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演武場旁邊的小樹林,便是弟子們所居住的院落群了,靠南的一排大多都是多人合住一間的通房大院,是普通弟子的居所,而靠北的院落雖然顯得略小一些,卻明顯要更加精致,都是朝南的院門東西兩房相對的結構。


    趙毅領著孟天河走進了其中一間小院子,笑著對孟天河介紹道:“這裏就是你以後的住處了,你住東邊的那一間!”說著轉頭朝西麵房中喝罵道:“小混賬!還不趕緊滾出來!難道要等老子進去給你請安嗎?”


    啊!——嘩啦——誒呦!——噗通——


    隨著趙毅的怒罵出口,西屋內頓時響起了一連串混亂聲音,似是有人跌到了地上。


    不多時,門口便跌跌撞撞的出現了一個瘦小的少年身影,隻見他頭發蓬亂臉色蒼白,灰土滿身,半敞的衣衫隻穿了一支袖子,另外一邊還斜斜的拖在地上,看上去狼狽至極。


    仔細打量之下,孟天河頓時一愣,發現這個少年居然和自己長得有幾分想象,五官精致眉目如刻,隻是眉宇間多了那麽幾分憂鬱靦腆,正好和他陽光的氣質截然相反。


    少年似乎很怕自己的這位師傅,也顧不上整理衣衫,連忙小跑著過來恭敬的施禮道:“弟子迎接來遲,請師尊恕罪!”


    趙毅滿臉冰寒,隻是冷哼了一聲,“哼!沒用的廢物,整天就知道給我丟人現眼!”隨即轉頭對孟天河道:“天河啊,這是為師的記名弟子周傑,比你虛長兩歲,是你的同門師兄,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就去問他好了,別看這家夥武功不怎麽樣,可各種小聰明卻多著呢!不過你可別學他,為師可就指著你給我長臉呢!”說著不禁又迴頭狠狠瞪了少年一眼,冷冷的道:“這是你師弟孟天河,以後就把他交給你了,你這當師兄的以後可得長進點!別總給我丟人!”


    少年諾諾連聲:“弟子知道,弟子一定努力修煉!”說著又瞥了一眼孟天河:“我會照顧好孟師弟的,請師傅放心!”


    趙毅聞言,這才語氣稍緩的輕嗯了一聲,隨即對孟天河說道:“好了,今天就這樣吧,讓你師兄帶你先熟悉一下環境,然後再去領取腰牌和必需品,等一切都安頓好了,明早再來西院找我!”


    說完又瞪了一眼周傑,這才轉身出了院門揚長而去。


    看著趙毅漸漸走遠,孟天河不禁滿心疑惑的瞥了對麵少年一眼,想不通師傅為何會如此嫌惡這位師兄。


    忽然,他發現對方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急速扭曲起來,左手死死得捂在肋下,唿吸越來越粗重,身體搖搖欲墜的似要立刻跌倒,這副快要死的模樣幾乎與方才判若兩人。


    孟少見此大驚,連忙跑過去一把將其扶住,隨即關切的道:“師兄,你沒事吧!”


    此時周傑的臉色變得一片煞白,額角也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見孟天河問起,卻掙紮著勉強的咧嘴一笑,擺手道:“沒事,就是方才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跤,剛好觸動了肋下的傷,過會應該就不礙事了!”


    孟天河聞言不禁一皺眉:“看師兄的情況,好像傷得可不輕啊!找醫師看過了嗎?”


    “早看過了!”周傑故作輕鬆的溫言笑道:“隻是斷了三根肋骨,已經接上了,已經調養數月了,現在也該好的差不多了,師弟無需為我擔心!”


    “哦!那就好!”孟少應聲點了點頭,可是神色卻又漸漸凝重了幾分。


    雖然對方極力的裝出一副輕鬆的模樣,可是從他那蒼白的臉色卻可以看出,傷口仍在作痛,而且是劇痛,對方隻是在極力的掩飾而已。


    通過這個小小的細節,孟天河便可以斷定,他的這位小師兄絕對是一個外柔內剛的人,而這卻正好與他的性格十分的契合,讓他不禁對此人又增加了幾分好感。


    也許正是出於這份好感,孟天河不禁對方才趙毅的態度感到有些憤慨起來,隨即一臉怒色的憤然道:“師兄受了這麽重的傷,師尊不僅對此不聞不問,居然還在那裏唿來喝去的,真是過分!”


