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時候,對歷史一直很感興趣的我,在偶爾看到有關這位王後的生平記敘後,就產生了很大的興趣,更是對她起了不小的敬意。


    據史書記載,君王後本姓後,是齊國莒地太史的女兒,當時齊國被燕攻陷,國君被殺,太子田法章逃到了莒,因生活無著,無奈隱姓埋名賣身到太史家當園丁,君王後起先是憐惜這個看起來與別人有些不同的家僕,經常給他遞衣送食,後來就愛上了他,表示要下嫁,父親極力反對,但二人還是私定終身,並生下了兒子田建。後來田單利用火牛陣破燕軍,迎立太子迴朝,是為齊襄王,他感念君王後的恩qing,冊立她成為王後,並立田建為太子。她丈夫死後,她就協助兒子執政,在她輔政的41年裏,齊國一直都很太平,為這個國家的百姓帶來了四十年的和平,被宋代蘇東坡認為是一項大的德政。當然,也有史學家認為,這四十年的和平是建立在其他五國的犧牲上的,因為君王後對秦國奉行“事秦謹”的國策,對五國不施援手,忽略了唇亡齒寒的道理,才讓秦國有機會統一了七國。


    我對史學家針對她執政期間奉行的國策到底是對還是錯的爭論,並無多大興趣,我隻是佩服,像她這樣的一個出身高貴的女子,竟然會不顧世俗和家庭的反對,毅然下嫁給她當時還不知道真實身份的一個家僕,並且生下了孩子,這樣的勇氣,便是很多的現代女子,恐怕也是難以做到的。


    而她更令後世津津樂道的,便是她在執政期表現出來的智慧。據說秦國使者曾經拿了一個玉質的九連環,請君王後解開。其實這是一個用整塊玉石雕出的連環,根本無法可解,秦國如此,不過是存了羞ru齊國之意,但君王後卻拿了一把鐵錘,一下將連環砸破,並對秦使者笑道:“君要解法,此解法也。”秦國使者這才無奈離去。


    這樣一個至qing至xing的聰慧女人,現在,我竟然就和她同坐一車嗎?如果她真的是君王後,那麽阿君剛才說卓文君的故事與她有些相像,也就不奇怪了。


    阿君的興趣已經開始被勾了出來,又要我講新的故事,我看了下老婦人的神色,見她並無反對之意,想了下,就又講了個《海的女兒》。


    看得出來,阿君已經完全被這個童話故事所打動了,等我聲qing並茂地講完,她的眼裏也已經是淚光微微閃動了。


    “姑姑,這個海底的王女,她好可憐啊……”


    老婦人微微一笑,看向了我。


    “小姑娘,看不出來,你年紀小小,倒是聰敏得很啊。”


    “夫人謬讚了,說起聰敏,本國的君王後才是第一。”


    我決定還是試探一下她,所以狀似無意地說完之後,便悄悄觀察她的反應。


    果然,她的麵上閃過了一絲驚奇之意,隨即笑吟吟道:“你一個小孩子,也知道君王後麽?”


    我點了點頭,說道:“君王後曾經用妙法解開秦使那根本無法可解的九連環,聰敏機智,不卑不亢,顯示了一國之後的泱泱風範,我想就算是千年之後,也仍會為無數人稱道。”


    老婦人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似是自言自語:“我又何嚐想過什麽身後之名,惟願身前能保我齊之子民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我便足矣。”


    說完,她便微微閉上了眼睛,看起來顯得有些睏乏了。


    阿君看起來還是很想讓我接著講故事的,但看見那老婦人已經靠在軟墊上闔目休息了,便也不再作聲,隻是抬頭打量著我,目光中帶了好奇之色。


    我已可以肯定,我眼前的這位老婦人,她必定就是齊國歷史上那位著名的君王後了。


    可以這樣近距離地見到我從前神往的這位歷史人物,甚至與她共乘一輿,我承認我真的有些血液沸騰的感覺了。


    因為她此刻在假寐,所以我藉機仔細地看了下她。


    她的皮膚很白,看起來保養得宜,隻是,眼角的尾紋,下垂的眼袋,還有嘴角那深深的紋路,無不在顯示著她的真實年齡。


    一陣微微的悲涼之感,慢慢侵襲上了我的心頭。


    我知道再過兩年,我麵前的這位老婦人就要亡故了,而她苦心維持了四十餘年的齊國平和,也會在她死後不過短短三年就隨著她兒子在鬆樹林中被秦王活活餓死而灰飛煙滅。


    而她,君王後,這個此刻正坐在車裏靜靜假寐的齊國地位最高的人,隻怕做夢也不會想到,她的這些身後之事吧?


    或許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玩笑,就像我,更是一個巨大的玩笑。


    我也靠在馬車的廂壁上,慢慢地打起了盹。


    此後半個月來,我就一直跟隨著這輛馬車,漸漸南下,直到靠近了齊國國都臨淄。


    我知道她們要迴臨淄,而我,還要繼續南下,朝著我的目的地一直不停地走下去。


    到了臨分開的路口,我正好講完了聊齋裏的《聶小倩》。


    君王後開口說道:“阿離,我很喜歡你,阿君也愛聽你講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你若是願意,可以跟著我迴去的,我必定不會虧待了你。”


    她的侄女阿君,此刻正有些高興地看著我,這一路過來,她已經完全被我講的,不,應該說是蒲鬆齡的故事吸引住了,其實不隻是她,我看得出來,就連君王後大部分時間也是很願意聽我在那裏講鬼神狐仙牛頭馬麵的。


