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勢驚風鑠,銀光鎖獄城,雲起勾雷動,刀落滅幻空。


    作為白馬的傳世絕學,驚雷刀訣的威力毋庸置疑,而若將驚風、雲幻、雷動這三層刀決練至圓融一體的大成之境後,就有可能施展出更加恐怖的終極殺招,驚雷動天。


    傳說此招一出,風雲變幻驚雷動天,十丈之內萬物盡化為兵,威力恐怖舉世無雙,堪稱武道巔峰之技。


    而就在剛剛,孟天河的那一刀,風雲雷動水霧成兵,分明就是此招,雖威力還顯不足,卻已具其形,身臨其境的趙毅自然不會認錯,麵對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不僅驚呆當場,口中隻反複叨念著:“怎……怎麽可能!……”


    轟隆炸響中,水霧漫天傾灑而下,趙毅就像個傻子似的怔怔看著自己的徒弟,腦海中如同正肆虐著一場兇猛的風暴,思緒一片混亂。


    事實上,任何一個人見到此幕也都會如此驚駭,試想,孟天河從入門到現在也才不到一年的時間,而今卻一舉就練成了驚世絕技,這種修煉速度和悟性簡直堪稱奇跡!趙毅自然更為震驚。


    “下……下雨了……”


    漫空水霧中,孟天河大瞪雙眼睜然仰望,口中呢喃的發出幾個艱澀音節,猶如囈語,目中的雙瞳漸漸擴散幾乎化作一片虛無,呆呆佇立,手中長刀仍自保持著劈出的姿勢,任由暴亂的水珠撞擊在身體上,卻渾然未覺,清晨的陽光穿過水霧折出晶瑩絢麗的光弧,晃動著靈動的波紋,籠罩在他的周圍,晶瑩的恍如一尊水中雕塑。


    霸道的力量會讓人迷醉,正如此時的他,迷茫中思緒泛起波波漣漪,猶如一個旁觀者,享受其中。


    如果他此刻清醒的話肯定會一陣後怕,幸好此擊目標隻是水麵,如果鎖定的是旁邊二人,恐怕就連趙毅都不能輕脫,甚至稍不注意之下都有受傷的危險,此時又怎能安然佇立。


    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引發這股霸道威能的,僅僅隻是由天樞穴無意提純出來的那一小縷真元而已,這種強烈反差,即便是孟天河清醒過來,也久久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簡直如同經曆了一場夢魘。


    雖然他不清楚自己施展的就是驚雷刀訣的終極殺招【驚雷動天】,但是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相信僅僅憑借刀訣就能夠達到這種威力,他清楚,其中的關鍵還是那縷奇怪的真元之上,換言之,關鍵就是那剛剛打通的【天樞穴】,這一點他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清醒過來的他,幾乎不用細想也明白了方才究竟是怎麽迴事,當他陷入無意識的狀態之中,被煉至極境成為本能的【武精決】就自發的運轉起來,緩緩積累起真元,而隨著積累得起的真元數量不斷增多,那【天樞穴】就開始吸收這些真元進入那神秘空間,進行一種類似於提純的過程,最終形成了那一縷精純的真元,從而引發了那一擊。


    此時的他將所有的因由全都歸在了【天樞穴】形成的那縷真元之上,其實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他修煉刀決已臻至圓滿之境的話,就算是那縷真元再怎麽渾厚強大,沒有【驚雷動天】這樣的招式相互配合,也一樣無法達成這種效果。


    總得來說,這一切都是一場完美的巧合,卻也給了他一個絕好的機遇……


    嘩啦啦水滴落盡,孟天河已經收起了刀勢恢複了正常的姿勢,頜首低眉,恢複了聚焦的瞳孔從擴散的虛無中擺脫出來,落在麵前波瀾蕩漾光華閃動的池水中,腦海中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麽,沉思間,眼中漸漸亮起了一抹精光……


    此時趙毅也已經從震驚中醒來,第一個反映就是衝上去抓住這小子好好的修理一頓,似乎不如此做都對不起自己身為師傅的稱謂一般。


    作為驚雷刀訣的終極殺招,想要施展出【驚雷動天】除了需要高絕的天賦和機遇之外,更是還有著一個最基本的條件,那就是施展者要能夠做到真元外放才行,也就是說,施展此招的修為最低也得是打通了任督玄關的四階武者,很明顯,孟天河能夠施展此招就意味著修為已到了四層,而這也正是趙毅惱怒的原因。


