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離開了,舒念搬過凳子在床邊坐了下來,她看著徐嘉榮熟睡的容顏,隻要想到那雙緊閉的雙眸睜開了,心裏就升起一股喜悅。


    肩膀從未有這刻感到輕鬆,卸掉了所有沉重,身體像清風般鬆懈下來。


    舒念嘴角緩緩浮現抹淡笑,埋藏在心底的所有疑惑都不重要,隻要他能夠醒來,能夠恢複過來!


    可能是她的視線太過於專注,躺在床上的男子突然睜開了眼,他無意識的轉動眼珠子,最後落到舒念身上。


    舒念一動,驚喜叫道:“嘉榮哥你醒了?”


    “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把醫生叫來?”已經習慣了他沉睡的樣子,麵對睜開眼的他舒念顯得很手足無措。


    那雙眸子一如既往的溫和如沫春風,隻是身體太過於消瘦,蠟黃臉色已看不出往日神采。


    舒念已經起身:“你先躺著,我讓醫生來看看你的情況。”


    黑沉大眸明顯縮了縮,舒念一愣,仔細去看,那雙眼裏流露的情緒那麽的真澈,就猶如當年站立在馬路邊上等候紅燈的時候,他寵溺的抬手揉了揉她頭的目光。


    舒念輕輕眨著眼,一瞬間明淨眸子布滿水花,盈盈欲滴,她又笑又哭的反身迴來,“嘉榮哥,你記得我是不是?你有思維的是不是?我是舒念,你沒忘記……對嗎?”


    床上的人不給任何反應,隻是眸底卻流露出真真切切的疼惜,舒念破涕笑開,一切都在不言中,嘉榮哥解釋不了,但她懂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


    醫生說的那麽嚴重,所有人都已經接受了這一沉重的事實,可嘉榮哥他是有思維的,他沒有忘記……


    舒念又哭又笑,鼻涕眼淚流得一塌糊塗,她也結結巴巴跟嘉榮講起曾經的事,她告訴他,他受傷後她躲過了一劫,那些人傷了他怕出人命就跑了,可他卻睡了四年……


    舒念想把心底的話都告訴嘉榮,在她說出當年那些人沒把她怎樣後,她在嘉榮的眼裏明顯的看到鬆了口氣的感覺。


    為此舒念心裏劃過一絲銳痛,眼淚決提,她再也控製不住的傾身趴在嘉榮身上,“嘉榮哥,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因為她,害了他的一生;


    對不起,讓他青春在四年歲月裏沉睡而過;


    對不起,他的抱負、他的學子之夢……從未實現過,再睜眼,已過去了四年。


    徐嘉榮無法安慰她,思維轉動的不是那麽的靈活,他靜靜看著天花板,不動不說,隻是眼角卻也跟著染上了一絲濕潤!


    病房外麵的身影緩慢地鬆開了扭開門把的手,大掌無力垂下,徐澤木靜靜站在房門前,沒有打開門的勇氣。


    病房不大,給嘉榮選得又是醫院的vip病房,這裏寂靜的除卻護士走動幾乎無聲,因此裏麵舒念的哭聲,一聲一聲的對不起,就像一把手抓著他的心髒在拉扯一樣。


    生疼生疼,徐澤木也說不上來是疼舒念的哭泣,還是那一聲聲淒傷的言語……他有疼惜,有種恨不得將她擁進懷裏告訴她,這一切不怪她的衝動……


    可不能……


    徐澤木緩慢地轉過身靠在冰涼的牆壁上,眼裏劃過抹痛楚,堅硬麵容上是對自己的嘲諷。


    有什麽資格,連他曾經也這麽認為的去怨怪她,在她的身上發泄莫須有的怒氣。


    徐澤木嚐到了活該的滋味,也許就因為這樣,既得不到,也把她推得更遠……導致此刻,連想要靠近她的身側,都好像橫了一條無法跨過的鴻溝。


    “先生,您怎麽沒進去?”