    我朝著君王後微微笑道:“夫人,阿離前半個月,已經承蒙夫人照看許多,我在楚地還有親戚可以依靠,所以不敢再叨擾夫人了。”


    君王後的眼裏分明閃過了一絲不信之意,但她隻是盯著我,看了一會,還是微微嘆了口氣:“罷了,人各有誌,我也不好勉qiáng,隻是此去路途遙遠,你一個小姑娘,隻怕甚是艱難,這樣吧,我命人送你到了驛站,你可以搭驛站的車到齊楚邊境,過了境線,我也就無能為力了,你自己小心。”


    我很是驚喜地朝著她深深鞠了一躬。


    她揮了揮手,叫了前頭的一個大漢,吩咐了幾句。現在我知道,他應該屬於君夫人的護衛之一了。


    那護衛看了我一眼,便很是恭謹地站在了我的身邊。


    馬車的門簾被放下了,車夫高高甩起皮鞭,軲轆滾動,車子很快就消失在滾滾huáng塵之中,再也沒有停留了。


    我站在那裏,目送著這位王後車駕的離去。


    那護衛果然十分盡職,一路將我送到了驛站,又不知對驛丞說了什麽,現在,我已經很是舒服地坐在我一人獨享的馬車裏,一路直達齊楚邊境了。


    楚國的麵積在當時的戰國七雄裏算是老大了,加上此時,秦王還正把注意力集中在它國境北部的趙國和魏國,所以此時的楚國和齊國一樣,表麵上看起來還是一片繁華景象。


    進入了齊國境內,表示著我終於離自己目的之地又近了一步。


    我繼續朝南走了幾日,運氣很好,碰到了一隊商賈的馬車,正在路邊歇息。


    我偷偷拉了一個看起來麵善的中年婦人,問了幾句,知道了主人王姓,做的是生絲麻匹的生意,此行的目的之地,便是靠近dong庭之地的揚。


    我一聽之下,砰然心跳。雖然不明白此時的“揚”到底是什麽地方,也知道這婦人口中的“dong庭”並非就是現在的君山dong庭湖,此時的dong庭湖體應該還處於“源澤”的階段,尚相當窄小,但大體位置,和現代應該差不了多少了,如果可以搭乘他們的車隊到達“揚”,那麽距離長沙,真的就隻有咫尺了。


    我立刻拉住那婦人,眼淚汪汪地請求她代我求告這個商隊的主人,攜我上路,並且表示自己可以幫著做任何的髒活累活。那婦人見我甚是可憐的樣子,想了下,便去車隊的前麵,找了家主。


    很快,她就在我盼望的目光裏,喜滋滋地迴來了。


    “阿離,我告訴家主還缺一個做飯洗衣的幫手,他便同意帶上你了,以後你要幫著我gān些活,不過不會很重。”


    我大喜過望,對她道謝不已,現在,別說隻是幫她gān些做飯洗衣的活,便是更苦更累,我也絕不會推辭。


    跟著這個商隊走了將近兩三天,我才知道,他們並不是直接去dong庭,而是先要經過東海郡,到那裏收取絲麻之後,再轉道dong庭。


    東海郡屬於楚國東邊領土了,我大致知道應該就在後世的江蘇一帶。其實我也並不急著趕到長沙,所以知道了要先經過東海郡,也並無什麽想法,就當自己是邊打工,邊週遊楚境好了。


    我跟著商隊,依次經過彭城,邳縣,最後到了淮yin,這是商隊此次收絲的最後一站了,在這裏停留幾日,收絲完畢,他們就會朝著dong庭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俺也很萌的另一個大大有名的歷史人物就要出場嘍~~~~都猜到了吧


    ☆、淮yin少年


    “汴水流,泗水流,留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白居易詩《長相思》裏的泗水,就是匯入了從淮yin城下流過的淮水,經瓜州渡頭流入長江,再向東海。


    王姓商人和他的家人出去收絲買賣了,我閑著無事,便獨自出來,遊dàng在淮yin的街頭。


    這時的淮yin,因為地處淮水的jiāo匯沿線,已經是一個繁華的城市了,大街之上,人來人往,買賣興旺。


    淮yin所在的東海郡這一片地方,因為距離當時的“中原”之地較遠,時有俠士來此聚會,一些不得誌之人也會來此隱居,所以民風普遍豪qiáng。而且,湊巧的是,十幾年之後,秦末時期崛起的諸多英雄豪傑,也多是出自於東海及其附近地區。淮yin的西邊是沛縣,劉邦此時,應該整天還在那裏和一幫殺狗賣rou的稱兄道弟;淮yin的南邊,有個地方叫大澤鄉,陳勝吳廣就是在那裏起義反秦;而在淮yin東北方向的宿遷,那裏是後來的西楚霸王的故鄉,他現在,應該還隻是個孩童,尚不知人間愁苦。


    淮yin城裏並不大,我慢慢地離了市井之地,出了東邊的城門,來到了淮水之岸。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三百年前,魯國的孔子,就是站在這條靜靜流淌的淮水上遊,發出這樣的感嘆的吧。


    不遠處的埠頭,此刻或蹲或站了幾個女人,年紀看起來四五十歲的樣子,正在河裏漂洗著紗絮。


    齊魯之地,曾經“冠帶衣履天下”,所以靠近魯地的東海一帶,絲織業也是非常發達,這些在河裏漂洗紗絮的婦人,應該便是受僱於淮yin城裏那些較大的絲織作坊,不知能不能算是中國最早的資本主義萌芽了。


    我站著看了一陣,風chui過,帶來了陣陣蕭索之意,現在,已經是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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