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克的靈魂受到重創,明暗不定,被我掐住後動都不能動,看他神情好像還挺痛苦的。


    仇詩人沒有阻止我,而是在這車子裏布滿禁止,既讓牛克逃不掉,也讓外麵的人無法探知車裏的情況。


    “說啊,你說啊,為什麽要殺我!”我瘋魔一樣空出一隻手狠狠地扇他的臉,一下又一下,每每想到自己死了,每每想到他將自己惡心的心髒放在我身體裏,每每想到他為了獲取力量設計那麽多無辜的人喪命,每每想到……我的身體沉入血河,我就無法抑製我的憤怒。


    仇詩人手指上出現一團火,他托著這團火逼近牛克,不管我怎麽打都把自己當一團死肉的牛克立馬驚惶起來,支支吾吾地開口:“不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你!”


    “不是你?我的身體都被你糟踐成那個樣子了還不是你?”我抓著他的脖子使勁搖晃著,要不是他現在是鬼魂,說不定腦袋都能被我甩出去,我真的是氣瘋了。


    “真的不是我,”牛克驚恐地看著快貼近自己的火,“你的身體是,是我偷的。”


    我一頓:“偷的?你哪偷的?”


    牛克顧忌著什麽閉上了嘴,仇詩人冷笑一聲,直接將手上的火貼了過去,牛克發出慘叫:“拿開,快拿開……我說,我說,是你姐姐啊,是你姐姐我老板班芷啊!”


    我愣住:“你、說什麽?”


    隨後,我完全不信地將他抓起來:“你還敢撒這種謊,真的是不想活了,死人,把火丟他嘴裏讓他吃下去!”


    仇詩人還真打算照辦,牛克嚇得大叫:“真的啊,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你的屍體真的是我從班芷那裏偷的啊,我要是說謊,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啊!”


    我卡在那,好半天迴過神來:“世上死去的人那麽多,你為什麽偏偏偷我的屍體?你從我姐哪裏偷的?是、是我姐殺的我?你都知道些什麽,說,說啊!”


    “我、我……”牛克正要說什麽,忽然噎住,然後痛苦的嚎叫起來,整個靈魂一下子收縮一下子膨脹,那張臉一下子胖一下子瘦,仇詩人麵色一秉,試圖挽救,但最後隻能護著我滾到角落。


    我被仇詩人牢牢鎖在他懷裏,什麽都沒看到隻聽到一聲爆炸,待仇詩人放開我,我往牛克那看了一眼,發現他已經什麽都沒剩下了。


    “怎麽迴事?”


    “他的靈魂也被下了烙印,他的主人估計是怕他說出什麽,將其摧毀了。”仇詩人臉色很不好,居然在他麵前殺死重要的鬼質,讓他很不爽。


    聞言,我虛軟在仇詩人懷裏,當你仇恨的人突然在你麵前被滅了,你滿腔的恨意不知該往哪發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發了好一會的呆。


    好一會,我幽幽地出聲:“如果,如果我姐是殺害我的那個人,那在牛克說出我姐的名字前,就可以把他毀了,完全不用等他要再往下說的時候才……”


    既然都下了烙印了,等他把我姐名字都說了,再殺他有什麽意義,對吧?


    我都不知道,我是理智地在分析這些,還是想為我姐姐找一個可以開脫的理由。


    我無法接受,是我姐姐害死我這件事!