    “師弟不要如此說,你錯怪師尊了!……”周傑聞言頓時滿臉急色的連忙解釋道:“師尊可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了,隻是我太不爭氣,才惹他老如此生氣,這一切都怪我,師弟可不要冤枉了師傅啊!”


    “嗯?……”孟少聞言頓時大感意外,不禁皺眉問道:“可我看他方才對你唿來喝去罵罵咧咧的,這怎麽算是對你好呢?”


    周傑聞言不禁深深歎了口氣,似有些難言之隱不便出口,可看孟天河那副不依不饒的架勢,最終還是隻得將自己的一段往事講了出來。


    原來周傑並不是本地人,他的老家是遠在數百裏之外的羅崗鎮,雖說隻是安遠轄下的一座偏遠小鎮,可由於地處南淩國與南方相馬國交接的邊境線上,又是為數不多的幾處村落之一,所以兩國來往的客商頗多,致使羅崗鎮變得十分的繁榮。


    周傑的父親憑借著一手高超的釀酒手藝在當地開了一家酒坊,生意極為的不錯,甚至許多過路的客商臨走前都會采購一些迴去,這讓他們家的日子也過得逐漸富裕了起來。


    正所謂窮學文富習武,而且周父本身就是個武者,這樣一來,他就開始悉心培養自己的兒子習武,由於家庭富裕,周傑的資質又不差,致使周傑在年僅八歲的時候便修出了真元,從而進階成為了初期武者。


    原本這是一個十分幸福的家庭,卻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就在他十歲那年,一波相馬國流竄過來的土匪光顧了羅崗鎮,不僅將小鎮洗劫一空,更是將鎮上所有的老幼盡皆屠滅,幸好周傑被他爹放在了一口破酒缸裏,這才僥幸得躲過了一劫。


    可當周傑從酒缸中爬出來的時候,卻發現他的家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爹更是被亂箭射成了刺蝟一樣。


    如此慘狀,對於一個才十歲的孩子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當時周傑趴在父親的屍體上整整的哭了一天一夜,最後終於暈了過去。


    而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當他掙紮著爬下來的時候,卻正好看到一個壯漢正在掩埋村民們的屍體,這個人就是趙毅。


    周傑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剛好路過此地的趙毅救了自己,在埋葬了爹娘之後,周傑便跟著趙毅迴到了安遠城,趙毅將資質並不出眾的周傑收做了記名弟子,懂事的周傑清楚,這是恩人對於自己的照顧和愛護,所以他修煉起來比所有人都要努力勤奮。


    正所謂勤能補拙,周傑如此勤奮,再加上趙毅的悉心調教,才使他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突破到了武者二層,而這兩年他的修為更是已經飛快的提升到了武者二層的中期,若不是此前受了重傷,導致不能修煉,恐怕現在已經就到達二層巔峰了也說不一定。


    但是周傑的名聲大噪卻引來了其他弟子的嫉恨,尤其是新進加入武院的豪門子弟王勝,仗著家中權勢,這家夥在眾弟子中一向橫行霸道,最看不慣別人搶他的風頭,尤其是像周傑這樣的“鄉下人”,更是成為了他極力打壓的對象。


    於是,王勝便開始用盡手段對周傑進行挑釁和侮辱,起初周傑不願給師傅惹麻煩,所以也沒搭理,可當對方侮辱到他的家人時,他就再也忍不住了,尤其是當時他還喝了酒(ps:必須說明一下,這廝是個爛酒鬼,隻要見到酒就想家,一想家就喝多,一喝多就發瘋)。


    試想一下,一個喝多的瘋子哪裏能是王勝的對手,所以結果就杯具了,最終便落得了如今這幅摸樣。


    聽完周傑的講述,孟天河頓感心情變得壓抑了許多,對於周傑的遭遇充滿了同情,一個十歲的孩子生命是有多麽的脆弱,就如同是一隻被風吹入大海的蝴蝶,任由風雨吹襲,卻無法掌控自己的方向。


    此時他聯想到了自己,其實又何止是孩子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就算是再強大再成功的人,不也同樣要經受命運的擺布嗎?誰又能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運,沒有!其實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也都隻是一隻落在命運浪尖上的蝴蝶,任由狂風將自己吹向何處,任由巨浪隨時吞沒……


    同時,通過周傑的敘述,也讓他對趙毅的印象有了一個新的改觀,對方在他的心中從一個粗魯的莽漢瞬間變成了外剛內柔的俠客,而他的這位師兄卻正好相反,則是有些外柔內剛了。


    至於那個王勝,自然就被他本能的敵視起來了,這不僅是因為周傑是他的師兄,而且就隻是出於個人角度來說,對於這種優越感極強橫行霸道的公子哥,他也是厭惡至極的,在他看來,這種人就是徹頭徹尾的人渣。


    一想到這種人渣,孟少就氣不打一處來,頓時怒道:“這種事難道武院就不管嗎?”


