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感覺開始慢慢變得微弱,我似乎終於懂得了麗兒每日嚐受的痛苦是什麽的滋味,那是一種生命在一點點流失的挫敗,因為掙紮反抗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就和我親手給我媽還有翠姨下葬時的感覺一樣,眼睜睜的看著你最重要的東西離你而去,卻沒有半點辦法改變這結局。


    “晚之!”阿美喊著我,伸手搖晃了一下我的身體,“你別這樣嚇唬我!麗兒她、她不是……”


    “不是什麽?”我痛苦的閉上眼睛,隻覺得好累好累。


    “她從手術室出來送進了重症監護室,情況不是太好。”阿美說。


    我倏地睜開眼睛,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指抖了抖,感覺到心髒那裏傳來了“咚咚咚”的聲音,這不是什麽喜悅,而是重生。


    “麗兒還在,隻是陷入了昏迷。”阿美進一步解釋。


    雖說這個消息也很打擊人,但是在失去生命麵前比起來又算什麽呢?隻要人還在,就不怕沒有希望。


    掀開被子,我下床要去找麗兒。


    阿美抓住我的手,勸我道:“晚之,你明天再去吧。現在已經很晚,重症監護室不讓探視,你不如明天再來,順便也好找那位張主任問問情況,他和吳紹先說的時候,我聽得也是一知半解的。”


    我皺了皺眉,心想進不去的話,我去門口看看也行,麗兒到了陌生的環境就會害怕,沒有我在,她心裏不踏實。


    可就在這時,阿美又說了一番話,讓我一下子沒了動作。


    “都快九點了,你不需要迴、迴去嗎?今天那個男人氣勢好大,而且看起來似乎是在生氣,真的很嚇人。這麽久了,你的手機沒有一點兒動靜,你不擔心那個人是在和你置氣嗎?”


    是啊,我怎麽忘了沈亦霆呢?


    他今天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醫院裏,又是為什麽對我如此厭惡和反感,他又會不會繼續幫助麗兒,我都還一無所知。


    剛剛為著麗兒還活著這個消息而稍稍舒緩的心,一下又緊張焦急了起來,如果麗兒的病情加重,那麽就意味著我需要更龐大的資金來維持她的治療,我也就不能得罪沈亦霆。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慢慢攥緊成了拳狀,為了麗兒的以後,我現在不能陪著她,我必須趕緊去挽留住沈亦霆!


    “阿美,你說的對,我現在就迴去。麗兒那裏,我拜托你幫我……”


    “跟我有什麽好客氣的!你快去,有事我給你打電話!”


    阿美把我的包遞給了我,我接過去後,頭也不迴的衝出了病房。


    等電梯時,我就想這麽晚了,不知道小陳會不會在原處等我,於是我給他發了個短信確定一下。


    隔了幾秒,小陳迅速迴複了我一條信息,十分簡單:先生吩咐我離開。


    當我看見這幾個字的時候,第一反應是無法相信,把手機舉到離自己眼睛很近的地方,我才真的確認確實是這個意思。


    沈亦霆他這是什麽意思?我不敢往下推測。


    隻要一遇到他的事,我的心就會飽受煎熬,容不得我再多想,我趕緊叫了輛車前往諾瀾公館。


    ……


    諾瀾公館外,幾米高的鐵藝大門緊閉著,幽暗的燈光照在上麵,讓它失去了往日的優雅華麗,更多的是一種冷冰冰的恐怖感。


    自從我住進來,每次都是兩個傭人從這裏就開好門等我,所以我費了些時間才找到門鈴。


    當我伸出食指準備觸碰門鈴的時候,我感覺我指尖的冰涼已經超越了鐵門的。


    我不知道我一會兒究竟會麵對什麽,想到上次那毫無緣由的罰站,我就已經感到了害怕,而這一次,我同樣不知道理由,可沈亦霆的怒氣卻比上次強烈百倍……


    咬了咬牙,我還是按響了門鈴。


    無論是什麽樣的懲罰,我都可以承受,隻要沈亦霆繼續救麗兒就行。


    鈴聲響了三四下,我緊張的手心冒汗,盯著門鈴的按鈕,恨不得把它盯出了個窟窿來。


    “陸小姐。”


    低沉死氣,是董管家!


    “是我!”我一個箭步衝到了對講機那裏,“是我!董管家,麻煩您幫我開開門好嗎?我要見先生。”


    我話一說完,對講那邊沒有動靜了,隻剩下電路的聲音。


    看著對講機的指示燈明明顯示著通話中,為什麽董管家不說話了呢?是沈亦霆的命令嗎?