    整個腦子全亂了,不知道什麽是什麽。


    仇詩人捧起我的臉,定定看了幾秒後,將我壓到他的胸口,強硬地說道:“現在什麽都不準想了,死都死了,馬上追究出誰是兇手沒有意義,你現在要做的是閉上眼睛,休息。”


    我實在太累了,累得實在是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所以仇詩人這樣要求後,我順理成章地閉上眼睛,將自己縮在他的懷裏。


    這是個安全的壁壘,如果我可以一輩子躲在裏麵不用出去,也不需要麵對各種醜陋的事情,那該多好。


    那時那刻,我真的很想很想逃避。


    ……


    當一個人發生了一件很刺激的事,想要完全不去想是不可能的,我努力逼迫自己放空,閉上眼睛休息,可還是被雜七雜八的夢占據,在夢裏,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卻怎麽都擺脫不掉身後追著自己的人。


    喧嘩聲將我吵醒,我一覺睡得比熬了三天夜的人還累。


    始終抱著我的仇詩人沒說什麽,隻揉了揉我的頭發,再喂我喝了點玉瓶裏的水。


    “外麵誰來了?”感覺自己好點了,我問道。


    “浮光和尚。”仇詩人扯了下嘴角,“有的信徒會叫他聖僧。”


    他語氣不屑地說完,見我好奇地往窗外瞧,便道:“我帶你去看看。”


    我連忙點頭。


    裝作沒什麽事,不代表真的沒什麽事,找點事情轉移下注意力,總比窩著控製不住胡思亂想的好。


    現在是白天了,車上有仇詩人下的禁製沒太大感覺,一下車,哪怕已經是冬天了,太陽的光依然讓我很不舒服,不過現在我覺得自己還挺幸運的,雖然不能照到陽光,但我有好幾次不得不從陽光底下穿行,如果不是我有實體,換做其他剛新生鬼魂,隻怕被陽光一照,就得化成空氣了。


    想想都後怕。


    一把黑傘撐在頭頂上,仇詩人摟著我站在車旁,不急著往哪走,直到幾輛高檔轎車緩緩開了過來,然後在他們跟旁停下。


    後麵的車當先下來幾位和尚,他們雙手合十,對仇詩人鞠了一躬,念了聲阿彌陀佛,仇詩人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迴了一禮,之後和尚就先往日暮的大鐵門走去。


    這時候,最前麵那輛車才走下來一個穿著袈裟的和尚,這個和尚高高瘦瘦,身材看上去挺有勁的,有著武僧的氣魄,但麵上祥和慈悲,而且他很年輕,長得還挺俊。


    他走到我們跟前,掛著佛珠的手掌豎在身前:“阿彌陀佛,仇兄弟,我們又見麵了。”


    仇詩人“嗬嗬”一聲,對這個明顯比剛才那些和尚更德高望重的人反而沒了尊敬:“你動作可真慢,現在才到。”


    “其實,我還可以更慢一點,你要不要試試?”一臉慈悲的和尚,說出了這麽類似於賴皮的話。


    我:“……”


    “行了,趕緊去吧,不然小心你家佛主給你來個五雷轟頂。”


    和尚像模像樣地念了句“阿彌陀佛”,然後朝我看了過來,我當下心裏發怵,忍著躲開的衝動堅強地站在那,好在仇詩人馬上擋在了我麵前隔斷了和尚的目光:“兄弟的媳婦是能隨便亂看的嗎,趕緊滾。”


    和尚笑了笑,反擊一句摳腳大漢居然找到老婆了,便轉身進了日暮,對我的情況不再探究。


    “他叫浮光,算是我的朋友。”仇詩人摸摸我的頭道,“林子底下的血河怨氣太重,就這麽毀去可能會造成反噬,讓這家夥把這地方超度超度,再改改風水,應該能將底下的邪祟封印。”


    “那日暮要關閉嗎?”


    “不。”


    我疑惑地看他,這樣的地方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如果一下子所有人都撤離這裏,哪怕有過超度,殘留的陰氣還是會日漸重新累積,會給後世的人帶來不小的影響和麻煩,反倒是如果上頭陽氣充足,時間久了,陰氣自然也就潰散了。”


    而人多的地方,陽氣自然就足。


    他往前一步,望著日暮裏的那些建築和後頭的大山:“可以將這裏稍稍改建一下,讓它和都市連通不那麽與世隔絕,不一定要繼續開著這精神病院,可以弄點別的,不過這些發展建設,可以交給懂的人來做,我隻是給個意見。”


    我點點頭:“那趙星和葉子呢?”


