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終於恢複了行動,一點點的,像是螞蟻匯入暗流,進入這條被枯木籠罩的小路。  不知過了多久,車隊進入了小路中段。  風由北至南,朝車隊行徑的方向吹拂。  漸漸的,空氣裏隱隱彌漫著焦躁的氣息,身經百戰的騎衛們迅速反應過來,“有地方著火了。”  為首的騎衛坐在馬上,轉頭向空中不起眼的白煙看了一眼,果斷下令:“後方起火,風向朝南,全速前進——”  車隊加速前進,半盞茶的功夫,這條小路就走了一半。  這時,身後濃煙侵襲,猛烈的火勢終於追趕上來。  騎衛快速觀察情況後,騎著馬靠近,向車內的人稟告:“馬車太慢,還請王爺上馬,我等護送王爺先離開。”  下一刻,車簾被一雙白皙的手揭開,一個身形高挑,穿著黑色華麗錦袍的江陰王探出身來,神情漠然地上了騎衛牽來的馬。  騎衛們讓出一條道來,緊緊跟著江陰王,快馬加鞭突出火場。  恰在此時,不知馬蹄踩翻了什麽東西,惡臭翻湧,小路兩側的林間躁動,隱隱有無數細影躥出。  毒蛇、蠍子、甚至還有蜈蚣等毒物,黑壓壓一片,朝騎兵們吞噬而來。  這像是一聲信號——  小路出口處埋伏的數十人馬,從暗處走向了明處,正大光明攔截在出口處。  由於天然的樹木屏障劃分,仿佛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分割線。  裏麵是毒物纏繞,火勢洶洶的地獄,外麵雖無毒物火焰,卻圍了一圈殺意磅礴的人,隻等給狼狽逃出的江陰王必殺一擊。  突發的一幕,讓不遠處蹲在土坑裏的師南二人目瞪口呆。  看著那些人口鼻間罩著的濕潤布條,師南暈乎乎的扭頭:“大哥,你怎麽不早說我們還有援手?”  絡腮胡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把老子們當魚餌使,要不是計劃順利,他們怎麽會跳出來摘取功勞。”  兩人布置陷阱這大半天,他們估計一直在遠遠的觀察,以至於知曉如何應付他們的手段。  “他們應是傾巢而出。”  “也好。”絡腮胡望向上空飄起的濃煙,“我們把握又大了幾分。”  師南的耳目比常人靈敏,他耳朵動了動,聽見細微的馬蹄聲,緊張道:“有人出來了,是......江陰王嗎?”  話音剛落,在數十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漫天橫流的火海中,先是出現了一道騎著馬的人影。  華麗繁複繡著黑蓮的錦袍隨風飄蕩,黑底金邊,長發紛飛,灼熱的火舌曲卷著,似是想追逐,又像是鳳凰涅槃般的,急不可待的簇擁著這抹人影。  生存與死亡,焰霧與男子,構成一幅絕美的畫卷。  外麵等著的人,幾乎同時怔愣了一瞬。  趴了大半天,灰頭土臉的師南被驚的打了個嗝兒,感歎道:“瞧瞧這氣勢,就不是平凡人物,如果真的死在我們手上,可惜了。”  絡腮胡幽幽出聲:“他不死,我們就得死。”  師南默了一下,肅然起身:“目標已經出現,快放軟骨散!”  絡腮胡:“......”  就在兩人捂著鼻子,手忙腳亂朝出口方向揮灑藥粉時,小路裏的火肆虐著黑煙騰騰升起,那道疑似江陰王的人影速度極快,眨眼間,一騎絕塵的衝了出來。  “殺——”  等待已久的刺客們怒聲咆哮,四麵八方朝江陰王攻了過去。  淪為後勤的師南隻恨不能手腳並用,多撒點藥粉,巴不得江陰王一出現就軟倒在地。  忙碌之際,他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偷偷看了眼激戰正酣的戰局,一眼就瞧見了那個光看身影,就備受矚目的江陰王。  江陰王背脊挺直,腰窄腿長,手中的長刀揮舞間,輕易的擊殺了幾個撲上來的刺客,利器割破血肉的滋啦聲響起,像是擊打在眾人心中催命的鼓聲。  ——他絲毫沒受到軟骨散的影響。  師南下意識感到心悸,不由得後退幾步。  然而多看幾眼那道背影,他的內心湧現出一種古怪的熟悉感。  正在這時,江陰王背後跟長了眼似的,驀地轉身,刀光一閃,偷襲的刺客軟軟的倒下。  同時,也清晰的露出了江陰王的正麵。  隔著撲殺而來的幾十人,江陰王似乎察覺到了師南的注目,停下動作,遠遠的向這個方向望來,嗜血的眸子與師南的目光深深的對上。  “......”  師南手中裝著藥粉的袋子落下,灑落的藥粉與泥土混成了一團。  作者有話要說:  咦?第22章 落日弓  師南僵直當場,像是被一柄利劍貫穿,遍體森寒。  他看見......傳說中的殺神江陰王,麵上戴著的銀白色麵具濺滿了血跡,露出的眸子,冷冷朝他看來。  師南從未見過這樣一雙冷清的眼,泯滅了人性,漫天神佛盡皆湮滅於其中。  那抹微弱的熟悉感,消失殆盡。  明明隻是瞬間眼神的接觸,又像是過了很久。  好在那一眼隻是意外,江陰王很快就被接二連三襲來的刺客吸引注意,挪開了視線,武器的碰撞聲不斷響起。  師南心有餘悸道:“不可能啊,軟骨散怎麽會不起作用......”  “完了。”絡腮胡在一旁看了很久,一直沒說話,這一出聲,師南才發現他被胡子遮掩下臉色極為難看,“看出什麽了?”  絡腮胡神色慘淡:“江陰王不虧是從戰場上殺出來修羅人物,你的藥不起作用,能夠發揮全部實力的他,這麽點人還奈何不了他。”  