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學者的話讓所有人都凍結在了原地,何母更是嚇得肝膽欲裂。她的女兒要是出了事,這個家可怎麽辦呀?兒子上學要花那麽多錢,將來出國的計劃豈不是也黃了?元中州和朱希雅想幫卻幫不了,隻能站在不遠處默默禱告。阿火死活不願離開何靜蓮,顫巍巍地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丁浦航連連後退,差點從高高的台階上滾下去。他第一百次懊悔於當初的決定,自己怎麽就那麽倒黴,偏要跑到這個節目裏來撈錢!這下好了,錢沒撈著,恐怕連命都要搭進去!當何靜蓮沉淪在地獄中時,梵伽羅正借由她的七感,默默探知著過去曾發生過的,甚至一直在發生的事。獲取到足夠的訊息後,他大步走向何靜蓮,與元中州擦肩而過時低聲說道:“借你的魂鈴一用。”元中州內心狠狠一跳,下意識地摁住了別在腰間的鈴鐺。沒有人知道這是他的魂鈴,與他性命相連,但眼前這位青年卻一張口就道破了這個秘密,可見他一早就將他看穿了。所有人在他眼裏大概都像玻璃紙一般淺薄而透明。青年的能力非常可怕,但元中州卻沒有拒絕,隻掙紮了一秒鍾就默默解下鈴鐺,遞交過去。“謝謝,我會好好保管它。”梵伽羅慎重許下承諾,完了快速走到何靜蓮身邊,把不知所措的何母推開,握住何靜蓮布滿咬痕的手。“跟著我的聲音慢慢離開,別猶豫,別迴頭。”他開始緩慢轉動鈴鐺,經由他的手,這原本發出清脆聲響的樂器竟變得無比莊嚴厚重,那層疊的鈴音緩緩蕩向遠方,與皇城之上的浩氣匯聚,與殘存千年的紫氣交融,與片瓦之上的熏風咽咽、與斷壁之上的草動颼颼、與翠屏山上的鬆濤肅肅,混合成一柱穿雲宏聲,以摧枯拉朽之勢震開了遠古死魂留下的痛苦記憶。這柄在元中州手裏隻能堪為媒介的魂鈴,入了他的手竟成為了一件威力無窮的法器!所有人的腦袋都為之一清,那逼得人發瘋的刺痛感竟頃刻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幹枯的靈魂在綿綿細雨中被潤澤的舒適和沉迷。莫說宋溫暖差點發出極酣爽的呻吟,就連“哈利波特四人組”都開始急切摸索自己的身體,繼而露出狂喜的表情這是,這是詛咒被解除了?唯有何靜蓮還在承受痛苦,她的脖子開始不斷上抬,顯出勒痕,看來閭丘氏的記憶已播放到上吊自盡那一段,再不喚醒她恐怕就來不及了。阿火急得直掉淚,梵伽羅卻並未亂了方寸。繼搖響魂鈴之後,他開始吟誦經文,先是大悲咒,後是七佛滅罪真言,完了是解結咒和往生咒,那極度標準也極度莊嚴的梵文發音連在寺廟中長大的阿火都望塵莫及。他隻在活佛口中聽過這飽含禪意佛音的經文。“先用大悲咒催動何靜蓮的心靈力量,讓她自己掙脫困境;再用七佛滅罪真言抹去她無意中沾染的罪孽;後用解結咒解開怨結,完了用往生咒超度亡靈,這一套超度之法需要動用極龐大的靈力和極虔誠的信仰才能支撐。這麽多年以來,我隻見阿育王寺的主持慧寂法師施展過一次,超度的對象是一隻百年厲鬼。自那之後,慧寂法師便閉關了,據說是傷了元氣。”朱希雅目不轉睛地盯著誦經的青年,語帶敬畏:“我們這位大明星似乎不僅僅是頂尖靈者,還是道行高深的佛修。他才多大,二十五有沒有?他到底是如何成長的?我難以想象!”她話音剛落,脖頸眼看著就要斷裂的何靜蓮竟清醒了,張開嘴,發出長長的嘶鳴,然後撲入梵伽羅懷中嚎啕大哭。第113章 何靜蓮的危機已經解除, 梵伽羅卻還在緩緩轉動魂鈴,口中念念有詞。他把手覆在少女布滿勒痕的仿佛一折就斷的脖頸上, 開始吟誦藥師灌頂真言, 這部原本隻是為了祈求身體康健的經文由他口中流瀉竟帶上了治愈的力量,令本就和緩很多的眾人越發感到神清氣爽,甚至於連宋睿那火山噴發一般的內心也獲得了短暫的安寧。奇跡般的, 環繞於何靜蓮脖頸的青紫勒痕竟開始慢慢淡化,然後徹底消失。