    劉嫂的聲音打斷徐澤木的沉思,再睜眼,冷沉眸光依舊,堅硬容顏冷冷冰冰,令人窺探不出他的真實想法。


    劉嫂一出聲就想到了什麽,她臉色一陣尷尬,正要解釋為何迴放舒念進去,徐澤木已經站直了身,他把手裏的食盒遞給劉嫂,淡淡語氣交代。


    “這裏麵上層是果汁,下層是湯,喝的時候稍微熱一下。”


    “哎,好的。”劉嫂連忙接住,徐澤木抬腳從她身邊走過,是下樓方向,他並沒有打算進去病房裏。


    劉嫂收迴了視線,既不可見的鬆了口氣,她真怕先生會怪她……


    進入病房,舒念已經控製住了情緒,臉頰還貼在嘉榮的胸膛上,聽到聲音她直起身,下意識擦去臉頰的淚痕。


    劉嫂當做沒看到給解釋道:“先生剛才來過了,給嘉榮先生送了吃的。”


    “徐澤木?”舒念聲音帶了絲異樣。


    劉嫂點點頭,“可能是夫人給做的,像嘉榮先生這樣吃不了普通食物,高湯果汁還是可以喂的。”


    舒念視線落在床頭櫃的食盒上,想到他剛才很有可能就在門外,他聽到了?其實也沒說什麽……聽到了又有什麽。


    那顆心早已不存有任何希翼,才發現自心底的改變原來是這樣,不在乎了,所以連他的一舉一動都和自己無關。


    舒念在醫院陪了徐嘉榮很久,太陽落山的時候才從醫院離開。


    卻沒想到會和孟梓佳迎麵碰上。


    孟梓佳穿著一件時尚長款毛衣,包裹著曼妙身材,外麵套了件皮草外套,沒扣扣子,舒念最先被她戴在毛衣外麵的那條項鏈引去目光。


    設計精簡不失華美的款式,一眼很難讓人忘記。


    舒念頓住視線,隨即起了一絲強迫,她才把目光移開,看向孟梓佳。


    孟梓佳看到她臉上掛起抹高傲的笑,鄙夷神色自然而然流露,“來看望嘉榮嗎?”


    舒念沒有出聲,孟梓佳看著醫院門口進進出出的行人病人,“舒念,你累不累?我要是你恐怕早已經識趣兒的離開了,嘉榮現在醒了,徐家和你已經沒了任何關係。”


    漂亮的眸子落在舒念臉上:“相信這段日子徐阿姨的氣也消了,不知道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麽?”


    舒念眉頭微皺,清亮的眸無多大波瀾,就好像站在自己麵前叫囂的那人與自己無關一樣。


    她淡淡開口:“你以什麽身份這樣對我說?徐澤木的女朋友嗎?”一股淺淺的笑意掛在嘴角,令孟梓佳根本猜不透她的笑是什麽意思。


    隻聽舒念輕而又輕的說道:“看到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十分不痛快吧?你應該讓徐澤木來對我說,如果他放手的話……”


    舒念消了音,突然覺得在這裏跟孟梓佳說這些話是做什麽?孟梓佳會做的,不落井下石,她已經算是感激的了!


    舒念輕笑了聲,抬腳從她身邊走過,在擦肩而過的那刹,她頓住腳步,問出了埋在心底許久以來的話。


    “孟梓佳,從上學的時候你就看我不順眼,我實在想不通,又沒有招惹你,你為什麽會這麽討厭我?……其實也沒有想不想得通,我們同校同班,年齡更是同年同月的,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討厭另一個人的,其實追究最準確的原因,不過是那個人,她比你優秀罷了!”


