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哥。”牧水小聲叫他。 “嗯?”袁盛乍然迴神。 “我們是不是到二樓了?” “嗯,對。” 二樓比樓下還要黑,當他們跨完最後一步階梯的同時,那抹微弱的燭光也就跟著被黑暗吞沒了,火焰的光亮完全無法向四周傳遞開。空氣裏似乎有著某種介質,能夠吞沒一切的光。 牧水的心沉了沉。 他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也無從知道這樣的重疊空間是厲害還是不厲害。 現在在他看來,是很厲害了。 他的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談鏡跟著上了樓,他藏不住話,一站穩就喝了一聲:“……這有點棘手啊。”說完,談鏡頓了下,又改口說:“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為什麽? 牧水腦子裏很快閃過了一個答案。 因為他們太強了。 如果重疊空間是由於力量向四周延伸而產生的,那麽它就完全取決於力量的大小。越是強大的力量,延伸創造的力量也就越強,自然就會產生出一個同樣強大的空間。 想到這裏,牧水的眉毛都耷拉了下來。 他舔了舔唇,轉頭朝後麵看了看,雖然漆黑一片什麽都瞧不見,但牧水知道,一個袁盛,加上一個老師,再加上一個焦嚴,一個不清楚深淺但應該也很厲害的談鏡……等於在一個普通的重疊空間上,力量x4。 那就的的確確不是一般的棘手啊! “袁哥。”牧水不自覺地往袁盛身上又挨了挨。 袁盛的體溫很高,在這個空蕩蕩,並且顯得有些涼悠悠的空間裏,挨著袁盛既能感覺到很舒服,還能從一定程度上獲得部分的安全感。 “嗯?”袁盛應聲。 “你看得見周圍嗎?” “看不見。” 牧水迴頭:“老師看得見嗎?” 陳致遠沉默一下:“看不見。” 大概是在上二樓之後,他也才發現了棘手的地方。為自己之前放下大話,說隻有他能帶牧水出去,而感覺到了打臉。所以這會兒他要顯得沉默多了,之前劍拔弩張的氣焰徹底消失不見了。 牧水:“焦嚴?談先生?你們看得見嗎?” 談鏡:“看不見。” 焦嚴的迴答也是一樣。 牧水有點犯難:“我脫一件外套下來,用蠟燭點燃試試?擴大燃燒物,或許能夠擴大一點火光照亮的範圍。” 袁盛聞言,眼皮一跳,把他的手指扣得死死的。 單隻手,這會兒也沒法脫了。 牧水詫異地扭頭看袁盛,袁盛倒是漫不經心地開口:“談鏡,點火。” 談鏡摸不著頭腦:“再點兩根蠟燭?那不行,咱們得省著點兒用。” 袁盛不耐煩地說:“點你的骨頭。” 談鏡:“……” 談鏡:“……哥,不行啊這個!我骨頭點了我就散架了!這不行。” 袁盛:“散了再說。” 談鏡:“!” 不是,這衣服和骨頭,孰輕孰重哥你心裏頭不清楚嗎? “我骨頭不經燒,一會兒就給烤壞了。不易燃。”談鏡隻好認認真真給分析了一下不能燒骨頭架子的十大原因。 袁盛想想也有道理:“連骨頭切塊肉下來燒。” 談鏡渾身的皮一緊:“那,那,那也不經燒啊……” 袁盛卻口吻微冷:“這世界上沒有比你更經燒的玩意兒了。” 牧水聽到這裏,滿腦袋的疑惑。 談鏡是個什麽東西? 為什麽說他經燒? 骨頭和肉都能拿來點火? 難道是個紙糊的假人兒嗎? 牧水好奇歸好奇,但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慘況發生。 他連忙拽住了袁盛的手,大拇指微微蜷起,在袁盛的掌心畫了畫,然後小聲說:“我今天穿了一件秋衣,一件毛衣,一件襯衣,還有一件羽絨服。我們能把毛衣點了……” 袁盛掌心酥麻,連帶腦子裏都是酥麻,跟剛被十萬伏特電過一樣,刹那間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隻本能地應聲:“嗯。” “那你鬆開我。”