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玄仿佛渾然不覺那女子淬了毒的目光,隻垂眼看著身側的林巉。他雖未看向那女子,可林巉卻注意到了複玄眼底泛起的寒意。“……她是白狐族的上任族女,現任族女樂信的胞姐。”林巉猛地側頭看向那女子。複玄緊了緊握著林巉的手:“唐尋的母親。”……怎麽可能?林巉難掩眼底的驚色。那二十多年前挑起白狐族與煞狼族兩族戰事的前任白狐族族女不是已經死在亂戰中了嗎?怎麽會忽然出現在此處?如今白狐族潛進妖殿,還疑似跟顧長風有所勾連,其中又有多少她的手筆?另外……她活著,唐尋知道嗎?林巉的眼前忽然浮現出許久之前,那個被自己遞了一杯水便能眼淚汪汪的少年在談到自己的母親時,眼中迸出的猶如實質般的恨意。林巉的心中忽然泛起些許不忍。“元山真君,久仰大名。”那女子看著林巉出聲道。她眉目間沒有多餘的神色,好似隻是見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人,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我名秦輝染。”“白狐族上任族女。”“有禮了。”此話一落,林巉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的下一句。她靜靜地看著林巉,再沒有開口,仿佛要說的話已經說完。可是她還沒有提到唐尋,她落在煞狼族的兒子,被孤身一人凍在秘境中十七年的兒子。她一句也沒提到過。仿佛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院中無人說話,氣氛一時間緊繃到極致,那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巉,身形霎那間便化為煙氣消散在了院中。林巉欲追,卻被複玄拉住了。林巉不解地看向身側的複玄,複玄解釋道:“師父,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林巉定了定神,而後抽迴了自己的手道:“如今局勢如何?”複玄攏了攏空落落的掌心,有些委屈地看了林巉一眼,林巉卻隻當沒看見。他現在還憋著氣,不能再慣著這隻狼崽子了。況且如今也容不得林巉分太多心,複玄無聲地撒了一波無用的嬌,見沒有成果,便老老實實地站在林巉身邊,低聲地跟他說著如今妖殿的形勢。顧長風確實與白狐族有所牽扯,而且是早有牽扯,隻是不知道這牽扯能早到什麽時候。在還沒迴妖界的時候複玄便未曾全信自己父親的這個老部下,從顧長風找上他的一開始,複玄便對他存疑。哪怕他曾為自己抗過明槍暗箭,不辭辛苦地為自己掃清了迴族的道路,甚至可以說鞠躬盡瘁般執行著自己的每一個命令。複玄也依舊不信顧長風。他太忠心了,忠心到無欲無求。無欲無求便是有所大求。可複玄並不介意,無論出於何種目的使得顧長風需要他,他都不介意,因為他也需要顧長風。顧長風把他看作是手裏的一把劍,可卻未曾想過自己在複玄的眼中何嚐不也是一把劍。至於誰是手中劍,誰是執劍人,也隻有等交鋒時才能知曉。從他迴到煞狼族後,顧長風私下裏的小動作便多了許多,這些事顧長風都做得極其隱蔽,若不是複玄有自己的手段,說不定還真能被他蒙在鼓裏。與其與虎同謀,不如除之長安。在複玄有意的鬆懈與推動下,顧長風謹慎而又順利地安排好了一切。複玄將時機推到了顧長風的麵前。如今顧長風上了鉤,勾結白狐族將妖殿完全掌控在手,複玄謀算在前,完全可以帶著林巉直接離開妖界,等到一切落定後再迴來。可他有些事還不明白,他必須再去見顧長風一麵。“顧長風是什麽時候找上你的?”林巉一邊隨著複玄往前殿掠去,一邊問道。“在我第一次下山曆練的時候,他就找上我了。”複玄答道。林巉狠狠地皺了皺眉。若他沒記錯,複玄第一次下山曆練是在他十四歲的時候,那時林巉不放心,又恰逢程振鷺的大弟子藍錦帶隊去錦華城做除祟任務,林巉便去程振鷺那兒走了一趟,在隊伍裏給複玄加了個位置,想著有人照應,他也能放心三分。在那個時候他已經跟顧長風有了信件往來,並且兩方都已有了君子之約,林巉會告訴複玄他的身世與煞狼族的局勢,盡量不讓複玄對煞狼族產生排斥之感,而同時複玄成年前顧長風也不得相見打擾。林巉盡他所能,為複玄撐開一片無憂的成長歲月。可約是君子之約,約中的人卻不一定是君子。他與顧長風約好複玄成年後顧長風才能與複玄相見,可待複玄一離開重山派,遠了他的視線,顧長風就迫不及待地與複玄見了麵。林巉一邊惱怒顧長風違背誓約與複玄竟然瞞了他這麽久的同時,一邊又在想顧長風到底有何目的。複玄看到林巉緊蹙的眉頭,便知道他又在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