    舒念從小性子恬靜乖巧,在家裏媽媽疼愛,在學校老師寵愛。


    曾經老師在台上誇獎不計其數,不管是性子還是分數,算不得最為優秀的,但在老師眼裏卻是排前的三好學生。


    用她做例子不在少數,舒念不確定孟梓佳是不是因為這個,在話音落下後,她微側頭看向孟梓佳。


    成功的見她黑了臉,神色露出的憤恨掩也不掩,她才恍然大悟。


    是了,她猜對了!


    初初分到一個班的時候孟梓佳因為笨手笨腳被老師批評不在少數,同學之間的笑料更是以她為首……多麽相似的經曆,後來,倒也難怪會被孟梓佳討厭!


    這多多少少和性格有些關係,太過在意反而不好,就像孟梓佳,舒念不認為討厭一個人,自己就會好過多少。


    平平淡淡才是真。


    ——


    舒念是第二天才去的範林苑,自從前天的不歡而散,她沒再見過徐澤木。


    來到範琳苑沒想到徐澤木在家,連孟梓佳也在這邊,和徐媽媽一起給徐嘉榮整理房間。


    歡聲笑語自樓上傳來,徐澤木靠在沙發上看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工作,眉頭蹙得緊緊的。


    舒念僅看一眼,便收迴了視線前往廚房找秀姨,在這裏能夠詢問問題的隻有秀姨。


    徐澤木在注意到舒念進來,濃密劍眉稍有鬆懈,隨即看到她走向廚房的背影,眉宇間再次深深擰起。


    下意識關了手機站起身朝那邊走去,舒念剛進廚房就要詢問秀姨徐媽媽今天狀況的,背後徐澤木的身影便映入眼簾。


    秀姨看到兩人,剛要打招唿,徐澤木已經開口:“孟梓佳沒有跟你說嗎?”


    這話是對著舒念說的,秀姨卻清楚的看到舒念身體微晃了下,也不知是不是那一次受傷後身體沒補過來,臉色看上去蒼白許多。


    秀姨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她猶豫著該不該出去。


    舒念的沉默令徐澤木麵色不悅,他抿了抿唇,“既然嘉榮已經醒了你就不用過來做這些了……”


    “噢,你們原諒我了嗎?”孟梓佳在她麵前趾高氣昂的時候,舒念尚且還有那麽一絲自持的底氣迴擊迴去,然而當那些話同樣出自徐澤木之口,她才感受到如此的狼狽難堪。


    詢問句,不知怎麽就說出了口。


    徐澤木眉頭緊緊皺著,他顯然不是這意思,讓她迴去隻是不願看著她大冬天在這裏像個仆人一樣,做著低下事情打掃上下樓。


    然而她的語氣,低淺的像較勁兒一般,就這麽直白的問出來,就好像,得到他的一句原諒,她好徹底解脫離開這裏一樣。


    男人麵色幽冷下去,身上寒氣散發,強烈直擊人心。


    舒念輕扯了下嘴角,轉過頭看他:“孟梓佳跟我說了,我以為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第三個人口中傳述的,現在我懂了,我馬上離開。”


    舒念說完便已經抬腳朝他走去,到他身側而過的那刻,徐澤木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男人臉色陰寒的十分難看,他像突然改變主意一樣,帶著惡意的報複開口:“既然已經來了,今天是應該好好告別一下才是。”


    說著,已經大聲喊秀姨:“秀姨,今天多做些菜,慶祝。”


    他那兩個字邀得極為重,秀姨趕忙答應一聲。


    徐澤木深深看了眼舒念,便鬆開了手轉身離去。


    留下舒念怔鬆的站在原地,她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是從此不再往來,放過她……還是僅慶祝嘉榮醒來一事?


    不管是什麽,舒念都看到了一絲希望,終於不用,不用再這麽佝僂的活著……終於可以直麵的活出自己想要的了!


    舒念不愛了,所以對徐澤木和孟梓佳的事沒有往心裏去過,這些都與她無關,她隻想盡快擺脫這裏……下一步要怎麽走,她不知道,但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讓自己那麽的狼狽任人踩踏!