牧水又小聲說。 袁盛卻鬆不開手。牧水對他的吸引儼然成為了一種本能,這種本能讓他怎麽都鬆不開手,隻本能想要扣得更緊一點。 “袁哥。”牧水有點急了,他忙用自己另一隻手去扒拉袁盛的手。 袁盛這才漸漸理智迴籠。 他穿了四件衣服,並不是隻有一件。燒衣服,不是燒了就沒了。 袁盛眸光一動,鬆了手。 牧水鬆了口氣,趕緊抬手自己給自己扒了外套。 大家就聽見牧水脫衣服窸窣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扒了一件、又一件……他還在解扣子…… 黑暗裏,誰也看不清誰的動作。但正因為視覺被剝奪了,所以聽覺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的發達。 袁盛一下子就想了起來還在地下室的時候,牧水第一次來找他,留宿在了他那裏。他的雙眼被領帶綁了起來,看不清,隻有朦朦朧朧的形狀。但耳朵裏卻能清晰聽見牧水脫衣服的聲音。 袁盛抿了下唇。 心尖上好像有一排小蟲子爬了過去,酥酥麻麻,難受得厲害。 半晌,陳致遠吐了口氣,他低聲問:“水水,好了嗎?” 聲音倒是比起之前的怒不可遏和刻板□□,要顯得柔和了許多。 牧水應聲:“唔,馬上。” 黑暗裏,唯獨他的聲音還是柔軟的。 聽得人更有種心癢難耐的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被勾動得漸漸沸騰了起來。 牧水:“好了。”他說著,已經重新把外套拉鏈拉好了。 然後牧水彎腰把剛才脫下來的毛衣撿了起來,拽了兩下,想把線頭拽出來,當然如果能把袖子什麽的拆下來就更好了,這樣還能一人分個袖子,燒起來總該比蠟燭照亮範圍要強一點的。 但牧水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都還是拽不動。 他想起來這件衣服是齊星漢的助理給買的,應該是不便宜的衣服,質量尤其的好。 這時候斜裏伸出來一隻手。 袁盛把毛衣抓在了手中:“談鏡,蠟燭。” 談鏡好像生怕待會兒袁盛把他整個提溜起來,當個人形大蠟燭,所以這會兒格外的配合,飛快地伸出右手的骨頭架子,把蠟燭牢牢攥住了。 而袁盛雙手拉住那件毛衣,輕鬆一扯,就聽見“嘶啦”一聲,袖子下來了,再“嘶啦”一聲,前後分成了兩半。 袁盛扔了一條袖子給談鏡。 談鏡伸手就撈住了袖子。 然後另一條給了焦嚴。 焦嚴雖然看不見,但耳力很好,同樣穩穩地抓住了。 袁盛:“點火。” 談鏡:“哎。” 他說著,用手中的蠟燭點燃了那條袖子。 仍舊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的陳致遠:“……” 他當然明白,這是被排擠了。 陳致遠也不在乎。 還是牧水咬了咬唇,把毛衣的前麵那塊兒遞了過去:“老師。” 袁盛雖然不高興,但什麽都沒說。 陳致遠臉上的表情又有了變化,黑暗裏,他緊緊盯著牧水的方向看了幾秒,然後接過了毛衣。 談鏡:“寵物店裏肯定不少逗貓棒,拿逗貓棒捆一捆當個火把使。” 毛衣易燃,燃起來非常快,但因為本身體積比蠟燭大,哪怕光亮被吞了不少,但隻要湊近一點想要觀察的東西,就能看個清楚了。 談鏡提溜著那條袖子,看上去動作有點滑稽。 他走近了旁邊的儲物櫃:“這兒肯定有。” 袁盛拉著牧水大步上前,辨認出印有逗貓棒字樣的箱子,抽出來,用數根逗貓棒飛快地一捆。 談鏡再把那條袖子甩上去,牢牢綁住。 談鏡的骨頭手顯然是不怕燙的,他拎著還竄著火苗的毛衣,飛快地綁好了。 剩下的借著這點光亮,也迅速組成了簡易的火把。 幾個火把同時抓在手裏,視線裏總算不再是漆黑一片了。 他們開始借著火把的光,打量起二樓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