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解開詛咒,他和宋恩慈分道揚鑣。她做了她的聖女,他當了他的怪物……迴憶到這裏,張文成又笑了,一聲接一聲,仿佛快活極了。笑罷,他仰著腦袋追問:“我和宋恩慈選擇的這兩條路,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梵伽羅曼聲答道:“殊途,卻同歸。”“殊途同歸,殊途同歸,所以我現在的下場,將來也是宋恩慈的下場?哈哈哈……這真的太可笑了,哈哈哈……梵伽羅,你果然什麽都知道,我們誰都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可憐宋恩慈還以為她贏了,哈哈哈……”張文成差點笑岔氣,口中一陣一陣咳血,末了長長歎息:“梵伽羅,我真想知道宋恩慈見到你還活著,是什麽樣的表情。隻可惜她躲得太好了。梵伽羅,我以為再次見麵,我們會有一戰……”“與你戰鬥,髒了我的手。”梵伽羅退開兩步,免得對方說話時噴出的血點濺到自己的鞋尖和褲腿。張文成:……他內心的不甘和憤怒,終是被這句話擊得粉碎。“所以說,就連我最終的結局,你也早就安排好了是嗎?我錯了,我早應該知道我鬥不過你,”張文成的眼眶汩汩流出血淚,嗓音裏帶著無盡蒼涼:“如果時間能夠倒迴,我願從未遇見你,我願死得安詳沉靜,我願做一個人。”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重若千斤的腦袋偏過去,狂噴了一口血,然後睜著裂開的眼眶,猝然死透。既然梵伽羅嫌他髒,那他便把最後的幹淨留給他,這口沾滿了罪孽的血,終是沒濺到他的身上。張文成本是不死之身,卻終究敵不過他自己造下的孽。無論他的複原能力有多強,那些泥娃娃都能用更快的速度吃光他的五髒六腑。一個人連內髒都沒了,隻餘一個空殼,還能活嗎?自是活不了的,於是張文成那副舉世無雙的皮囊就慢慢癟了下去。趁他還未完全與那幾十個泥娃娃一道化成血水,梵伽羅展開磁場,往他胸腔裏探,試圖把那枚玉佩召喚出來。卻沒料就在此時,幾十根青綠色的藤蔓竟刺破了張文成的胸膛,先行把那枚閃著微光的玉佩包裹進去,又紮進張文成的皮囊,將他拖入枯骨山的內部。那些藤蔓鋒利得仿如刀劍,把一具具骷髏切開,又刺破腥臭泥土,將張文成拖入無盡地底。梵伽羅立刻跳入藤蔓穿行時撞出的洞穴,卻終究沒往更深的地方追去。他感覺得到,那藤蔓蘊藏著巨大的力量,不是現在的他能夠對付的。此時的他站在這個由枯骨堆積而成的山體內部,卻發現它竟然是空心的,外層裹著骨頭,內層卻堆積著許多黑色的骨灰,且被圓柱形的物體鑽出一個個似蟲穴一般的洞。如果非要找一個相似的東西來形容,梵伽羅覺得這座山更像是一個螞蟻窩,但穿行在其中,一點一點把這些骨頭蛀成灰,又吞食幹淨的卻不是什麽螞蟻,而是根係。像那些藤蔓一般靈活的根係。張文成把這些骨頭堆積在此處,絕不是擺著好看的,他在用這些骨頭供養著一棵植物。與他一樣,蘇楓溪儲存在別墅裏的那些骨灰壇子和裝滿血水的玻璃瓶,恐怕也是這般用途。思及此,梵伽羅捂住自己的腹部,加固了包裹住那枚種子的空間;又聯想到了張文成恢複人形時吞吃的藍色果實;還有令蘇楓溪這麽些年一直保持青春美麗的秘密;以及把簡雅等人的臉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些化妝品;還有能激發人體潛能,甚至培養出靈者的藍色藥劑。