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以恆在她的眼內看到了迷茫。她是個足夠堅定的女人,這是他第一次在她眼內看到這樣的情緒。


    不過也不難理解,林晴朗就相當於她的母親。父母的婚姻,總是會影響到孩子的感情觀。母親在感情上承受的痛,總會在孩子的心底留下陰影。


    裴以恆扶住她的肩頭,微微俯身與她對視。“不難。至少,我想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林熙和一直盯著他的眼睛在看,她確實看到了摯誠與認真。不過,她並不相信。


    隨即,林熙和推開他的手,道:“裴三少閱女無數,說這話,不覺得很諷刺嗎?”


    一個在感情上毫無節操可言的人談“一雙一世一雙人”,簡直就是對這句話的侮辱!不過裴以恆臉皮堪比城牆,說出這話竟也臉不紅氣不喘窀。


    裴以恆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一手挑起她的下顎。低頭,鼻尖碰上鼻尖。“看著花心成性的未必真風.流,看著一本正經的未必真君子,這話你沒聽過嗎?”


    “聽過。可裴三少怎麽聽怎麽看,都比較像真風.流。”或者,用“下.流”更合適!


    裴以恆將嘴唇湊到她耳朵那,嗓音壓得不能再低。“那隻能說明,我的演技還是不錯的。”


    林熙和突然想到山上見到的那一幕。或許,裴以恆這句話是真心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沒有再言語攻擊。


    就在林熙和愣神的間隙,裴以恆又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我說過,在我心裏,你跟她們是不同的。將來,你就會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耳語時,仿佛有無窮的蘊意等待你去撥開層層迷霧看到它的存在。恰像裴以恆這個人,始終籠罩在一層霧的背後,讓人看不清他真實的麵目。


    林熙和一把推開他。“裴三少如何想我,於我並沒有關係。還有,這一籮筐也籮筐的情話,裴三少還是留給對的人去聽吧。”


    “你又吃醋了?”裴以恆低笑。抬手欲撫上她的發,卻讓她打掉了手,他隻好作罷。“心情好點了沒?”


    林熙和一愣。她馬上又阻止自己繼續解讀下去,以免自己著了裴以恆的道。“抱歉,我要去給姑姑買點東西,再見。”


    裴以恆又將她拉迴來,強行牽著到了自己的車子旁,從裏麵拎出一個袋子。袋子上有“一品樓”的字樣。“拿著。”


    一品樓是陽城最有名的餐廳之一,口味偏清淡,尤其得上了年紀的人鍾愛。每天皆是座無虛席,生意極其紅火。


    林熙和想推了不要。她沒有理由接受裴以恆的殷勤。


    “迴去吧。沒準你姑姑已經醒了。這個時候,她需要你。你要是想扔了也行,垃圾桶就在那。”


    林熙和也確實不放心林晴朗。看著裴以恆上車離開,愣了一會兒,她終是拎著東西轉身迴醫院。


    ……


    沈玖玖在家裏沒人管,一口氣睡到下午,完全不知道父母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後來還是等她開機了,林熙和打電.話讓她過來的。


    一聽媽媽進了醫院,沈玖玖倒是著急了,隨便換了一套衣服就跑了過來。“姐,姐,媽媽怎麽樣了?”


    “小聲點!姑姑睡著了,這是醫院!”


    沈玖玖雙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老大。過了一會兒,才將手拿開,又拉著林熙和問:“姐,好好的,媽媽怎麽會住院?”


    林熙和不知道怎麽迴答她,剛好看到姑父沈策出現在門口,便更不好告訴她實情了。“姑父。”


    沈玖玖馬上轉過身,跑過去抱住沈策的手臂。“爸爸,媽媽怎麽會進醫院?發生什麽事情了?”


    麵對女兒的問題,沈策半天也不知道怎麽迴答。玖玖雖然單純,可她不是傻子,還是個愛恨分明的孩子。知道他犯下這樣的錯,恐怕不會原諒他。


    沈玖玖得不到迴答,不解地皺起眉頭。“到底怎麽了?怎麽你們一個個都不吭聲?到底是什麽事情不能讓我知道?”