    “我讓人看著點,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仇詩人冷酷地諷笑,“日暮這地方意見暴露了,上頭有些人,也該鬆動鬆動了。”


    “能行嗎?”


    “要拔掉這些毒蟲自然是不可能,他們有的是辦法找出一堆替罪羔羊,不過讓他們傷筋動骨折騰一番,還是可以的。”


    也隻能這樣了。


    我疲乏地往仇詩人身上一靠:“我們什麽時候迴去?”我想家了,想小寶黑蛋了。


    “浮光到了,這裏交給他就行,我們現在就迴。”仇詩人說做就做,將我重新塞迴車裏,讓我再好好睡一覺,他自己坐進駕駛座裏,啟動車子,從一排車中開了出去,然後“咻”地開出老遠。


    坐在後座拿著毯子給自己蓋上的我,隱約聽到車後有人在唿喚?


    然後我就聽到仇詩人的手機響了,他點了免提,我清楚地聽到電話那頭的人的吼聲:“老大,你這是要去哪啊?”


    “迴去。”仇詩人淡定地仿佛這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迴去?”那人卻馬上叫起來,“你在跟我開玩笑吧老大,這裏事情那麽多,我們都忙不過來,你說你要迴去了?”


    “老子的媳婦不舒服,那點小事你們慢慢處理,我得帶她迴去好好修養。”


    不等對方再說什麽,他就把電話掛了。


    我:“……”


    我覺得好羞恥啊!


    覺得羞恥的我,在些許顛簸的車中,自在地閉上了眼睛休息。


    迴到魔都天已經黑了,接了小寶黑蛋後,仇詩人帶我迴我那個小窩去,在進公寓大門時,我看到了飄蕩在附近的一兩隻幽靈,普通人都看不到他們,他們自己更是兩眼茫然,聽說孤魂野鬼做久了,會慢慢的失去人世的記憶。


    迴到了小窩裏,這次,我清楚地感受到,有一股能量灌輸到我的身體裏,疲乏的身體頓時被滋養得恢複不少。


    而我在走進門後就站定了:“死人,你說我這房裏布了陣,陣眼是一顆心髒,那顆心髒不會就是我自己的吧?”


    仇詩人將小寶趕去做功課,不過幼兒園哪有什麽功課,不過是看看兒童書,再拚拚雪花片,小寶跟一般的小孩不同,我也是後來發現的,他居然認識不少字,那些兒童書他可以看得飛起,黑蛋自然是陪著他的。


    安頓好兒子跟兒子的寵物後,仇詩人再走到我跟前,凝望了我一會,終於承認了:“對!”


    我僵硬半響,勉強笑了笑:“也好,比別人的心髒好。”


    他不太會說安慰人的話,便把我抱起來再放到懶人沙發上,自己拿起吸塵器,整理幾天沒住人的房間,洗了水壺裝水燒水,還拿抹布擦了擦,賢惠得不得了。


    待水燒開後,倒了一杯塞到我手裏,他大概是害羞了,叫我喝水時惡聲惡氣的,但我一點都不怕了。


    倒是看著手中的水杯,我發了會呆,然後忍不住問:“死人,為什麽我和其他的鬼不一樣?為什麽,牛克想要我的屍體,還能從我的屍體裏得到能量?”


