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中散亂地飛過了許多的思緒,最後定格在了一個念頭上。他應該讓卡格拉給牧水服用安眠藥的。 這樣事情會進展得更順利。 車上。 牧水扭頭,語氣懨懨地問卡格拉:“你以前見過潘的人嗎?” “見,見過那麽幾個,都是一些小嘍囉。”卡格拉聽出來了牧水的情緒不太高,這個時候也不想招惹他,所以都老老實實地迴答了。 “那這個和你通話的男人,哦,也就是那天在別墅裏,催眠了你的男人。你以前見過嗎?” 卡格拉搖了搖頭。 等搖完頭,卡格拉才忍不住出聲說:“他是你的老師?” “嗯。”牧水低低地應了一聲,仍舊顯得語氣懨懨。 “……那你們搞什麽。”卡格拉忍不住憤怒地說:“你們組織是在拿我當猴耍嗎?既然是你的老師,還來和我做什麽交換!” 牧水轉頭看了看卡格拉,慢悠悠歎了口氣:“哎呀,好笨呀……” 談鏡憋不住了:“這事兒多明顯啊,明顯他老師騙了他唄,所以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卡格拉:“……也是。” 什麽樣的老師,才能教得出“齊”呢? 但卡格拉的心緊跟著又吊了起來:“那你了解你的老師嗎?他會相信我的說辭嗎?如果我們去的時候,潘的人已經埋伏在那裏了……” 談鏡又憋不住了:“你腦袋長著是用來當擺設的嗎?如果真有人埋伏在那裏,那不是便宜你了?正好把你救出去。你怕什麽?” 卡格拉整張臉漲得紫紅,他憤怒地瞪著談鏡:“你這個該死的骨頭架子……” 牧水歎了口氣,小聲說:“我沒見過老師的這個樣子,老師也沒有見過我這個樣子。” 他以為很了解的人,結果卻是從頭到尾都沒了解過的人。 他隻能以過往的經驗來推測老師的做法,而老師同樣也隻能根據以前的了解,來進行推斷。他推測老師在接到卡格拉電話之後,應該會需要卡格拉立即把他帶過去。 而老師應該也無法想象,他能逼迫卡格拉去打電話,大膽到去引。誘潘的人出來。老師應該也不會想到,他所依仗的是什麽。 牧水想到這裏,歪頭看了看袁盛。 在老師眼裏的惡鬼、怪物……反而在這一刻,成了他最大的後盾。 牧水看著就看得出了神。 談鏡突然伸出骨頭架子的手拍了拍椅背,大聲喊:“袁哥,袁爺,開車認真點,要撞電線杆子了我求求您了哎!” 袁盛攥緊了方向盤,麵無表情地拐了個彎兒。 牧水迴神:“???” 他盯著袁盛又看了幾秒鍾,察覺到袁盛抓住方向盤的手更用力了。 牧水恍然大悟。 我的目光讓他感覺到壓力了。 於是牧水不再看他了,乖乖扭轉過身子坐好了,大腦裏開始不自覺地慢動作重播,老師過去在學校時的樣子。 他沒有父母,對幼年的記憶也都模糊不清了。 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養父母死了,他就去睡了橋洞……之後好像得到了社會救助,進入了大學,獨來獨往,不太合群。再就是專業跨讀,進入到新的學校。突然之間,他就變得受歡迎起來了。然後也有對他格外照顧的老師了。 嚴厲但是很好的老師。 牧水歎了口氣。 怎麽辦呀? 我是不是不該去見麵? 等到實習期結束了,他不用再負責齊星漢、袁盛等人了,再返迴學校的時候,大概連老師都沒了。 除非現場失憶,他才能在之後繼續和老師,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吧。 再度出神的時候,袁盛開口了:“還有一條街就是江城路。” 牧水:“……這麽快!” “不快了,已經晚上八點了。”談鏡說。 “八點了?這麽晚了?”牧水咽了咽口水。 那老師應該等了他很久了吧? 牧水覺得不太好。 可轉念又一想,有什麽不好呢?老師還想抓他呢! 何況……何況在別墅的時候,他都跟著袁盛跑了……也不差這麽一迴了! 牧水想到這裏,頓時就來了勇氣。 我得兇一點。 牧水皺緊五官,拍著腿說:“找個地方停車,談先生和卡格拉一起先去。” 談鏡搓了搓手:“好嘞!” 等袁盛把車停穩,談鏡打開車門就先走了下去,緊跟著是卡格拉。 牧水幾人則留在了車內,他就這麽扒拉在車窗上,看著卡格拉遠去。