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我忘了你!梵伽羅,別那麽殘忍!”他抱著孩子在雨中哀求,可是沒有用,那些快樂的迴憶,那些平淡卻也甘甜的點點滴滴,正飛快在他的腦海中淡去顏色。警察從廢墟裏挖出來的閭丘氏的雙眼和那顆骷髏頭,竟然也都融化在雨裏。梵伽羅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都會慢慢消失。宋睿極力思索著對抗這一切的辦法,在電光火石之間竟想起了那人曾經說過的幾句話:“這是那棵菩提妖樹的種子,你好好保存。”“……萬一它長出來一個我呢?”“……唯有世間至惡或至善,才能讓它生根發芽。”宋睿猛然放開許藝洋,跌跌撞撞地跑到尚未坍塌的二樓臥房,從床頭櫃裏找出一顆橢圓形的種子。“孟仲,你幫我照顧洋洋,我過幾天就迴來。”留下這句話,他衝進了傾盆大雨裏,連夜開車趕到香火村,找到那片黑色的湖,把種子埋在湖邊最為汙濁的一塊土地。他跪在地上,極度緊張又極度渴盼地等待著,然後在所有記憶消失的前一秒,苦笑搖頭:“梵伽羅,你這個騙子。原來你這麽會說謊。”說好的一定會平安歸來,最終卻變成了天上地下永不相見。宋睿到底還是遺忘了曾經的一切。他站起來,一步一步往村外走,到了路邊,上了自己的車,才又迴頭看一眼,卻發現那個破敗的小山村已經消失在一片莫名騰起的黑霧裏。“怎麽迴事?”他發出疑惑的呢喃,末了哂然一笑,驅車離開。這場大雨連著下了七天七夜,雨停後,一條瑰麗的彩虹縱貫整座城市,令人發出驚喜的讚歎。好美!這是所有人共同的感受,然而沒有誰還會記得,這份美麗是用怎樣的代價換來的。---三年後,幾個少年背著登山包行走在坑坑窪窪、人煙罕至的廢棄國道上。其中一個人抱怨道:“丁浩浩,你不是說香火村就在這一帶嗎?怎麽我們走了幾個小時還沒看見?”“傳說中它就在這一帶,具體是哪個方位我也不知道。”一名俊秀少年氣喘籲籲地說道。“不知道你還帶我們來,這次直播肯定泡湯了。”另外一人也跟著抱怨。丁浩浩抹掉滿頭大汗,鼓勵道:“再走走吧,也許就在前麵。”“媽的,老子鞋底都快磨破了,老子不走了!”他的兩個同伴扔掉背包,癱坐在路邊,死活不願再動彈。丁浩浩還想再勸,卻見前方湧來一團濃霧,又有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濃霧裏走來,慢慢到了近前。此時已近黃昏,這人的臉映照在夕陽的餘暉中,竟顯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似天邊的彩霞,瑰麗奇幻。他的皮膚很白,眼睛卻比無盡宇宙還要漆黑深邃。透過他的瞳孔,丁浩浩甚至看見了一片璀璨的星河。他穿著一套灰撲撲的衣服,卻依然那麽優雅貴氣,腰一彎,唇一勾,嗓音似山泉般清潤:“你們好,請問有順風車可以讓搭乘嗎?”原本還想繼續尋找香火村,完成這一次的恐怖直播的丁浩浩,腦袋一熱便答道:“我們的車就停在山腳下。我給我的司機打電話,讓他上來接我們。”半小時後,三個少年與那位莫名出現的青年坐在一輛豪車裏,行駛在迴京市的路上。“我叫丁浩浩,今年十六歲,你叫什麽?”俊秀少年嚐試著與青年搭訕,眼睛時不時瞟向對方,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隻因對方長得實在是太美了,就好像一隻從山裏跑出來的精怪。“我叫梵伽羅。”“你衣服上全是灰,把我們丁少的車都弄髒了。”一名少年嫌棄地說道。另一名少年逼問:“你是幹什麽的?為什麽一個人出現在那種地方?”“車髒了可以洗,沒事的。”丁浩浩連忙為青年解圍,卻聽對方輕笑道:“我是靈媒,聽說過嗎?”“我靠,真的假的?”幾人都是做恐怖直播的,對靈媒這類人群並不陌生,但現實中卻根本沒見過。“我從不說謊。”梵伽羅始終保持著溫和禮貌。“那你能給我們通靈嗎?來來來,我們試試看。”“可以,你們在腦海裏極力設想一件事,我來讀取。”“好好好,我們快開始!”三位少年目光灼灼地看著梵伽羅,極力構想著某件事。梵伽羅把手懸在他們臉前,一邊感應一邊述說:“你在想這一次的考試會不會吊車尾。”“我艸我艸我艸!你竟然真的知道!”被說中心事的少年捂住狂跳的心髒。“你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麵孔,是一位少女,留著漆黑的長發,有著大而圓的眼睛……”“等等,等等!別說了!”同樣被說中心事的另一名少年恨不得去捂梵伽羅的嘴。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靈媒!“你……”梵伽羅的掌心長久地停滯在丁浩浩臉前,眉頭深深皺起:“你的心裏充滿怨恨,卻又遍布渴望。能給我看看那張照片嗎?我或許能幫助你實現這個願望。”丁浩浩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滿臉都是抗拒。“我或許能看見她在哪裏,但我需要更多媒介,與她直接相關的媒介。你無需把照片展示給我,我捂住錢夾就可以了。”梵伽羅誠懇地說道。丁浩浩終究還是敵不過內心的渴望,把錢夾從口袋裏掏出來,遞了過去,眼睛卻又死死盯著梵伽羅的雙手,唯恐他把它打開。梵伽羅並未翻動錢夾,隻是用雙手將它合住,閉眼感應。過了大約兩三分鍾,他把錢夾還給丁浩浩,歎息道:“有什麽事迴到京市再說吧。”他一條有用的訊息都沒傳達,丁浩浩既感到失望,卻又暗自慶幸,拿迴錢夾後就冷著臉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