    正將床單換下來,準備丟洗衣機裏洗的仇詩人,將床單被套先丟到一邊,走過來時順手將一張椅子拖了過來,那椅子不大,我以前逛淘寶時覺得好看買下來的,仇詩人這個人高馬大的家夥,坐在一張有點小的可愛風的椅子上,乍一看很突兀,可他表現得很自在,看著看著倒也覺得順眼。


    我看他大馬金刀地坐在我麵前,下意識地跟著端正坐好。


    仇詩人斟酌了一下才開口:“你死得蹊蹺。”


    “這我知道。”


    “你死後,你的屍體被做了手腳,以至於你的靈魂能夠化為實質,像人一樣‘活著’,雖然之前看過你的屍體了,但沒有實質接觸過,還被牛克藏了一段時間,所以我還不能確定究竟怎麽迴事,唯一能肯定的一點是,能做到這點的,絕對是個厲害的角色,至少是個存在上千年的邪祟。


    當然,能夠做到這些,跟你的體質也有關係,你的祖上顯然是真正的卦者無疑,想當年卦者輝煌的時候,絕不是你外婆如今的能力可比的,而你,可能是返祖了。”


    “返祖?”我是看過小說的,多少明白這話的意思。


    仇詩人點頭:“如果這世上有神,那麽卦者絕對是神最寵愛的孩子,他們的能力不僅僅體現在預知上,最強大的,自然還是他們的靈魂,所以,若你原本具有返祖的力量,再加上那個至少上千年的邪祟,讓你能夠實體化也不算難事。


    隻是,靈魂實體化也算是逆天行事了,除非鬼修且真的修出一定道行的,不然誰也無法一直保有實體,所以,他們在你房間布置了這個陣法,讓你能夠及時的補充能量。”


    我若有所思:“這麽說來,牛克說我的屍體是被他偷走的,應該不是說謊了。”


    因為他不具備那種實力。


    可我姐也沒這本事啊,就算她其實也是個能力者,她不可能已經上千歲了呀。


    “這事還沒完。”仇詩人鄭重地看著我,“你接下來要更小心。”


    我趕緊點頭,想也知道,他們讓我保有實體,肯定是要我為他們做什麽事的。


    “不過也不完全是壞事。”他勾起嘴角,很有那種壞壞的感覺,“這世上,最難修煉的就是鬼修。”


    靈魂其實就相當於意識體,特別是很多幽靈,他們連一些複雜的想法都沒法擁有,怎麽能修煉,至於厲害點的,一般都是通過怨氣和強烈的執念讓自己壯大,這種情況也很難修煉,因為天道不容,想在天道底下拚一條路出來,不是沒有,但萬中無一。


    而一旦他們的怨氣消散,執念了去,也就不會再留在陽世間了,本來,輪迴才是世間的規則。


    “但你有了實體,你不需要靠怨氣來生存。”仇詩人眼神火熱,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他們讓你擁有實體,是要利用你,而你可以反過來利用他們創造的這些條件,來壯大自己。”


    我眨了眨眼睛,還有點迴不過神來:“還可以這樣?”


    “當然可以,”仇詩人兇惡地眯起眼睛,“對待敵人,一點都不用客氣。”


    “可我要怎麽做?”我還是挺期待的,幻想著能像小說裏寫的那麽厲害,最重要的是,我要是變強,就不用一直拖累死人了。


    “不著急,修煉這種事,也不是你有實體就能馬上就成的。”他碰了碰我手中的杯子,“都有點涼了,趕緊喝了。


    作為一隻鬼,我現在知道自己是不用吃東西的了,不明白他怎麽還會催我喝水,等我抿了一口後,才發覺他應該是在水裏摻了什麽東西,可以幫我補充元氣的。


    不禁握緊了手中的杯子,一口一口認真地喝完。


    仇詩人則起身去收拾剛才丟下的床單被套了,等他從陽台上迴來,我一邊窩在懶人沙發裏,一邊看著他鋪上幹淨的床單,想到了一件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罵我髒東西,還說我臭!”


    我幽怨地瞪著他,哪怕我知道自己是一隻鬼了,也很難接受有人說我髒,還說我臭。


    仇詩人動作一頓,然後背對著我繼續鋪床:“習慣性的稱謂罷了。”


    “那我身上真的很臭嗎?”我還特意掀起自己的領口嗅了嗅,雖然聞起來香香的,可我很在意仇詩人的想法,我怕他真的覺得我臭。


    “不,”將套好枕套的枕頭往床頭一丟,“我那會說你臭,是因為你身上有一股大粽子的味道。”


    “粽子?你說僵屍嗎?”


