點，她的眼睛幾不可見地亮了亮。
“征十郎你也沒料到今晚會降溫嘛，天氣預報都沒有說。”
“但是我應該事先把這個原因考慮進去的。”
赤司將托盤推到了和月麵前，看著銀發少女左看右看，率先挑了一塊提拉米蘇下叉，小小嚐了一口之後，她緋色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好像靜謐的海麵上泛起了點點星光。
赤司征十郎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個比喻，他略微怔了一秒才轉過了頭。
而另一邊，自己挑的刺被姐姐大人毫不客氣地親自懟迴去了，源光弟弟正坐在一旁自顧自地生著悶氣，然後，一枚精巧的銀叉盛著一小塊咖啡色的提拉米蘇遞到了他麵前。
“阿光，這個點心還不錯。”潛台詞就是你快點嚐嚐。
我還在生氣……
源光瞪著遞到麵前的銀叉，抬頭對上自家姐姐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淡定眼眸，沉默了三秒，他放棄一般的歎了口氣，默默張開了嘴。
“現在放心了？”
宴會廳的一角，跡部景吾鬆開了拽住方才差點忍不住衝過去的忍足侑士手腕的手，輕輕嗤笑了一聲，“本大爺說過了不會有事，你剛剛都是什麽不華麗的表情。”
“沒辦法啊。”忍足微微鬆了口氣，隨手抓亂了額前的碎發，苦笑著解釋了一句，“畢竟淺川桑可以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我想得多了一點也是很正常的吧。”
“嗬，愚者的思維方式。”
“別這麽說嘛，跡部。”忍足迴過頭，看著不遠處那張圓桌旁一臉不耐煩的表情但身體卻無比誠實地微微低了頭讓姐姐順毛的黑發少年。老實說，就算是他也有些微的驚訝，原來這位源氏的少主和淺川桑私底下是這樣相處的嗎，還真是有點……出乎人意料之外呢。
“喲，淺野，你家主君又把你扔下了？”
會場的另外一處休息處，和源光一起過來的藍發少年剛剛找到熟悉的朋友，就遭到了小夥伴的調侃。
“啊，沒辦法啊。”淺野家的嫡子，名為淺野真一的少年無奈地揉了揉頭發，微笑著道，“畢竟，在主君心裏，我可能連那位殿下的頭發絲都比不上吧。”
說著這樣的話，藍發少年卻並不見半點喪氣地樣子，臉上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作為臣下這樣調侃自己的主君真的好嗎？”
“關於這個的話，源君是不會介意的，畢竟這一點是他自己都會承認的。”
友人頗為驚歎地歎了口氣，目光轉向了儼然已經成了會場焦點的圓桌，“不過老實說，我真沒有想到源君在那一位麵前會是這個樣子的啊。”
“是啊。”淺野真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跟著歎了口氣。
“主君大人什麽都好，隻除了……”
“……雖然死活不承認，但實際上，他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姐控啊。”
休息桌旁的三個人渾然不知他們已經成了別人討論的中心。或者說，即便知道了，他們也並不如何在意。
同為大家族繼承人，但是一個是新進崛起然後在短短數百年間就成了國家支柱的赤司財閥，一個是傳承千年，家族族譜幾乎就是一部日本史的頂級世家。赤司征十郎和源光平時並不是一個社交圈子裏的人，雖然說他們肯定是互相認識的。畢竟，雖然日本的首相都換的跟走馬燈一樣，每一代似乎也總有新興的家族崛起。但是真正能夠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總是那麽一小部分人。越是高的位置，階層間的流動性反而越小，而政治和經濟從來都是不分家的，從這兩人的祖輩開始兩家人就互相打交道，赤司和源氏之間的恩怨糾葛恐怕他們自己人都要說不清了。
但是，這種基於家族立場上的“認識”，和私底下有交情的熟識是兩碼事。