被絡腮胡點醒,師南朝人群看去,仔細觀察半晌後,倒吸一口冷氣。  忽視前赴後繼撲上去的刺客,隻看江陰王,就能看出他的遊刃有餘。他對殺戮的熟悉程度,簡直像是普通人吃飯睡覺一樣的輕易。  身上的血跡,幾乎都是別人的。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神色淒淒,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吾將亡矣”的覺悟。  就在師南開始琢磨,反正曆練都失敗了,自己動手是不是能夠全程無痛時,身後的官道上又陸續冒出一群蒙麵黑衣人。  途徑師南二人時,正中間一個有雙狹長細眼的男子,視線直接落在兩人方向,眼神陰晴不定道:“廢物,這麽點事都辦不好。”  手緩緩搭上了在腰間的刀柄上。  師南正想著說話這麽衝沒被打過嗎,就看見絡腮胡眼裏投射出恨意,拳頭緊握,手背上鼓起了條條青筋。  最後還是摸了下胸口位置的斷指,絡腮胡掩住仇恨,從躲藏的地方跳出來,低頭恭敬道:“大人,取江陰王狗命要緊,請允許小人們戴罪立功。”  師南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刺殺江陰王的主事者,也是莊河的死劫來源之一。  “算你識相,跟上。”男子嗤笑,後退幾步,示意兩人擋在前麵。  就這樣,師南稀裏糊塗的被絡腮胡拉進了黑衣人群中,齊齊跑了起來,距離越跑越近,看著“同伴”們沉著臉拔刀衝向江陰王——  師南一個激靈反應過來,他不會武功!  江陰王還可能見過他這個曾經下毒的人的畫像......  他瞬間明白了那刺客頭目的險惡用心,又拿他當靶子!  絡腮胡已經衝了進去,師南停下步子,立地慫了。  混亂中,他猶豫片刻,電光火石的從最近的屍體臉上扒拉下一條蒙麵巾,忍著惡心戴上,遮住自己這張城內牆上到處都貼著的“醜”臉。  再加上穿著的黑色緊身衣,與其餘刺客幾乎分不出誰是誰來。  恰在此時,江陰王的手下衝破火海,不聲不響加入了戰鬥。  場麵越發的混亂,有的人殺的眼紅,刀光劍影總有落偏的。師南不懂功夫,隻仗著身形靈敏,勉強遊離在戰場邊緣,稍不注意就會挨上一記。  陷入纏鬥中的江陰王一直分了絲注意力在他身上,見此微微皺眉,不動聲色的向他的位置移動。不多時,就來到師南附近,狀似無意替他擋下斜斜劈來的一刀。  師南身陷刀光劍影,心撲通撲通快跳到了嗓子眼兒,早就分不清何時何方,見沒躲過的一刀被人攔下,下意識想朝出手相助的小兄弟露個友善的笑,結果扭頭發現旁邊站的是江陰王。  師南:“......”  師南:“???”  師南腿軟了一下,心裏咆哮:啊啊啊啊啊他來了!他是不是認出我了!!  好在他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江陰王好像根本看不上他這個隨手就能料理的小雜魚,背對著他的黑眸深不見底,每一次動作,必帶走一條人命。  師南剛開始還很忐忑,後來發現沒人能靠近江陰王的背後,反倒隻有他敵軍深入,一時間竟然最安全,不由生起了來自公貓的悲憤。  師南:江陰王你他娘的是不是看不起我?  但每當師南膽大包天生出點歹意時,總能看見江陰王全身上下跟長了眼睛似的,以讓人眼花繚亂的招式抵擋住各方位的侵襲。  師南那點貓膽瞬間熄火,算了,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  戰鬥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師南悲傷的發現,己方站著的黑衣人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他,絡腮胡,還有那刺客頭目。  絡腮胡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自己永遠能苟到最後的天賦這麽強。  他空的那隻手再次撫過胸口妻子的斷指,深吸一口氣,大喊著舉刀朝浴血的江陰王殺了過去。  站著的就那麽幾個人,絡腮胡一動,師南就注意到了。但他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對江陰王偷偷扔了無數毒藥也沒用的廢柴,隻能悲傷地看著絡腮胡,心想兄弟你先去,我隨後就來了。  然後他就看見,江陰王頓了頓,刀柄反轉,利落的將聲勢浩大的絡腮胡敲暈。  師南:“......”好狗運,兄弟我先去下麵等你。  他竟有點嫉妒。  那刺客頭目身旁已無一人,他毫無懼色,反倒揭下了麵罩,露出張麵白無須的臉。他道:“江陰王,你——”  話未說完,半空中刀光一閃。  “啊啊......”他猛地捂住脖子,發出沒有意義的字眼,指縫間不停往外冒著血,不一會兒,麵帶不甘的倒下。  一動不動。  豎起耳朵正要偷聽的師南:“......”你怎麽不按套路行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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