    “差不多吧,很濃的腐臭味,估計你屍體之前存放的地方有粽子,所以你的靈魂沾染上了那大粽子的味道。”


    “那現在呢?”


    “自然是沒有了。”


    他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不過還是起身站在仇詩人身後,時不時動一下,想問又有點不好意思:“那、那你說,我現在是什麽味道的?”


    仇詩人沒理我,他還在套被子。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我問你呢,我現在是什麽味的?”


    然後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被他扯了過去後,被他壓倒在了床上,這套被單是我前不久洗好曬幹收起來的,我此時倒在被子裏,聞到一股洗衣液的香味,望著欺身在我上方的仇詩人,隻覺得心跳加速……好吧,我現在沒有心跳,可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慢慢地俯下腦袋:“你現在當然是,好聞的……肉味!”


    還來滿懷期待的,誰知道他一出口居然是“肉味”,我頓時瞪大了眼睛,氣鼓了臉頰,果然不能期待他嘴裏能說出什麽好話來。


    仇詩人勾唇一笑,頭一低,就吻住了我,我沒有反抗地抱住他的背,正待他要加深這個吻時,有一個物體撲到了我們身邊:“爸爸媽媽,你們在玩什麽呀,小寶也要玩!”


    我趕忙推開仇詩人,果然看到小寶趴在我身旁,睜著一雙澄亮的眼睛看著我們,黑蛋就蹲在他的背上,正在舔著自己的爪子。


    “沒玩什麽呀,小寶功課做好了嗎?”


    我一邊親切地詢問著小寶,一邊暗暗掐了一把仇詩人,居然在小孩子麵前做壞事,還被看到了,把小寶教壞了怎麽辦。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這家夥一身的肉都硬邦邦的,掐也掐不起什麽肉來。


    小寶看看我又看看仇詩人,最後他將一本書捧到我麵前:“媽媽,你念故事給我聽吧。”


    “好!”


    我靠在床頭,小寶側身挨著我躺著,黑蛋貼著他的背睡著,這兩小家夥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我捧起故事書緩緩講起故事,仇詩人則出門買飯去了,這裏現在沒住人了,自然也沒存放食材。


    等仇詩人打包飯菜迴來,小寶已經睡著了,我們接他時,他吃過東西了,所以便沒有叫醒他,我和仇詩人到陽台上吃晚餐,那裏擺放著觀賞性的桌椅。


    “你後來為什麽不抓了,還保護我?”這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一個初見麵時,對我這隻沾有大粽子味道的鬼特別沒好感的捉鬼大師,為什麽會突然轉變態度,還把我保護起來,給我護身符,隻要我有危險他馬上到。


    仇詩人之前該說的都說了,自然不會再對這事隱瞞:“你身上不是還戴著那個白玉?”


    我趕忙將藏在衣服裏的圓形白玉從脖子處將掛繩拉出來,最下麵掛著的圓形白玉上,有兩道交叉裂痕。


    以前,因為這是外婆給我的,我便一直戴著,這會知道我是隻鬼後,倒覺得這白玉不一般了,這白玉應該戴在我屍體上的,我死後它居然還跟著身為靈魂的我。


    而且,每當我快神誌不清時,都靠它撐過來的。


    “這塊玉是什麽?”


    仇詩人伸手接過白玉,道:“這玉,最早是屬於仇家的。”


    “啊?”


    “很早了,估計都有五六百年了,具體什麽事我無法知道了,說簡單點就是我曾經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祖先,他將這塊玉贈給了你的祖先,還傳下口諭,第x代的傳人,一旦見到這塊玉的主人,付出任何代價都要保護好她,因為……”


    我認真地聽著,見他突然停下,還不解地歪頭看他。


    “因為這塊玉的主人……會是我媳婦!”


