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饗嫌棄地甩開手臂,用手背在他諾的衣服上用力擦了擦。他一言不發,緊緊抿著嘴角,看起來有幾分懊惱。他諾不以為意,依舊笑得一臉燦爛。灰狗先生叼著手機,朝著羅饗和他諾點頭致意,遠遠地目送他們離去。——我明天就去做一塊“神仙外賣”牌匾掛起來!樣子我早就設計好了。你猜猜我打算用什麽顏色的?——我不想知道。——那我告訴你吧,我想用粉色加金邊,這樣顯得活潑又專業。而且牌匾一定要做得大一些,這樣更氣派,還能在下麵寫上很多感謝名單呢。——你要是敢把我的名字加上去,我就揍你。——小魚幹想要椒鹽的還是孜然口味的?——椒鹽。——好的嗷!第26章 春天的故事他諾從城裏迴家後,又下了兩天雨。清風帶來細雨,雨水將青草打濕,綠色從各種想象不到的角落,爭先恐後地冒出來。花苞們炸裂開來,吐露芬芳。藏了一整個冬天的留鳥們紛紛跳出來,亮開嗓子,嘰嘰喳喳,為一年一度的繁殖期做準備。百葉林熱鬧起來,處處都是春天的氣息。而這一切都和單身的小海獺無關。直到周末之前,他諾都窩在家裏,認真鑽研設計他的“神仙外賣”的招牌。盡管小老板並沒有完全鬆口,但他諾堅信自己已經取得了階段性勝利。而一個能夠和毛春城唯一一家成精用品雜貨鋪合作的企業是值得令獺驕傲的。他諾決定擇日掛牌,宣布“神仙外賣”正式開業。招牌既是廣告,也是吉利的預示,一定要醒目,要大氣,要簡潔明了,還要喜慶好看。他諾特地聘請百葉林裏有名的時尚策劃大師張小葵。張小葵是一隻小葵花鳳頭鸚鵡1,曾經是人類的家養寵物,出身昂貴,為鳥傲慢,成精後就落戶百葉林了。他諾曾經遠遠地看過張小葵一眼,一隻大白鳥,叫起來能吵醒裝睡的獺。嚴格意義上說來,張小葵是外來物種。成精協會曾就他的歸屬問題引發過爭議。但無論如何,他現在是一隻徹頭徹尾的百葉林居民。據說張小葵的人類是一名造型設計師,張小葵耳濡目染,飽受熏陶,渾身散發出迷人的藝術氣息,對於任何時尚或設計相關的問題都頗有見解,一進入百葉林,就自封為這片領域內的時尚之主。他諾並不知道造型設計師是什麽,他隻知道自己的招牌設計的最終完善工作,需要得到業內鳥士張小葵的幫助。他提出一袋甜玉米的報酬,並請鬆鴉送去自己的設計需求。除了招牌,他諾還打算策劃一場別開生麵的開業大典,小魚幹鋪路,漫天灑蝦幹。光是想象這個畫麵,他諾就能幸福地笑出聲來。啊,小魚幹!他諾忽然想起來,他還欠著一筆債。他趕緊從床上爬了起來,用海鹽匆匆給自己搓了一個澡,出發去水獺媽媽家。媽媽正在家門口給他他米上遊泳課,水獺弟弟學得很不認真,撥動著四肢在淺水區裏劃水。他一看見他諾就甩動著尾巴遊過去,扒在他諾的肚皮上,怎麽都不肯撒爪。啾——他大聲向他諾控訴著。水獺的童年應當是美味悠閑的,每一隻小水獺都不應當遭受這樣的罪。他用前爪用力拍打自己的肚皮,發出砰砰的聲響,以此來表達自己強烈的情緒。他諾摸摸他他米的頭,給他塞了一顆草莓味的水果糖。他他米頓時滿足了。他諾揉著臉,趴在水麵的橫木上,看水獺媽媽抓魚。“媽媽,我想吃小魚幹了。”他這樣說道,“想吃椒鹽的。”水獺媽媽很高興他諾的到來。她從水裏爬上岸,甩幹身上的水,化作人形,一頭紮進廚房。