    “董管家!我拜托您和沈先生說說,我、我有錯,我會改的!但是不要這樣對我,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


    我因為哭泣斷斷續續說了這些話,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卻知道我需要被沈亦霆原諒。


    當我的話音落下,隻聽對講機那裏“刺啦”一聲,徹底斷了。


    這一刻,我的心底不再僅僅是慌亂和害怕,而是恐懼。


    上一次的懲罰,我是在庭院裏進行的,這起碼說明接受了懲罰,事情就會過去,而這一次,我不允許進入公館的大門,這就是……


    想著之前小陳的那條短信,我當時就有不好的預感,覺得沈亦霆是要和我斷了往來,隻不過我不願意往這方麵想,我希望是他生氣了,隻要消氣,這事也會過去。


    可現在董管家的態度也印證了這一點:沈亦霆,不要我了。


    一陣冷風刮過,似乎是在我的脖子那裏纏繞了幾圈才消散,它像一雙手可以隨時扼住我的脖子,悄無聲息的了斷了我。


    就像沈亦霆。


    我身子不自覺的向後退去,腦子閃過很多事情,自從我進去這公館以來的許多,它們似乎很清晰,但又很模糊,隻是一點,我牢記心中,不會忘記。


    那便是我進入這裏的目的:為了麗兒的命。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衝到了鐵門的中間,死死抓著欄杆,告訴自己無論如何,我不能離開,起碼在麗兒的這個時候,我不能離開,我隻有沈亦霆了。


    “沈先生!求你開開門!我可以解釋,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認錯,也會保證絕不犯錯!”


    我聲嘶力竭的喊著,甚至不知道這麽大的諾瀾公館,這麽大的庭院,我的聲音是否可以傳到沈亦霆的耳朵裏。


    我隻能用盡所有的力氣去喊,去證明自己對沈亦霆的忠誠與聽從。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喊到了喉嚨生煙,大腦缺氧,這死一般沉靜的諾瀾公館,依舊沒有半分的動靜。


    抓著欄杆的手一點點鬆開,我的身子慢慢下滑,直到坐在了地上。


    從原來的高聲大喊,到此刻的喃喃細語,我的話沒有變,都是那句:“沈先生,原諒我,我再也不會犯錯。”


    可是結果是一樣的,除了我自己的聲音,就是風聲。


    我的腦袋無力的靠在了欄杆上,嘴唇已經幹涸,眼前也越來越模糊,有些抓不住意識。


    這時,我垂在欄杆裏的手感覺有些濕潤,我撐開眼皮,就發現是萌仔過來了。


    嘴角抖了抖,我想笑著說一句:萌仔,你真好,隻有你還願意理我。


    可是我的手指剛要觸碰到萌仔,一個傭人就跑了過來一把抱走了萌仔,她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冰冷,也很不屑,那感覺就像是我一條人命不如萌仔來得重要。


    她什麽也沒說,抱著萌仔快速消失在了黑夜裏。


    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我知道一切就這樣毫無預兆的來了,我被沈亦霆遺棄。


    可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往下落,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似乎是要升起來一樣,周圍的黑暗也越來越明亮,寒冷的感覺也逐漸消失……


    這感覺其實挺美妙,我以前休克過一次,也是這種感覺。


    可就在我要昏過去的時候,隻聽“轟隆”一聲,鐵門忽然打開了。


    我的身體失去了支撐,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跟我來。”


    又是低沉死氣的聲音,是董管家。


    心裏劃過一絲欣喜,我哆哆嗦嗦,用最後的力氣抬起頭,卻也隻能看到董管家的高跟鞋,伸手,我抓住她的腳踝,說:“我……我……見、見他……”


    “起來,跟我走。”董管家冰冷的說完這句話,然後轉身離開。


    我失了力氣,腦袋一下子砸在了地麵上,那一刻,我覺得要是就這麽死在這裏,也可以算得上是一種解脫。


    可當我想起“死”這個字眼,我就知道我不可以死,麗兒還在等我。


    所以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尤其是為著你最在乎的人,我在地上爬了一段距離,眼瞧著董管家打開了公館的門,她沒有片刻停留,那意思就是我要是不來,就永遠不要再來。


    最終,我竟站了起來。


    ……


    董管家帶著我,來到了這公館的地下室。


    當時的我,連去想是不是沈亦霆要毒打我,折磨我都顧不上,我的想法還是想挽留住他,這樣就可以留住麗兒的命。


    可事實和我想的不一樣,當杜禮為我打開門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跪在沈亦霆的麵前。


    而沈亦霆端著一杯紅酒,坐在沙發上,那副慵懶的姿態,就像暗夜裏裁斷生死的撒旦。


    “沈總,我再也不敢了。求您念在我……”那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渾身抖得不像話,他甚至不敢和沈亦霆對視。


    “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沈亦霆問的稀鬆平常。


    “五、五年了。”


    沈亦霆聽後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然後側頭看向了站在門口的我,那目光讓我想到了一隻兇殘冷酷的豹子在廝殺獵物時的恨絕。


    他看著我說:“那你應該知道背叛我是什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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