    我:“……”


    我跟他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內心劇烈波蕩著:“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祖宗的口諭?”


    “那當然不是。”仇詩人嗤鼻,“怎麽可能。”


    他向來傲氣,哪怕是祖先,也不可能讓他遵守他不願意的事。


    他告訴我,起先覺得既然讓他保護我,自是有深意的,他對自己的祖先還是敬重的,也清楚自己祖先的本事,再說,他不覺得這件事難辦。


    但是媳婦……一隻鬼會是他媳婦?


    他不相信,可他又不能讓一個可能未來是他媳婦的人被欺負,自然而然地秉承祖誌,保護好這隻鬼。


    “或許,知道你可能會是我媳婦,讓我對你多了關注,也因此,慢慢地了解你。”他的大手從我頭發上穿過,末了按住我的後腦,讓我朝他仰起頭,“但這隻是始,讓我們能夠有一個開始,最終促成你成為我媳婦,是因為……”


    我屏息地等待著。。


    “你喜歡我!”


    “……”


    “你還親了我。”


    “……”


    “所以你對我負責,做了我媳婦。”


    “……”好想打死這個人。


    ——


    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上,精神等方麵都恢複不少,我也準備從鬼殼子鑽出去,迎接骨感的生活。


    第一件事,自然是找我姐姐班芷。


    然而,她的手機打不通了,我又接連聯係了她身邊我認識的,和m城班氏企業的那些高管,這些人倒是都打通了,可他們比我還著急,我還沒開口問呢,他們就先問我,班大小姐去哪了,有一堆事等著她處理呢,問我她什麽時候迴來。


    半天後,我確認了一件事:


    我姐姐失蹤了。


    班芷在m城的班氏企業裏的職位不低,更別說她是班家的大小姐,她失蹤是一件大事,而這件事的結果還影響到我的行蹤,將徹底暴露給我爸爸。


    我還在給認識我姐的人打電話詢問我姐的情況,家裏的電話就打來了。


    不是我哥不是我媽,是我爸親自打的!


    我以前覺得我並不怕我爸,這會接個電話都是顫顫巍巍,誠惶誠恐。


    “班瀾。”爸爸語氣堪稱平靜,可他是連名帶姓的叫我,我下意識地繃緊了自己,“不錯,長大了,可以糊弄家裏人,是吧?”


    “……對不起,爸爸。”


    “我已經派人去接你了,現在就在你公寓下麵,你馬上迴來。”


    我聽得一驚,這行動力太驚人了:“不行的爸,我有事……”


    “你有事?就是當一個神棍?”


    “爸。”我呐呐地說不出話,爸爸果然都知道了。


    “仇大師確實是個德高望重的人,我倒不反對你和他走動,有時間,我也會去好好拜訪一下他,但現在,你必須迴來。”


    看來爸爸並不知道我和仇詩人在一起的事,也對,這事現在隻有極少數的人知情,我爸再厲害,能夠查到仇詩人的身份已經很不錯了。


    並且看爸爸的意思,對仇詩人還挺尊敬的,這情況算很好了,不過這也說明,爸爸他是真的清楚仇詩人是幹什麽的。


    “可是爸,我……”


    “你姐姐已經失蹤了,你媽這兩天擔心連飯都吃不下,你要是還顧及這個家,就給我迴來。”


    說完這些,他就把電話掛了。


    而他留下最後這兩句話,讓我心裏頭沉甸甸的。


    “那你就迴去一趟吧。”


    沒想到仇詩人反倒先同意了。


    我委屈地看著他:“但我迴去了,再出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爸媽一定會牢牢看著我的。


    “沒事,你盡管迴去,”他自信地勾唇笑,“我會讓你爸媽,親自把你交到我手上。”


    知道他心裏定然是打著什麽算盤,我還是不爽地錘他一下:“說的什麽話,跟土匪威脅人似得。”


    仇詩人幫我簡單收拾了點行禮,帶著我下樓了,果然,一到樓下,就看到我熟悉的一位司機,站在一輛車旁。


    “晚上小寶迴家,你記得跟他好好解釋。”我不放心地叮囑著仇詩人,“飯要好好吃,你別再讓孩子吃泡麵了。”


    “行,我知道,快走吧。”


    我:“……”


    怎麽感覺他一點都不留戀我?