    說起來似乎有些諷刺,別人都盼著自己徒弟修為能夠晉升的越快越好,可是他卻偏偏最害怕看到這種情況。


    當武者的修為到達四層,打通了任督玄關的同時,靜脈固化,從此將再無改修其他功法的可能。可偏偏他的這個寶貝徒弟就處在這個節骨眼上,修為晉升的結果就意味著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就算是將【北鬥星辰決】修成也沒有用了,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沒有了,將從一個絕世天才淪落為平庸,這是趙毅所無法接受的結果。


    他更是氣憤徒弟怎麽就這麽不聽話,自己明明千叮嚀萬囑咐的提醒他不要再提升修為,可這個看起來精靈無比的家夥怎麽就不聽呢!


    看著麵前靜立在水中陷入沉思的家夥,趙毅心中怒火滾滾,幾乎已經達到了噴發的邊緣,這種眼睜睜看著心愛之物毀滅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更甚於是被人在背後捅了一刀,怒其不爭痛心疾首。


    然而他還是強自將自己心頭的怒火壓製住,並沒有就真的衝過去,他已經看出來,此時這小子正在消化方才那一擊的體悟,作為一個過來人,趙毅非常清楚這種體悟的好處,饒是心中再如何怒火翻騰,他還是不舍得破壞徒弟的這個難得的機遇,說到底他還是十分溺愛自己的徒弟的。


    空氣中細小的水霧仍自彌漫飄蕩,宛如糾纏的薄紗,包裹著池中這一大一小兩道呆立的塑像……


    嘩啦——


    忽然池邊樹叢一陣抖動,周傑呲牙咧嘴的掙紮坐起,臉上布滿驚懼,仿佛仍停留在方才,沒有擺脫出來。


    那股巨力太霸道了,著實在他心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能將他百斤之軀直接擊飛出十丈之外,這究竟是有多麽恐怖!周傑相信,此擊的目標若隻是針對自己的話,估計他此刻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還好,那隻是一種假設,他隻是跌得狼狽,全身像散架了一樣的疼痛,卻並沒有受什麽內傷,此時掙紮著站起來,想要唿喚師傅師弟,可剛剛張開的嘴卻又僵住了,完全被池子裏的情景弄得怔住了。


    “我靠!這一對兒難道都要成仙了嗎!”


    周傑怔怔的看著水霧中的一對“塑像”,心中的聯想幾乎脫口而出,這一幕實在是有些太詭異了!


    於是,院子裏就又多了一尊塑像……


    好在這種奇異的狀態並沒有保持太久,隨著一陣略帶放蕩的狂笑聲起,孟天河終於從沉思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然而還未等他笑完,聲音猛地嘎然而止,一雙大手已經扯住他的脖領子將他從水中拎了起來。


    “師傅!……”


    看著提著自己的魁梧身影,滿臉驚異的孟少不禁驚唿出聲,卻被收緊的衣領勒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難以繼續說下去,但是這卻並不影響他看出趙毅的憤怒,此時那張原本棱角分明的臉龐上,就像被鼓槌震動的鼓麵,每一塊肌肉都在扭曲抽動著,兩隻環眼幾乎快要瞪了出來,就連視線仿佛都有了溫度,讓近在咫尺的孟少滿臉火熱,他知道,師傅是怒到了極點了。


    聰明如他又怎會不明白師傅為何會如此暴怒,此時連掙紮都不敢掙紮,隻能任由師傅拎著自己的身體,像小雞一樣的前後搖擺淩亂。


    “小混賬!你給我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怎麽迴事!”


    也許是被怒火壓抑了太久,此時的趙毅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似的,已經化身成一隻兇獸,對著手中的獵物嘶聲咆哮,展露著自己口中每一根閃亮的獠牙。


    唾沫星子飛濺四射,孟少幾乎睜不開眼睛,卻不敢吭聲,隻是不住的眨著眼睛,猶如過電。


    周傑看著此幕有些不忍,卻也有些害怕,猶疑著該不該過去替師弟解圍。


    再強大的兇獸也有累的時候,再炙熱的怒火也有熄滅的時候,當兇獸對麵的獵物完全放棄了抵抗,怒火也就很快的開始消散,也許是累了,也許怒火褪去後頭腦開始清醒過來,趙毅終於喘著粗氣將孟少重重的仍進水中,可是目光依然狠狠的瞪著對方,似乎等著對方做出最後的掙紮。