    徐澤木一生氣就很容易遷怒,這點從秀姨小心翼翼給樓上書房送完咖啡下來就能看出,舒念沒有多問什麽,專注的處理著手裏的菜。


    這將是一場怎樣的鴻門宴,舒念不清楚,無論怎麽樣,她都要硬著頭皮走完。


    從此以後,這裏將會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秀姨燒了盤魚,讓舒念端出去,嘴裏說著這是夫人最喜歡吃的一道菜,先生也不例外。


    隻是舒念才剛剛轉身,就看到了走進來的秦琴。


    秦琴麵色一如既往的冷漠冰冷,舒念看著她,端著盤子的指尖微顫了下,這是下意識的感覺,該都改不掉。


    客廳距離廚房不遠,那裏靜謐下來,孟梓佳去了何處不難猜想。


    舒念視線對上秦琴的眼,她走了過來,強烈氣勢壓迫,舒念隻喊了聲:“阿姨……”


    “嘉榮醒了。”秦琴說道,她看著舒念眼裏閃過不忍,隨即被哀傷覆蓋,“你走吧,你和澤木的合約到此為止,他快要和梓佳定下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在出現他們麵前,也不要插足他們的感情。”


    舒念端著盤子的手緊緊用了力,明明不在乎的,隻是再聽起的時候,心湖還是泛起層層抽痛。


    她的麵色很平靜,平靜的強逼著自己冷靜去聽,聽完秦琴的宣判。


    秦琴轉過了身,認真的說道:“嘉榮能夠醒來,我已經很滿足了。舒念,我們都放過彼此,從此不再相見。”


    秦琴以為她等不到舒念的迴答,沒想過了半會兒,身後傳來舒念低淺無情緒的一聲。


    “好!”


    秦琴轉身出了廚房,舒念平靜的放下手裏的盤子,卸下圍裙,然後走出大廳,過了玄關,走出大門。


    她沒有迴頭去看,事情得以解脫,應該是輕鬆的,她也確實輕鬆了……隻是鼻頭卻酸澀的,那麽想哭!


    舒念眨著眼,強逼自己向前走,這是她期盼已久的自由,走出院子的那刹,她如脫了韁繩的馬兒,就想撒開步子快速跑開。猶如這樣,身後的繩索才不會再次套住她。


    但她忍住了,至始至終她都表現的很平靜,自由了,原來至心靈上發出窺探是這樣的感覺。


    ——


    徐澤木從樓上下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秦琴和孟梓佳已經落座,秀姨跑進跑出的給端東西,這裏唯獨少了那抹恬靜身影。


    徐澤木擰了擰眉,他下了樓梯問起:“舒念呢?”


    秦琴正在和孟梓佳說笑,聽聞冷下了臉:“澤木,不相幹的人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現在吃飯,吃過之後在談論此事。”


    徐澤木眼神沉了下去,他向來敏銳,從別人的言行中就能看出一二,秦琴的反應告訴他,她對舒念說了什麽,所以那個女人才會離開。


    是永遠也不會踏進這裏了吧?


    隻要想到,疼痛來的這麽不期然。


    徐澤木深沉的眸越發黝黑不見底,他沉著嗓音輕淺問:“不相幹的人?媽,這裏沒有人比您清楚,她算什麽!”


    秦琴臉上笑意全數不見,旁邊的孟梓佳很是尷尬,一時不知該怎麽辦。


    秦琴已經開口道:“澤木,嘉榮醒了,舒念就和我們家沒關係了。你不要顯得這麽無理取鬧,等嘉榮身體穩定了,你看你什麽時候就和梓佳把婚事訂下吧!”


    “阿姨……”孟梓佳是驚訝的,隨即而來的是湧上的狂喜。


    徐澤木徹底冷了臉,他看向臉上明顯帶了絲喜悅的孟梓佳,視線最終落在秦琴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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