    他拎著我的行禮跟拎一個小小的包一樣輕鬆,將行禮放在車後箱,打開車門把我塞進車裏,再讓司機好好開車,末了把車門關上。


    這些流程幾乎一氣嗬成。


    他從來不是一個婆媽的人,想做什麽都幹淨利索,我是知道的,但這會,我悶悶的不快樂,特別是車子開走了,他站在後頭隻跟我揮了下手。


    大概女人都比較感性,想要他多抱抱我親親我哄哄我,可就仇詩人這麽一個糙老爺們,能指望他這些嗎?


    我大大地歎了口氣,引得司機頻頻看我:“二小姐,班先生也是為您好。”


    我知道司機誤會了,但也沒想解釋,“嗯”了一聲,靠在椅背上,想著迴家後該怎麽做。


    ……


    用最快手段把我叫迴來的爸爸並不在家,家裏隻有我媽和我哥。


    對於我欺騙他們在m城,其實一直在魔都,還在一個“神職人員”底下當神棍的事,他們都沒有提起,老媽隻一個勁地說我瘦了,麵色不好,然後張羅著做飯。


    其實我瘦不了,死的時候什麽樣,就會一直什麽樣,麵色不好倒是真的,在日暮精神病院裏損耗太多了,隻休息一晚上,迴溫不了,更何況,我這臉色,怎麽著都不可能白裏透紅。


    班戟也什麽都沒說,老媽給我做了頓好吃的,他就在旁邊搶,不過畢竟是兄妹,我還是能察覺到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吃完飯,我借著飯後散步到庭院走走,發現家裏久不見的保鏢再次出動,將我嚴密地看管起來,保證我不能一個人踏出自家大門。


    午後的太陽最讓我不喜,我便沒再外多加逗留,查探一番後迴屋裏,再衝進班戟房間。


    班戟正在打電話,繃著麵皮正在朝電話另一頭的人發脾氣,我一打開他的門就聽到了他的吼聲,哪有在老媽麵前嘻哈的樣子,估摸著是不想讓老媽擔心,才做出來的輕鬆。


    他看到我後隨意跟人交待兩句就把電話掛了,我關門走進去:“還沒有姐姐的消息嗎?”


    班戟搖頭,將自己摔進沙發裏,先是沉默,而後罵道:“你說這到底怎麽迴事,好好的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明明傭人都看見她進書房後再沒看見她出來過,她怎麽會無端端地消失在自己房裏?”


    自從屍骨山的事解決後,班芷就搬到m城的別墅裏去住,那裏有聘請的傭人給她準備三餐和打掃房屋。


    就在前天晚上,也就是我們到日暮林子木屋底下的那晚八點,那會我們都還沒開始行動,班芷迴書房處理工作上的事,十點多的時候,傭人照例做了宵夜送進書房,卻沒看到班芷。


    傭人表示,她在期間,都是客廳和廚房,廚房能夠看到外頭的情況,所以班芷要是出門,傭人一定知道,後來還調出了別墅門口的監控,都表明了班芷沒有出去過。


    時間上讓我很疑惑,如果說我姐是知道自己暴露了想逃走,那她不見的時間,我和仇詩人還在宿舍裏沒有出發呢。


    看班戟氣急敗壞的樣,我試探地問:“你說姐她會不會,遇到了什麽邪祟?”