青年沁涼的掌心完全熄滅了燃燒在她喉管裏的一團火,但她的舌骨似乎受傷了,一時間發不出聲音,隻能緊緊拽住梵伽羅的衣擺, 指了指朱漆斑駁的宮殿大門,不斷搖頭。不要進去!不能進去!她臉上的淚連厚重的棉製眼罩都吸不幹, 此時已掛了滿腮。梵伽羅停止搖鈴和誦經, 緩慢地替少女解開眼罩,又用一隻手虛擋在她臉前,以防太過刺目的光線傷了她的虹膜,嗓音裏滿帶溫柔撫慰:“別怕, 我不會有事的。你先下去休息,睡一覺起來就什麽都好了。”他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能量像一個暖爐,徹底捂熱了何靜蓮的身體和靈魂。她不再顫抖也不再哭泣,隻是急急地, 乖乖地點頭。她意識到自己正在拖累梵老師,而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她放開青年的衣擺, 艱難地挪移著,試圖站起來,於是等候已久的阿火和何母便同時伸出手臂。何靜蓮看著這兩隻臂膀,隻猶豫了幾秒鍾就把掌心搭在阿火手裏。她記得自己陷入痛苦深淵的時候,這個人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迴蕩,雖然沒能引領她走出絕境,卻帶給她許多勇氣,而母親的聲音在哪裏……何靜蓮愣怔片刻,竟是對此毫無印象了。母親有真正擔心過她嗎?如果有,那她為什麽聽不見她的唿喚?被女兒疏遠的何母狠狠瞪了阿火一眼,卻不敢去瞪對女兒影響力更大的梵伽羅。經曆了剛才那番可怕的遭遇,她如何猜不到這人是怎樣的一種存在。由於女兒的特殊性,她對靈媒這類人群的了解遠比普通人更多,所以她知道頂尖靈者的實力能夠達到什麽程度。如今再看,她之前的那些謾罵竟是何等荒謬的一個笑話。能用一柄搖鈴把留存千年的無解咒術驅散的人,用得著勾引她的女兒嗎?用得著使出下作的手段去減少競爭對手嗎?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就是把在場的所有靈媒合成一個,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不僅何母漲紅了臉,表情羞臊,就連“哈利波特四人組”都捂著腦袋,頗覺無地自容。想象中的逆襲非但沒發生,到頭來他們的性命還得靠人家來救。像梵伽羅這樣的神人用得著花錢請節目組來配合他演戲嗎?前麵那些測試能比今天更危險更玄幻?還是太年輕,見識少了!四個人紅著臉不約而同地暗忖。然而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梁老等人,也都被這一變故驚得目瞪口呆。陸老始終是最鎮定的,女兒的洗腦讓他對梵伽羅抱有一種迷之信心,而事實也證明這信心不是毫無根據的,“梵先生,我們的詛咒都解除了嗎?”他戰戰兢兢地詢問,於是所有人的視線就都凝注在青年身上。這可是攸關性命的一個問題!“都解除了。”即便蒙著眼睛,梵伽羅也能繞開所有人,暢通無阻地走到元中州身邊,把魂鈴遞過去:“還給你。”“謝謝。”元中州被沾染著濃濃佛意的魂鈴嚇了一跳,繼而真心實意地鞠躬致謝。隻被青年使用了一次,他的魂器竟然變得更堅固、更靈性、更強大,比他苦修十年所獲更多。他其實並未幫到青年什麽,卻收受了如此饋贈,實在是汗顏……年齡一大把的元中州局促不安地握著魂鈴,恍惚中竟差點以為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前輩,而非什麽二十出頭的青年。但他的第七感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的確是一個年輕的靈魂,甚至用年少來形容也不為過。梵伽羅的話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半跪在地上堅持工作的攝影師這會兒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能抗幾百個攝像機。