小魚幹是丁香魚,細細小小的,放入燒熱的國內烘到酥脆,再加入調味好的醬汁熬煮到收汁,最後撒上自己磨製的椒鹽和少許辣椒麵,攪拌均勻。每一條小魚幹上都裹著恰到好處的醬汁和椒鹽麵,吃起來內酥外香,有一種奇妙的鮮辣滋味。小魚幹出鍋時,他諾偷偷嚐了好幾條,又給他他米嚐了嚐,最後才將剩下的小魚幹收在幹淨的玻璃罐裏。他舔舔手指,意猶未盡。沒有人會在吃到好吃的東西之後還生氣的。把這罐小魚幹送給小老板,他一定會成為天底下最高興的人類。他他米盯著裝滿小魚幹的玻璃罐,用力地吸溜著口水。他諾拍了拍水獺弟弟的腦袋,告別水獺媽媽,吧唧吧唧地踏上前往毛春城的路。這條路他早已熟稔於胸,盡管路程的實際距離並未改變,但在他諾心中,這條路早已變得美妙,因而也顯得短暫。而趕路也不再是單調無聊的過程,逐漸變成一件有趣的充滿希望的旅行。他享受著,並期待著每一次的重逢。小老板意外地不在家,甚至連小白傘都不在家。他諾捧著香噴噴的小魚幹罐,站在緊鎖的羅家大門前,不知所措地張望著。小魚幹放久了味道就沒有那麽好了。他有些擔心。就在他諾猶豫著要不要先迴去,之後再做一罐新的小魚幹送來時,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裏頭打開了。他諾驚訝地看過去,隻見門縫之間擠出一小團灰撲撲的絨毛團。嘰啾——是小白傘的朋友小麻雀。他諾摘下帽子,向小麻雀問好。這隻小麻雀很有趣,它並沒有成精,卻顯現出超乎尋常的智慧和靈性。它甚至扇動著翅膀拍打胖乎乎的身體迴應他諾的招唿。小麻雀打完招唿,蹦蹦跳跳地迴到院子裏。他諾站在門口,從門縫之間往裏探頭,小聲地詢問道:“我可以進去嗎?”迴答他的是一聲響亮的啾啾。他諾捏著帽子,一手抱著玻璃罐,一手推開門,踏進羅家院子裏。院子裏的那棵老梨樹已經冒出無數潔白的花骨朵,有一些甚至已經開始綻放。過不了許久,院子裏將飄滿清透的梨花香,彌漫整個春季。他諾幾乎能想象出小老板叼著煙坐在梨花雲裏的模樣,一定也很好看。他諾將小魚幹罐子放在簷下,坐在台階上,看小麻雀在院子的草叢間自娛自樂。它還小,翅膀不夠有力,飛起來的高度有限,大多數時候,隻能像一隻小雞那樣撲騰翅膀。小麻雀自己玩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無聊,歪著頭開始打量他諾。它看起來有些好奇,想過來近距離看看他諾。但它並沒有直接這麽做,而是蹦跳著在院子裏繞了一個大圈,東張西望,最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啾的一聲突然落在他諾的一臂之外。他諾眨眨眼,看著那隻小肥鳥。這種聲東擊西的方式他並不感到陌生。事實上,這座院子裏幾乎所有的生物都像小肥鳥那樣好奇卻不動聲色,甚至包括那把奇怪的小白傘。他諾伸出手,以不驚擾小麻雀的緩慢速度,一點一點地探過去,蹭了蹭小麻雀的毛肚子。小麻雀啾的一聲跳開,歪了歪頭,又主動跳了迴來,落在他諾的手心裏。“你好呀——”他諾拖長聲音,輕聲打著招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