    孟少在水中狼狽的穩住身形,知道解釋的時機已經成熟,隨即連忙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師傅息怒,徒兒並非有意不聽您的勸戒,隻是昨天在修煉那北鬥星辰決的時候,不知道怎麽的就突然突破了修為,我……”


    說著便開始有些哽咽起來,眼圈泛紅,似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一般,說不出的可憐柔弱。


    這自然是他即興發揮的一套說辭,既然無法解釋,那就全都推在那套詭異的功法上就是了,反正這世間也沒人練成此訣,隻需做出個姿態秀一下演技,也不怕謊言會穿幫。


    聽著這種似乎有些匪夷所思的解釋,又看看徒弟臉上近乎快要崩潰的表情,趙毅的心也柔軟了下來,情緒漸漸恢複冷靜,漸漸迴想起來徒弟今天種種的反常表現,想必就是因為發現自己修為晉升之後萬念俱灰,才會失去往日那種狂熱修煉熱情,此時聯想起來,這孩子心裏想必更加不好受才對。


    想到這,前一刻還熊熊燃燒的怒火瞬間蕩滌無蹤,反倒感覺自己這個做師傅的不僅沒有盡到義務,更是在他最脆弱的時候還要如此斥責,趙毅頓覺臉上發熱,不禁一陣羞愧,看向孟少的眼神也升起了一絲憐惜。


    “唉!是為師錯怪你了!”趙毅歎息著拍了拍孟天河那有些微微顫抖的肩膀,滿臉的自責:“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太過糾結於此了,你年紀還小,未來的道路還長著呢,一切還要向前看,如今的你已經超過了這世上很多人的成就了,即便是錯失了一些該有的好處,可誰又知道這一定就是壞事呢?也許你就因此走出了另外一條通天之路來,超凡的資質隻是強者之路上的一塊普通的基石而已,卻不是全部,我相信,隻要你肯努力,就一定能夠成功的!”


    聽著趙毅安慰的話,孟天河的心中流過一陣暖流,仿佛渾身都被溫暖的光芒籠罩著,這是師長的關愛所帶來的溫暖,也是這世間最難得的東西,他無比的享受於此,為自己能夠遇到這樣一位好師傅而感到慶幸不已,無關乎利益,隻關乎人心之間的那一份虛無的情誼,以前這種東西就隻是在小飛和母鷹的身上感受得到,沒想到現在居然會得到這麽多的關愛,趙師如此,鄭師如此,謝夫人、程氏母子、高伯、乃至周傑,都是如此,在他們的身上都能夠感受到溫暖,這讓他感覺,這個世界不再陌生,他漸漸有了一種歸屬感。


    而且趙毅似是安慰的一句話,卻正說在了他的心坎裏,“是啊!錯失了卻不一定就是壞事,也許正是因此而走出了另外一條通天之路來。”孟少在心裏無聲的歎息著。


    的確,事實正像趙毅所說的那樣,如今的他將開始踏上另一條道路,一條神秘而又寬闊的大路……


    趙毅似乎發現了孟天河神情上露出的欣喜之意,還以為是已經對方真的想通了,隨即溫暖的嗬嗬笑道:“其實說起來,你小子的領悟能力還真是逆天級別的,才煉了這【驚雷刀訣】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已經領悟出了其中的殺招【驚雷動天】了,這一點就連老子也比不上你啊!哈哈……”


    “驚雷動天?”孟少神色一動,他聽得出,趙毅前麵的那一通話大多數都是為了安慰他,除了讓他感到溫暖之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作用,反倒是最後的這一句勾起了他極大的興趣,不禁失聲反問道:“就是我剛才使出的那一招?”


    趙毅似乎早知他有此問,不禁頜首笑著點點頭,“沒錯,就是那一招,咳!真不知道你這貨是怎麽練成的,妖孽啊!”


    孟少並沒有理會趙毅搖頭喟歎的豐富表情,在他看來,對方的演技實在是太爛了,這種安慰人的方式比自己實在是差遠了,隻要不是傻子,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滿滿的矯揉造作。


    此刻雖然心中對那【驚雷動天】的威力早已有了一個定位,可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這招很厲害嗎?”


    “厲害?哼哼!”趙毅聞言,眼神不禁顯出了幾分鄙夷的冷笑一聲,隨即仰首看著天邊的朝霞,傲然道:“單以武技論,此招已是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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