    “嗯……”一聲輕哼傳出。林晴朗就要醒來了。


    林熙和看向沈策,示意他離開。


    有過一次教訓,沈策不敢再冒險,將手裏的暖水壺放下就飛快地出了病房。但並沒有把門關上,而是站在門側聽裏麵的動靜。


    沈玖玖更加的迷惑不解,但還是先撲迴床邊去看媽媽。“媽,你醒啦?媽,你感覺怎能麽樣?”滅諸神


    林晴朗緩緩地轉過頭,看到沈玖玖,眼睛一下子就濕潤了。


    “媽,你怎麽哭了?是不是哪裏疼?我給你叫醫生。”沈玖玖轉身就往外跑。


    “玖玖,迴來。”林晴朗病中虛弱,聲音有氣無力的,著急的沈玖玖壓根沒聽到。


    還是林熙和動作夠快,一個箭步跨出,拉住了沈玖玖。“別忙,姑姑不是身體疼。”


    沈玖玖被她拉得踉蹌,站穩了,更加著急地問:“那到底怎麽了?”


    “玖玖,你先出去,我跟你姐有話要說。”


    “我不要!媽,到底怎麽了?你們一個個神神秘秘的,到底瞞了我什麽?我是你女兒,還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


    “玖玖,聽話。”林熙和一把抓住她,推出了門外。反鎖了門。


    林晴朗動了動身體,道:“熙和,你幫我把床頭給搖高一些。我想跟你說說話。”


    林熙和照做了。坐下來,握住她的手。“姑姑,你感覺怎麽樣?”


    “沒事兒。”林晴朗努力笑了笑。“我的身體沒什麽大礙,隻是心裏難受。”


    林熙和暗暗鬆了一口氣。姑姑肯麵對,就說明她能撐過去。就像裴以恆說的,姑姑也是個了不起的女子。


    林晴朗長長地舒一口氣,眼裏是淚,唇角卻是笑。


    “一晃眼,二十多年就過去了。我總覺得好像不久前自己還是那個情竇初開,對沈策一見鍾情的天真爛漫的女孩,卻原來已經過了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裏,我放棄了事業,一心在家照顧丈夫和孩子。雖然偶爾覺得有些孤單,可也算過得幸福。隻是沒想到……”


    她眼裏的淚水終是落了下來,唇角的笑卻沒有消失。


    “姑姑。”林熙和有些擔憂地喚了一聲。


    林晴朗擺擺手。“我沒事兒。昨晚剛見到那一幕的時候,我真以為自己會死掉。一覺醒來,好像又沒那麽糟糕。我今年已經45歲了,長壽的話還能再活二三十年;要是身體不行,沒準過十年八年就完蛋了!”


    “姑姑,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


    林晴朗抬手擦去眼角的濕潤,繼而拍了拍林熙和的手背。


    “傻孩子,人都是有壽數的,你以為不提起就不會死啊。放心吧,你姑姑我不會嫌命長的。我還想看著你結婚生孩子呢。自從玖玖長大之後,我已經很久沒有抱過小娃娃了,不知道多懷念那種感覺。”


    林熙和無奈地笑。“小孩子是生來玩的呀?”


    “是生來愛的,可愛之餘也可以玩玩啊,多有趣。你呀,趕緊生一個出來給我玩玩吧。”


    “好,我盡快。”


    林晴朗用指尖戳了一下她的眉心。“又哄你姑姑開心。”


    林熙和抓住她的手指頭,在掌心裏捏著。“真的。我不走了。我就留在陽城,找個好男人嫁了,生個胖娃娃給姑姑玩。”


    “真的假的?”


    “真的。”


    “好!”林晴朗一拍大腿,很高興的樣子,繼而拍拍她的手背。


    “傻孩子,趁著年輕,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不要因為我改變計劃,我還沒有那麽不堪一擊。我這輩子刻骨銘心地愛過,擁有愛的結晶,也過了這麽多年的幸福日子,如今連丈夫出.軌這種潮流都趕上了,沒什麽可遺憾的了。”


    “姑姑。”林熙和鬆開她的手,伸開手臂抱住她。


    “你呢,也別鑽牛角尖。不要因為你姑父出.軌的事情就對愛情和婚姻產生質疑,人與人是不同的。順從自己的心意,想愛就愛。不管他是豪門公子,還是流浪漢,都沒有關係。不過一個人在外麵還是要小心些,照顧好自己。”


    “姑姑,我真的不走了!我盡快找一個好男人嫁了,讓姑姑你看著我過幸福的日子。”


    林熙和決定,她要留在陽城照顧姑姑!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她都不會離開。


    不知道怎的,林熙和腦子裏突然響起裴以恆邪魅的聲音。


    他說:“我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你那裏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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