    “這世上怎麽會有……”鬼字還沒說出口,班戟就自己住了口,因為他想起了屍骨山的事,那幾乎顛覆了他二十多年的世界觀和人生觀。


    半響,他斟酌著重新說:“你說的是有可能,但不能一有什麽事就覺得是見鬼了,這世上多的是人裝神弄鬼,還是要好好查查才行。”


    而後他又道:“上次幫我的那兩位大師挺有本事的,要不,請她們幫下忙?我們,雙管齊下?”


    我趕緊點頭:“人為方麵的你來查,鬼怪方麵的,交給我。”事實上,仇詩人已經派人到m市了。


    班戟狐疑地看看我:“聽說,你最近跑去當了一位捉鬼大師的助理?”


    “嗬嗬嗬,是啊。”


    “你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怎麽會呢,老爸都認識呢,你不信的話去問問。”


    聞言,班戟沒再說什麽,我以為他信了,誰知他卻道:“反正你最近也出不去了,是不是被騙,也不重要。”


    媽蛋!


    還是不是親哥了?


    事實上,他說對了,我出不去了。


    那天晚上,爸爸迴來,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最近好好待家裏,哪都別去了。”


    爸爸很疼我,可當他下達一個命令後就不會再更該,唯獨這個時候,我才體驗到外人為何那般畏懼我的父親,他的命令,沒人敢違背。


    然後,我就發現我哪也沒辦法去了,跟小時候一樣,被封鎖在大大的別墅小小的空間裏。


    第一天晚上,小寶給我發視頻,我哄他我是出來工作,過幾天才能迴去,大概仇詩人之前經常“出差”,他習慣了,便信了我的話。


    至於仇詩人,他好像有點忙,我把我這裏的情況告訴他,他隻讓我安心等待,微信上偶爾迴我幾句,要不是知道他不是那種始亂終棄、喜新厭舊的人,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想出軌了。


    然而即便心裏不斷告訴自己,要相信仇詩人,自己也不會一直被困在家裏,可還是越來越浮躁。


    以前天天關家裏習慣了不會多想,可見識到外麵的世界後,在被強硬地鎖在一個地方裏,是一件讓人打從心裏感到壓抑的事。


    第二天晚上,我實在苦悶,就用手機玩遊戲。


    是最近比較流行的狼人殺。


    規則就是,好人陣營和狼人陣營,好人裏有神職和村民,狼人夜裏殺人,好人白天將狼人找出來,說白了,就是個謊言類的遊戲,看誰更能說謊?


    我心情不好,不愛說話,被認為劃水,早早地就把我當狼給投出去,我這把就是個村民,死了就死了,我也沒什麽所謂,歪著身子靠在沙發上,看著屏幕聽著其他玩家爭執的聲音,腦子在發著呆。


    “叩叩”


    什麽聲音?


    我迴過神,發現聲音是來自窗戶那邊,而且這聲音很熟悉,分明是有人在敲我窗戶,有記憶以來,隻有閆斌爬過我家的牆,敲過我家的窗。


    可是長大後,他就沒再做這種事了呀。


    我將手機放下,起身往窗戶走去,天黑就拉上了窗簾,我也不知道窗外有什麽,走近後,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不會有什麽邪祟跑到我家來了吧?


    猶豫間,窗戶再次被敲響,同時,我隱隱有了某種感應,外頭的,似乎是我認識的人?


    我抓住窗簾一角,不急著拉開,而是自己探頭往外看,然後就看到仇詩人正站在我窗戶外麵。


    又驚又喜,慌忙拉開窗簾並把窗戶打開:“你怎麽來了?”


    仇詩人手腳麻利地鑽進來,然後馬上幫我把窗戶關上,隔絕外頭的冷風,已經一月份了,天很冷了,但其實,我是感覺不到冷的。


    以為自己是人的時候,我還會習慣性的有各種人類的習慣和感知,像天氣熱會流汗啊,心跳加速啊等等,可等我意識到自己原來是鬼後,很多感覺就慢慢的淡了,當然,目前還保留著大部分,隻是冷這類的實在是沒有。


    可仇詩人卻下意識地為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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