卡格拉知道後麵還有袁盛和焦嚴盯著,他走起路來都同手同腳,心髒上仿佛綁著炸彈,時時刻刻都得吊著。 談鏡推了他一把:“你是組織的頭領還是我是?拿出點頭領的樣子。” 卡格拉被推到了前麵。 他忿忿地想,頭領的樣子? 頭領的樣子早在別墅的時候,就讓那個該死的牧水給踩碎了! 他還譏諷我是蠢蛋! 但卡格拉還是聽話地走在了前麵。 談鏡緊跟其後。 很快,他們進入到了187號。 談鏡渾身上下都被衣服蒙住了,那是中途在街邊買的,連腦袋都沒放過,一樣裹了個嚴嚴實實,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行走的大黑柱子。 店老板被嚇得站了起來:“搶、搶劫?” 陳致遠也跟著站了起來,他皺起眉:“人呢?” 卡格拉知道談鏡在看著他,當然隻有按照牧水交代的那樣,冷著臉說:“原來你就是潘派來的人。” 陳致遠沒有應聲,而是先看向了寵物店的老板。 老板在和他經過短暫的對視之後,就轉身上了樓,一言不發,像是失了魂一樣。 卡格拉看著這一幕,頓時緊張了一些。 這玩意兒不好對付。 但卡格拉相信,不會有比牧水更難對付的人了。 畢竟這人背後沒站著大高個子、小醜怪和一副骷髏架子。 於是卡格拉依舊冷著一張臉,冷笑道:“那天我受製於人,你為什麽不出手救我?” “和你合作,是為了交換那個少年。你反受製於他,你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為什麽要救你?”陳致遠反問。 卡格拉火冒三丈:“我們是合作關係!” “那是建立在你有本事的基礎上。沒有我們要的人在手,你就算死在麵前,那也和我們無關。”陳致遠平靜地說。 “該死的……”卡格拉咒罵了幾句,然後冷聲說:“那好,現在他在我手裏,我的價碼提升了!” “袁盛呢?”陳致遠突然問。 卡格拉疑惑地看著他,但還是按照之前編好的故事,說:“哦,你說那個戴著小醜麵具的男人嗎?我不是在電話裏和你說過了嗎?他和那個大個子打起來了……也許現在都還沒發現,我把人帶走了。就算他們已經打完了,也不會發現我在這裏。” 陳致遠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金水市特殊病理研究院收容的精神病人,凡是被打上危險標誌的,都有極強的領地意識。 這也是他在得知牧水竟然同時接手幾個患者時,肺都快炸開的原因。 牧水以為能治好他們,能處理好手頭的每一個患者……那是他太天真了。 陳致遠掀了掀眼皮,看向了卡格拉:“那就好。” 卡格拉突然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來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你什麽意思?” “袁盛還是比較棘手的,還有那個大個子……但你就不一樣了。”陳致遠將卡格拉打量了一遍:“我可以殺了你,再帶走牧水。” 卡格拉:“……” fuck you! “卑鄙無恥的華國人!”卡格拉反應過來,大罵出聲。 陳致遠的手指之前被鏡片劃傷了,現在還沒有恢複。他抬起手,拉扯開了手指上粗略包紮的布條,因為過分用力,血液又從指間滲透了出來。 …… 牧水坐在車裏,聽著187號裏的對話,一字一句都沒有漏過他的耳朵。 牧水舔了舔唇,喉頭幹澀。 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老師。 “下車……”牧水揉了揉鼻子,低聲說。 他的聲音又輕又細,一陣風就能給吹散似的。 但袁盛和焦嚴對他的每一點聲音,每一個動作,都保持著高度的關注,又怎麽會錯過? 下一刻,車門打開,他們先後都下了車。 187號裏,卡格拉嚇得快要魂飛魄散。 他一下子就撲向了談鏡的方向:“該死的,快救我!” 卡格拉一抓,就抓掉了談鏡的帽子,談鏡抬起頭,露出了那半張骷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