    “武院?……”周傑搖頭苦笑著道:“師弟剛來有些事還不清楚,我們這不僅不會禁止私鬥,反而還會鼓勵弟子之間互相切磋……”


    “可,你們這不是比鬥切磋,這個混蛋已經對你下了死手了,這樣也可以?”不等周傑說完,孟少立刻憤然反駁道。


    可能是被這個熱心腸的小師弟給感動到了,周傑對孟天河也同樣產生了好感,不禁細心的提醒道:“師弟可能還不太清楚情況,王勝他們家在安遠一帶的勢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根本不是我白馬武院所能夠惹得起的!”


    “難道事情就這麽完了?”孟少不禁皺緊了眉頭:“師傅呢?他也不管嗎?剛才牛皮都快被他吹破了,把自己說得好像多牛x似的,怎麽徒弟被人欺負成這樣反而認慫了!”


    孟少越說越激動,本想跟著罵一句“這個欺軟怕硬的慫貨”,可一看到周傑黑下來的臉色,後麵的話就又咽了迴去。


    “不要胡亂的詆毀師尊!”周傑一臉嚴肅的警告道:“師尊對我恩情似海,就算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也不準你這樣說他!”


    孟少也知道自己有些口敞亂說話,連忙賠罪道:“師兄勿怪,小弟方才隻是被氣糊塗了,說話沒經大腦,而且我也不是責怪師尊,隻是覺得不應該就這麽算了!”


    周傑聞言頓時冷笑了一聲,那張精致的小臉上頓時顯出了一股濃濃煞氣,一字一頓的咬牙道:“你放心,這筆帳我會親自去算的!”


    看著對方這副很辣的模樣,孟少頓覺麵前似乎像是突然換了一個人,直接從羞澀的大男孩一躍變成渾身淋血的暴戾屠夫了,中間轉換的是那樣的突兀,完全反映不過來。


    “這家夥不會是有精神分裂症吧!……”孟少不覺開始擔憂了起來,和這麽一個師兄住對門,誰知道這廝哪天突然半夜犯病拿刀把自己砍了,那死得可有多冤呢!


    周傑似乎察覺到了孟天河目光中的異樣,隨即微微一笑,瞬間又恢複了那副靦腆的模樣,道:“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可我必須要糾正一點,師尊不僅沒有不管此事,而且還因此事和大師伯大吵了一架,是在大師伯的極力勸阻下才沒打上王家去的!


    “其實師尊之所以對我如此冷遇,隻是因為還在氣我沒打贏對方,給他丟了臉麵而已!實際上師尊心裏是非常惦記我的,幾乎每隔幾天都會過來一次,雖是每次都要罵上幾句,可是我心裏明白,他隻是想來看看我的傷勢怎麽樣了!所以你真的冤枉師尊了!”


    “原來是這樣!……”孟少聞言不禁點頭讚道:“看來師傅還是很牛b的啊!”


    周傑聞言頓時哭笑不得,趕緊叉開話題道:“好了,不說這些了,還是先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好吧!”


    孟少點頭,二人隨即一前一後便走進了東麵的屋子。


    房間不大,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也沒什麽可看的,雖然略顯簡陋,可是孟少卻極為的滿意,怎麽說這也算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正式的“窩”,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隨後周傑便帶著孟天河去了錄事堂,給他登錄的身份信息之後,便領取身份腰牌和鋪蓋衣物等等的生活必需品。


    時至中午,二人終於將東屋打掃幹淨布置停當,孟天河也換上了白馬武院弟子所穿的白色劍袖長袍,雖然仍是一臉的稚氣,卻也有了幾分俠風傲骨,尤其是和周傑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個內向靦腆,另一個外向陽光,都是那樣的俊秀,看上去就像是剛從畫上走下來的一對仙府童子一般。


    也許是受到了孟天河的感染,周傑顯得開朗了許多,此時一把攬住孟少的肩膀,道:“走!師兄請你到外麵喝兩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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