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裳,相貌與阿川有幾分相似。 聽見夏景生的問話,他唇角一勾,嗤笑道:“他活該。” 夏景生追問:“此話怎講?” 紅衣少年怒道:“誰讓他欺負我弟弟。” “所以你就用障眼法,騙他吃下蟾/蜍?”夏景生了然。 “不過是給他個教訓,這次的蟾/蜍沒毒,下次可就不一定了。若不是遇上你,夠他疼上好一陣子了。”紅衣少年洋洋得意道。 “你應該慶幸蟾/蜍沒毒,否則就不是惡作劇這麽簡單了,傷人性命,你便從此不能再入輪迴。”夏景生警告道。 “我不在乎。”紅衣少年渾不在意,“我就見不得別人欺負我弟。” 然而此刻,弟弟阿川卻一臉茫然地看著夏景生。 “你……在和誰說話?”第一百零四章 在阿川看來, 夏景生的行為著實詭異。 明明他身側什麽都沒有,夏景生卻一個人對著空氣講話, 還講得七情上麵。 夏景生看了阿川一眼, 問道:“你有個哥哥?” 阿川雙瞳猛地一縮:“你如何得知?” “他就站在你身邊。”夏景生說。 阿川駭然地看著身側, 滿臉難以置信。 “他想保護你,所以借機哄二娃吃下蟾/蜍。他跟你長得很像, 所以二娃才會將人認錯。”夏景生語氣稀鬆平常,阿川卻淡定不了。 他伸手去抓身側的空氣, 手卻穿過了紅衣少年的身體。 “陰陽相隔,你碰不到他的。”夏景生在阿川的前額輕輕一抹。 阿川眼中的世界便全然變了模樣, 他那早已死去多時的哥哥, 正站在他麵前。 他驚訝地看著屋子裏的第三人,遲疑著喚了聲:“哥。” “阿川,許久不見, 你長高了。”紅衣少年麵帶笑意, “你放心, 哥哪也不去,就在你身邊守著你。” 一瞬間, 阿川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原本擁有幸福的家庭,卻因為天災,家鄉鬧饑荒, 家人都餓死了。 哥哥在最後關頭,為了保護他,把僅剩的餘糧留給他。 阿川靠著餘糧活了下來, 可他哥哥沒撐住。 “乖,有了這次教訓,二娃應該不敢再欺負你。”紅衣少年安慰著弟弟,“如若還有下次,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你……當真要一直守著你弟?”夏景生蹙眉,“若你願意,我可替你超度。” “不必了。”紅衣少年一口迴絕,“我哪兒也不去。阿川離不開我……” 阿川沉默地垂著頭,半晌,他輕聲道:“哥,你走吧。” “你說什麽?”紅衣少年的眉頭一下子擰起來,“阿川,別開玩笑了,我若走了,再有人欺負你怎麽辦?” “我會自立,再不受欺負……”阿川堅定地看著哥哥。 “可是……”紅衣少年麵露猶豫。 “哥,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這些年,是我拖累你了。” 紅衣少年聞言,從起先的詫異,逐漸陷入糾結之中。 他抬眼看看弟弟,又低頭看著自己透明的雙手。 他碰不到阿川,阿川的手也會穿過他的身體。 凡此種種,都在提醒著兄弟倆,他們正陰陽相隔的事實。 終究是迴不去了,弟弟也長大了。 猶豫半晌,紅衣少年點頭道:“好罷。” 夏景生依照紅衣少年的答複,念動往生咒。 在念咒聲中,那一襲鮮豔奪目的紅衣逐漸變得模糊,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虛空中。 “阿川,哥哥走了。” 聽到這話,阿川背轉身去,偷偷抹淚。 不知過了多久,阿川揉著通紅的雙眼,緩緩抬起頭。 一方帕子遞到他跟前。 阿川啜泣著接過帕子。 夏景生見他哭得傷心,開口道:“你不必如此傷心,你哥哥離開你,不過早晚的事。人世有人世的規矩,陰間有陰間的法度,即便最強大的鬼魂,也無法長久地留在一個人身邊。” 阿川揉著眼睛,困惑道:“你想說什麽?” “鬼魂若想留在一個人身邊,需要極強大的執念,而你……是你哥在人世間最大的執念。” 夏景生的話,讓阿川心頭一顫。 他深吸口氣,話音裏還帶著哭腔,卻堅定道:“我明白,我會照顧好自己,讓他放心。” 