雖然看起來源氏的少主和赤司財閥家的繼承人一副針鋒相對互不相容的樣子，但是坐在他們中間的銀發少女就像一個調和的音符。即便她並沒有多做什麽，但是因為她的存在，那張桌子上的三個人之間多了一種其他人插不進去的莫名的和諧。
“赤司和源氏……難道這也是那個人事先預料好的嗎？”
“真是可怕啊，那個人……”
有些思路比較廣的人在看到這樣的場景時一瞬間就想得深了。當然，如果他們的這些想法被銀發少女本人知道，大概她也隻會說一句……你們想太多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幾人彼此之間都知道的是，和月今天晚上認識多少人或者讓多少人認識她都是次要，她和赤司家繼承人一起出現，傳遞出赤司財閥如今的掌舵人赤司征臣的態度，這才是赤司征十郎帶著和月參加這個宴會的真正意義所在。
這個舉動背後的一切利益交換與心思算計都會有其他人完成，和月要做的僅僅是盛裝和赤司一起出席這場晚宴，將赤司征臣的態度帶到大眾麵前。現在這個主要任務她已經完成，其餘時間基本就可以隨意了。
稍微填飽了肚子之後，和月就開始打發身邊的兩個人去做他們自己的事。雖然其間源光弟弟表示了強烈的不滿，而赤司也表示自己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務就是陪著她。但是和月心裏很清楚，如果真是無關緊要全程可以隱形打醬油的宴會，這兩個人也不會來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們還擔心我在這兒坐在會出什麽事嗎？”
赤司征十郎麵無表情，“把帶來的女伴扔到一邊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那征十郎你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再來找我吧。”
赤司緋紅色的眼眸安靜地盯了她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時間，該來的人已經都來了。但是晚宴依然沒有正式開始，藤堂家的家主和夫人以及聯姻的伊藤家族的家主雖然已經出現在了會場中，但是從他們在與賓客交談時依然時不時地看向門口的舉動可以看出，應該還有一位最重要的客人還沒有來。
在和月坐在座位上懶洋洋地吃完第三塊糕點時，藤堂和伊藤兩邊的家主臉上突然露出的激動的神色，大步朝門口走去。
和月和赤司出席的這場宴會，藤堂家作為立場比較偏向中立的華族，並不是頂尖的五攝家一流，與之聯姻的伊藤家也是因為是明治維新的功臣之後，在戰後才崛起的新興勢力。他們兩家的兒女聯姻，因為是訂婚宴，真正頂尖的勢力派來出席的都是各自的繼承人，隻有比藤堂家和伊藤家要低一等的三流家族才是家主親自前來。
將淺川和月第一次現在上流社會社交界的地點選在這樣一個宴會上，一方麵明確地傳遞出了赤司征臣的態度，另一方麵，也不至於將她直接地暴露在矛盾的衝突點上。和月的這次看似隨意的行程，其實是一個精心安排之下的結果。
說了這麽多，要表明的就是，因為真正的大勢力來的都是繼承人，而比藤堂和伊藤家地位要低一些的家主又不至於讓兩家家主一齊出麵，所以眼前這一幕藤堂和伊藤兩位家主聯袂出迎的場麵理論上應該是不會發生的。
所以，在看到伊藤和藤堂兩家的當家人滿臉激動地朝著門口走去，顯然是要去迎接誰時，純粹來吃瓜的和月都不由得產生了一絲好奇，順著他們的腳步往門口看去。
然後，她就看到了被一群人簇擁著走進門，讓兩位家主恭敬且激動地接待的那個人。
居然還是她認識的。
棕色的蓬鬆短發，清秀柔和的麵孔。以及幾乎是標配式的，一左一右的銀發意大利混血和黑發日本少年。
澤田綱吉。
和月歪了歪頭，默默地咬住了蛋糕叉。
該怎麽說？這可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那位身上的紫氣和金光快要比上天照大神的澤田君，果然是還有另外的顯赫身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