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那位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即嫉妒又羨慕,看著大哥早出晚歸,他心裏總是有說不出的滋味。直到有一天,應是郵差未至,所以大哥的信未寄出去。放於內兜之中被幫他打理衣物的白賁看到。泛黃的紙張上,字字句句都是對林將軍的愛慕之情。原來他所假想的貴家小姐並不存在,奪了大哥三魂六魄的,竟是那位……恩人。他記得那天,不敢相信自己,來來迴迴的將短信箋看了無數次,甚至如今還能背出上麵濃情蜜意的話來。他不僅不敢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這真是他這位頂天立地的兄長所寫出的語句。他這副硬朗開闊的麵貌下……竟有如此柔情百結的心。可這一切……都不是他的。他死死捏著那張紙,沒由來的,覺得好恨。恨自己為何如此軟弱,還需要兄長照顧,恨自己為何偏偏與他是兄弟相稱。直到白褘像是被身上的傷疼的皺了皺眉,白賁才如夢初醒,慌忙將信箋重新放迴原處,取了膏藥就著昏暗油燈幫白褘抹上。“我那次以後,就處處留心眼,看大哥出門時是否會帶上他的荷包,看他做工迴來時,是否第一時間先去裏屋放置東西……很快,我找到了他放你義父迴信的木屜,發現居然還不少。”白賁暗啞著聲音的說道。“我義父……都迴了什麽?有迴那些同樣的話麽?”林懷易問道。他還瞥了眼林絮,當年竟還有這種事,與人情書往來?迴信迴的還不少他怎麽不知道?這人居然瞞著他!他不免恨得牙癢癢。“咳,我相信林將軍並非是那種來者不拒之輩……”林絮見縫插針的為自己正名。說來他也的確冤枉。起初收到白褘的信箋時,上麵也隻是些報告兩人生活的話,加了些他以為的感激之情。他還大為高興,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大頁紙的勉勵之語,讓手下路過江南時幫他送去給這孩子。隻是後來的信件中那份感激情從剛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到後來走歪了路,變了味。等他發現這點時,自己也哭笑不得。林將軍也並非絕情之人,更不是迂腐的老學究,他隻道是少年心智不成熟,從未嚐過愛與溫暖,一時受人恩惠混淆了心裏的感情。於是他也就沒有多加嚴厲的斥責,隻是在一封封的迴信中勸導白褘,告知人世間還有許多他未曾接觸過的人與事,不足以將心思放於他這個到處浪蕩的人身上,鼓勵他多出去看看。可就這番勸阻之語給白褘看來都能是品出另一番天地來。陷入愛戀的人總是盲目的,每日翹首以盼等待郵差背影的白褘如是,每天黃雀在後仔仔細細找找白褘的書信的白賁也如是。兩人沒有血緣關係,但這份癡魔的樣子卻是一脈相承。可白褘當時每天都陷入自己的心思與事務之中,隻顧得上拿賺來的錢供養白賁日常起居飲食,顧不上這義弟的心緒身量變化幾何。每每白賁想跟他坦白時,白褘不是累得沒聽幾個字就昏沉睡去,就是趕著出門,一次次的說著“迴來再聽”,卻一次次的食言。到了最後白賁不再提一字,開始變得不愛說話。像是將心思全然傾注於自身成長那般,短短幾年光景個頭就飛竄,脫下了那副青澀稚嫩模樣。“我每天……在大哥出門後我也出門,就躲不遠處看他……卻怎麽也看不夠。”白賁說至此,苦笑一聲,就像每天都飲下察覺不到的毒,日積月累,直到最後無力迴天。很快,街頭巷尾的三教九流他都認識了個遍,各個都能與他稱兄道弟,可他心裏總還是壓著另一個愈發硬朗卻愈發沉默的人,即使他二人朝夕相處,無任何隔閡。不過無論他白天與人在哪裏,在做什麽,在大哥快要迴家之前他也會趕迴去將飯菜做好,確保白褘在勞累整天後,能吃上熱菜,喝上熱湯。在白褘的眼裏,白賁始終是那個暖人心的義弟,體貼入微。他不知道,每至深夜,原先提出分房睡的白賁就會來他床前,借著微弱月光看著他,找出他最近而成的信箋一字一字的看,越是難受剜心他卻越是欲罷不能。“我總是想著,我要是殺了那個郵差,是不是就沒人幫他遞書信了……”白賁頭發散亂,白衣已經蒙上塵土,與剛在酒樓裏那副潔淨書生樣判若兩人。“後來我才發現,殺了郵差沒用,一個死了,還有另一個能接他的信。天下人我殺不盡……所以,我要是殺了大哥,是不是他永遠都是我的。”白賁“咯咯”怪笑,披散著頭發,就著地牢中閃爍不明的燈火,兩人才知道,此人癡症早已入骨成了心魔。☆、第 73 章聽到此言林絮忽然臉色難看了一瞬。林懷易氣不過“殺了你大哥這話都說得出來?你還果真是條喂不飽的白眼狼!”“那你又為何要殺林將軍?”林絮問道。白賁抬眼看了看林絮“你這張臉,這樣看著可真像那個人啊……”他忽地笑了“林將軍是正人君子,說起來,除了要殺他,我還應該要感謝他。”白賁心腸歹毒,藥死了那個郵差之後絲毫未得釋放。他最終決定在飯菜裏下藥,兩人一起死。他也不知哪裏聽來的鬼怪事,說兩人要是能死在一起,在拿紅繩纏住手指,來生就能做比翼雙飛,做鴛鴦同遊,為人則是神仙眷侶相守一生。他那天剪來紅繩,買來鴆毒,做了一頓最為豐盛的飯菜,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在屋裏等著白褘迴來。可白褘迴來後,卻意外的沒有先吃飯,也像是沒看到盛裝的白賁那樣,手裏攥著信紙,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進了自己的屋。直到白賁把心一橫,闖進他屋,奪下他手上這張紙,卻看到上麵寫著“我早已心有所屬。望小兄弟另尋良人……”信紙那頭的人明明白白的告訴他,自己已坐擁佳人,讓他務需再生綺夢。白褘所有氣力都失了,任由白賁撕了那張紙,滴水未進不言不語,躺在床上沉沉睡去。自然,白賁也將買來的毒酒盡數棄了。他知道大哥已然心灰,不會再與那人通信,他看著昏睡中的白褘,年輕的胸膛中心潮澎湃。也許……今日之後,大哥就能看到他了。“我義父都如此明白的將自己心意告訴白褘了,你又何必糾纏不休。”林懷易講到心意之時,特地加重了語氣,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早已心有所屬……這人說的是誰?林絮有些無奈。他還記得最後的這封信。寫時正好抱著念書念睡著的狐狸,輕輕地捋著它的毛,窗外海棠落了滿地,心下一動才寫出擁懷佳人的混帳話來。隻歎狐狸睡著時的那副溫柔乖巧樣與他平日裏橫行霸道地模樣有著天差地別,才惹得林絮一時亂了心緒。可總不能讓他承認在如此早時他就被誘得頭腦發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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