離開房間之時,阿川已收拾好情緒,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掌事匆忙上前道:“夏先生,審得如何了?” “有人冒充阿川的身份,想要對二娃下手。”夏景生下了結論。 “冒充身份?何人如此大膽?”掌事好奇道。 “準確地說,是鬼魂。”夏景生說完這話,周遭的氣溫仿佛都下降了。 夏景生清了清嗓子,麵容嚴肅地衝二娃說:“你平日裏對鬼神多有不敬,厲鬼一生氣,便找你索命來了。” 二娃聽得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欣慰。 他平日裏不信鬼神,這會兒見夏景生煞有其事的樣子,心裏早已信了大半,忙對天起誓,今後會對鬼神之說心存敬畏。 如此一來,阿川也成了被附身的受害者,二娃不好再與他計較,至少在麵上,兩人握手言和。 慈幼院的孩子第一次見夏景生,對他非常感興趣,想上前打聽,卻又有些害羞。 有些膽子大的,曲線救國問孫聞溪:“孫先生,漂亮哥哥與你是什麽關係?” 孫聞溪當著孩子們的麵,抬手將人摟入懷中,在夏景生的臉頰印下一吻:“你們覺得呢?” 人小鬼大的孩子咯咯笑起來,搶答道:“我知道,漂亮哥哥是孫先生的戀人。我先前聽人說過,隻有戀人之間才能玩親親。” 無忌的童言讓夏景生紅了臉,孫聞溪見好就收,衝孩子們做個了噤聲的手勢。 “大家心裏明白便好,不要再說了,漂亮哥哥害羞,迴頭該不許我上/床了……”孫聞溪話未說完,便挨了一記爆栗。 “說什麽呢,滿嘴跑火車,沒一句正經話。”夏景生扶額。 “我愛你。”孫聞溪忽然斂了笑容,一雙眼睛承載著滿溢的深情,專注地看著夏景生。 “你做什麽?”夏景生抬手去推孫聞溪,卻被一把握住了手。 “景生,我說的,每一句都是正經話。”說著,孫聞溪把夏景生的手摁在自己胸膛上,“不信,你聽聽我的心聲,它會告訴你答案。” 孫聞溪瘋起來,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八頭牛都拉不迴來,可當他嚴肅認真起來,又能一秒變得情深繾綣,叫人全然無法抗拒。 “當著孩子的麵呢,你……”夏景生的話語,淹沒在那充滿侵略性的吻中。 慣性使然,夏景生被親得腿腳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恍惚間,他感覺到衣服下擺被人拽了拽。 夏景生調動所有意誌力,暫且推開孫聞溪。 低頭一瞧,一個頭上綁著珠花辮的小女孩,正一臉懵懂地看著夏景生。 “漂亮哥哥,我能和你踢毽子嗎?” 腿腳發軟、雙唇腫脹的夏景生:…… 小姑娘隻邀請了漂亮哥哥做玩伴,孫聞溪卻不管不顧地主動加入。 隻可惜孫少踢毽子的水平怎一個“菜”字了得,在收獲了小姑娘無數枚白眼後,終於要按規矩接受懲罰。 小姑娘人美心善,主動提出,懲罰的項目可由孫聞溪自己來定。 隻是她嚴重低估了孫聞溪的流氓程度,沒想到這家夥能麵不改色地說出“那便罰我挨景生的親吻三下罷。”這種話。 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小姑娘還認真地思索這一“懲罰”的難度,而後,無比鄭重地點點頭。 這就準奏了? 夏景生刹那間深刻理解了麵對昏君的諍臣,直言進諫道:“不可,這算什麽懲罰?” 孫聞溪討價還價:“那便親兩下?” 夏景生:“不可。” 孫聞溪:“一下。” 夏景生還想拒絕,卻被孫聞溪壓在牆上。 孫聞溪輕聲道:“小姑娘都點頭了,你若一下都不親,她該多失望啊。” 夏景生:…… 最終,孫聞溪大流氓成功討得景生牌香吻一枚。 過了一陣,孫聞溪漸漸掌握了要領,踢得也越來越好。 夏景生踢累了,便坐在一旁當觀眾。 掌事給夏景生倒了茶,與夏景生攀談起來:“這座慈幼院是孫夫人生前設立的,先前孫少從未帶人來過,夏先生是第一個。” 夏景生看著努力把小姑娘逗笑的孫聞溪,心頭泛起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