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他習慣了她的嘮叨、詛咒。是的,就當她在唱嘔啞嘲哳的歌好了。他無奈地一笑。常常為這一笑,內戰結束,風波平息。她很少見他笑,所以擔心他犯神經。犯了神經還是她的累贅。誰叫當初要孩子呢?剛才他笑否,她真的不知道。不過,她嘴巴從未閉過。尖刻、齷齪的話像狗屎、尖刀向他投來,讓他憤怒,真想上前一把掐死她;又讓他絕望,真想一頭撞在牆上或從窗戶上跳下去,一死了之。恰好嶽母進來,他心一緊,倒吸了口寒氣。他沒有辦法,隻好違心地去街道辦領低保。目前,解決家裏困境的最佳途徑,也是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年關政府的補助拿迴來,讓一家人先把年過了再說。兒子大學畢業將近半年了,兒子昨天電話裏說,還在南方找工作,可能要到大年三十迴家。他盼望兒子迴家團聚。隻有兒子,才讓他對生活有所希望。否則,剛才在老婆的奚落、嶽父的呻吟、嶽母的哀號下,他又一次想到自殺。

    他抬頭仰望了下高空,依舊灰蒙蒙的一片,給人抑鬱而沉重。天氣預報老曆年前以陰天為主,開年後才會轉晴。他媽的,老天就是這樣跟我過不去!如果不是為了孩子,我真想往車上一撞,將一切煩惱與痛苦自殺。人其實是地球上最愚蠢最痛苦最可憐的動物。他媽的,就因為有思想!如果不是在小時候看到梵高的《向日葵》,我會迷戀繪畫嗎?如果我沒讀書,我會思考一些比父親深廣的問題嗎?如果不是企業兼並、重組,我會流落到這種地步?低保?哈哈,我成了低保對象,一個需要政府、社會救濟,讓別人憐憫的弱者!我這個從小想改變父輩生活方式的強者,怎麽連父輩都不如呢?他無端地感慨著。車流不息,創作的衝動也如排氣管的輕煙彌散在空氣中。

    路過一段偏僻街道處,他看到一位胡須拉茬的擺攤的算命先生。他喊住梵孫,說,師傅,過來看看。說得不準,我不要錢。你最近有一件兇事。

    梵孫一聽,停下腳步。他平時總聽這類人拉生意時喊——師傅,你最近有兩件好事,要不要我說給你聽聽。說不準,不收錢的。他每次沒理這種人。今天,卻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倒想聽聽他如何說。

    你雙耳陡峭如削壁,主聰慧;但印堂黑暗,一生不得誌。人中周折,四十八九有一險。請問今年貴庚?

    四十九。

    我看就在今年。如果把今年過去,你會時來運轉,下限稱懷。

    你是說,把年過後,明年就好了?

    正是。但眼前你有一劫,在於你的造化。好了,我走了。那人說完,收攤,準備走。

    梵孫摸了摸口袋,尚有十元錢。問:多少錢?

    算了。這次不收,正月如相遇,你再給我十元。

    梵孫也沒想給他,便往辦事處走去。

    歲末的午後,天空總要暖和些。街上的繁華依舊,盡管依舊的繁華在梵孫的眼裏、心裏沒有多少快感。他嘴裏念念不停——新年,新年……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吳遠道小說集之哦純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ydwu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ydwu並收藏吳遠道小說集之哦純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