宋溫暖生龍活虎地問了一聲:“梵老師,咱們還拍不拍?您說拍,咱就進去,您說不拍,咱就打道迴府!”工作人員也都紛紛應好,仿佛完全忘記了之前的可怕經曆。梵老師就是節目組的定海神針,他們怕個屁啊!看見這一唿百應的景象,宋睿不由搖頭輕笑。梵伽羅的影響力還真是可怕啊,隻要他開始彰顯自己的存在,就能迅速成為所有人的中心。梁老連忙站出來阻止這群熱血上頭的人:“等等,等等,我先問問梵老師,這地方還能進嗎?不會再被詛咒吧?”若是放在以往,他一般管這種二十出頭的青年叫毛孩子,但現在,他開口閉口就是老師,竟也不覺得臉紅。“是啊,梵老師,您好好給我們看看,否則我們的工作沒法開展。”陸老對此也很關心。一群老頭把梵伽羅團團圍住,表情殷切地問著各種各樣的問題,與之前的後悔、拆台、質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跟我進去就不會有問題。”梵伽羅抬頭“看向”這座宮殿。梁老頓時明白了有這人護著就可以進去,但他若是走了,這座宮殿還得繼續封禁。詛咒依然存在,沒能徹底解開,隻不過被青年暫時切斷了而已。諸位學者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上頭已經把任務布置下來,資金也已盡數到位,並且花用了一部分,而他們卻連最主要的宮殿都無法踏入,這個該怎麽交代?說裏麵有詛咒上頭能信嗎?“繼續拍吧。”梵伽羅伸出手臂,探向高懸的匾額,一字一句說道:“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梵老師是不是翻車了,這匾額隻寫著四個字吧?”宋溫暖附在堂哥耳邊低語,表情頗有些擔憂。宋睿用看傻瓜的目光看著她:“這是《尚書周書-洪範》一章裏對‘皇建有極’四字所做的注解。你迴去之後多讀點書,免得在電視上丟人。”宋溫暖老臉一紅,不由深感後悔:剛才問話的時候應該捏住耳麥的,不應該讓收音器把自己的白癡問題錄下來。梁老和陸老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梵伽羅,然後一個勁地點頭,顯然很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麽。他用另一種方式闡述了匾額的內容,由此可見他早已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於是根本無需贅言。能掛上“皇建有極”的匾額的屋子,除了金鑾殿還能是哪兒?所有選手都圍攏過來,緩慢而又亦步亦趨地跟隨梵伽羅移動,他們很想領略頂尖靈者的風采。梵伽羅也並未讓他們失望,無需任何人攙扶就已跨過高高的門檻,一路走一路低語:“殘存的龍氣遍布此處,於曆史長河的滾滾浪濤中發出痛苦的嘯吟,它氣數已盡。這裏曾歌舞升平,四方來賀,也曾血流成河、屍橫滿地。它屹立千年,也被封禁千年。”梁老走到宋溫暖和宋睿身邊,低不可聞地道:“梵老師真厲害,他就差把‘紫微宮’三個字說出口了!”宋溫暖揚了揚下頜,語帶驕傲:“他肯定知道這是哪兒,他就是不說而已。”宋睿快走幾步,與梵伽羅肩並肩,臉側向他,微笑凝視他的臉。梵伽羅似有所感,也轉過頭來,衝他勾了勾緋紅的唇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靈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流書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流書呆並收藏靈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