這些詭異的事、重重的疑點、滿滿的隱秘,終於在此時揭開了冰山一角。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株植物造成的。它似乎能吸收一切罪孽、惡業、生機、死氣,然後結出果實,讓服用之人永葆青春,亦或博取強大的力量。它的果實,竟然與那枚能實現所有願望的玉佩極其相似。梵伽羅抬頭仰望洞口,止不住地歎息。所有潛伏在暗處的妖魔,似乎都已經蘇醒了,而且比他預料得更強大。當他極力感應未來時,一道焦急的聲音從上麵傳來:“梵老師,您還好嗎?”“我在這裏。”梵伽羅立刻迴應。“您有沒有受傷?”閻部長的腦袋出現在洞口,然後是幾束強光照射下來。梵伽羅的眼瞳直直迎著強光,卻連眼睫都未曾顫動,“我很好。”“您等著,我們馬上拉您上來。”發現下麵隻有梵老師一個人,還有一個直達地底的黑洞,閻部長立刻放了一根繩子下去。幾分鍾之後,梵伽羅上了山頂,撿起那支冰霜一般通透璀璨的水晶蘭,垂眸細看,發現它未曾染上汙濁,這才將它扔進那漆黑的骨洞。“梵老師,那隻怪物呢?他死了嗎?他胸口裏怎麽會長出藤蔓?”閻部長憂心忡忡地詢問。“按理來說,被血孽纏身,他必死無疑。但是把他帶走的那株藤蔓非常古怪,我並不敢百分百肯定他會死。對了,你們不是在尋找製造那些藍色藥劑的原材料嗎?我猜那株藤蔓就是,這裏麵曾經紮滿了它的根係。”梵伽羅指了指骨山裏的洞,猜測道:“這裏大概就是張文成培植那些果實的地方。”閻部長心有餘悸地說道:“那藤蔓好像是活的!”“不是好像,它的確是活的。它有靈智。”梵伽羅慢慢往山下走。“您這話是什麽意思?您是說它成精了嗎?”閻部長踉踉蹌蹌地追在後麵提問。“是的。”聽見這個答案,閻部長當場摔了一跤。“它有危害嗎?它想幹什麽?”閻部長根本顧不上滿嘴的泥,急忙追問。“你還沒意識到嗎?”梵伽羅站在高高的骨山下,指尖把這個遍布霧氣和殘骸的深穀劃起來,說道:“它以人骨、人肉、人血為肥料。它如果想要繼續生長,就會殺人,殺很多人。”閻部長迴頭看向這些數也數不清的枯骨,嗓音止不住地顫抖,“殺很多人,是多少人?”“大約是殺光為止吧。”梵伽羅用平靜的語氣給出了一個無比恐怖的答案。閻部長腦袋嗡地一聲響,當場就癱坐在了骨頭堆上。緊接著,一名技術員從山體裏爬出來,高喊道:“部長,這裏麵有植物的根係生長的痕跡。據我們推斷,這株植物的體積很龐大,但是它消失了,像是長了腳,從地底下溜走了!閻部長,我真的不騙您!”“我知道!”閻部長吼了一句,然後整個人都頹了。“我怎麽這麽難?偏偏到我擔任特防部部長的時候發生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案子!以前的特防部頂多抓幾隻厲鬼,怎麽到我這兒全是妖魔!梵老師,這樁案子怎麽破?我們上哪兒去抓那株藤蔓?它是從土裏溜走的,我們又不會遁地!”閻部長沮喪地捶了捶自己腦門。“它已經跑了,暫時抓不住,先把調換了那批國寶的幕後黑手找出來吧。”梵伽羅冷靜開口。還有一個特大案件沒破的閻部長頓時毫無形象地躺倒下去,感覺這日子沒法過了!---梵伽羅趁夜迴到老宅,走入地下室,抱住還睡得很沉的許藝洋,仿佛自己從未離開過。與此同時,淩晨爬起來喝水的宋睿發現自己的微信裏竟然躺著一條未曾看過的留言,而且還是梵伽羅傳來的,於是立刻點開查看,完了噴出滿口的水,嗆得直咳嗽,緊接著又不可遏製地低笑起來。他用手撐著額頭,卻根本擋不住閃亮眼眸裏無盡流瀉的幸福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