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向姑娘問早?”筍芽笑道。  “剛做完早課,來瞧瞧師父。”樊燼恭謹道。  “你莫不是忘了,這個鍾點姑娘每日都要閉關,你要來問早啊,得再過些時候。”筍芽看著樊燼,想到彭田昨天說的話,暗自搖頭。  多好的一個小夥子,知書懂禮的,怎麽會是禍患呢。  樊燼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筍芽:“我聽人說,你這些日子腿腳不大好,特尋了藥來,這藥治腿腳極有效。”  筍芽沒想到樊燼還惦記著自己,登時對這年輕人更有好感了。  她點頭應了,將藥收下。  與此同時,鎮上的鴿舍老板擒住了一隻灰羽信鴿。  從它腳上取下竹筒,將裏頭的信紙展開。  “孫聞溪?”樊燼經年生活在寨子裏,從未聽過這個名字,鎮上的人告訴他,此人是個青年才俊,身家十分顯赫。  而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他的結婚對象是一個男人。  從信件的內容上看,這個男人就是夏景生。  “男人!”樊燼著實吃了一驚,旋即又忿忿不平起來。  難怪夏景生不願留在寨中,原來是傍上了這麽個對象。  樊燼一麵唾棄著夏景生的龍陽之好,一麵心生不滿,他越發覺得自己的計策是對的。  夏景生是彭月的兒子,原本與大家一樣,該在寨子裏土生土長,怎麽去了趟城裏,就染了一身城裏人的做派。  樊燼最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光說不練假把式的城裏人,一個個穿得人模狗樣的,可就連最簡單的近身肉搏都不會,還要用什麽新製手/槍。  夏景生的功夫底子這麽好,就該呆在寨子裏。  這麽想著,樊燼把信紙湊到燭火前,看著那寫滿了漢字的信紙,緩緩化作灰燼。第八十六章   筍芽覺得,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往年到了這個時候,她的腿腳還算利索, 可今年卻不知為何, 成日酸痛得厲害。  今日一早醒來,腿上更是脹痛,稍一動彈便如同針紮。  彭田自然察覺到了筍芽的異樣, 特地免了她的近身服侍:“左右沒什麽事,你去歇著吧。”  筍芽卻不放心,彭田閉關時,需有人在練功室外守著,若彭田過了時辰還未出來, 筍芽便要叫門。  雖說沒發生過什麽意外,筍芽卻相信小心駛得萬年船, 一直都恪盡職守。  隻是今日怕是要破例了, 她腿腳實在疼得厲害,坐立不安的。  除了歇著也做不了什麽。  剛巧樊燼前來問早,見筍芽走路一瘸一拐的,趕緊將人攙住。  “今年的冬天可真難熬, 這腿上的毛病是一天比一天重了。”筍芽歎息道。  “你去歇著吧,這兒有我呢。”樊燼主動道, “我來替你看著。”  筍芽遲疑道:“你?!這……不太合適吧。”  “師父閉關, 做徒弟的理應侍奉在側,沒什麽不合適的。”樊燼體貼道,“你放心罷。”  筍芽見他堅持, 也被說動了,便細心囑咐道:“你就在外頭守著,姑娘不喜歡人進屋打擾。”  樊燼應下,循例在外頭守著。  筍芽見一切如常,便先行離去。  樊燼見人走了,先在外頭守了片刻,而後扳動練功房的門。  房內,彭田正閉眼打坐,樊燼試探著靠近,見彭田並無反應,舉動越發大膽起來。  他知道禁藥藏在彭田右手邊的櫃子裏,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挪過去,努力地屏息凝神,不讓人發現。  很快,他碰到了櫃子,可櫃子是鎖上的。  鑰匙彭田一向隨身帶著。  樊燼便又轉身去翻彭田的外衫,終於翻到了鑰匙。  他打開櫃子,從裏頭取出錦盒,把裏頭的瓷瓶掉了個包。  在做完這一切後,他剛把櫃子闔上,身後便傳來彭田的聲音:“樊燼?你在做什麽?”  樊燼垂首而立道:“筍芽腿腳不爽利,我在替她值守。”  “你?!”彭田疑心頓起,“你進來內室做什麽?”  樊燼一下子跪下來:“師父,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想要旁觀你修行的秘訣,這才擅作主張,闖進門來。”  彭田盯著伏跪在地上的人,冷聲道:“抬起頭來!”  樊燼抬頭,彭田瞧見他的手緊緊攥著,便朝他手上指了指:“手裏攥著什麽?”  樊燼攤開掌心,掌上是一枚質地軟和的暖玉。  彭田一眼便認出,這是她的物件,樊燼竟行此等偷盜之事,彭田徹底冷了臉色:“樊燼!定是我平日太縱容你,以至於你如此放肆!”  樊燼認錯態度良好,腦門在地上磕得帶響:“徒兒知錯了,求師父原諒。”  “徒兒見這軟玉品相上佳,隻是瞧著未經雕琢,造型太過單薄,這才動了將這玉再行雕琢的心思,並非存心偷盜此玉。”樊燼認錯道。  “如此說來,你倒是好心。”彭田歎息一聲,擺擺手,“起來吧。樊燼,你天賦上佳,莫要再將心思用在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樊燼規矩地應下了,彭田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此時的夏景生,還不曉得一個不速之客上門了。  他聽見敲門聲,甫一開門,就見樊燼站在門外。  “有事嗎?”夏景生問。  樊燼也不等夏景生準許,大步踏進屋:“我是來道歉的。”  嘴上說著道歉,那架勢卻十足一個大爺,沒有半點道歉的樣子。  夏景生也懶得與他計較,關了門,徑自沏茶。  寨子裏一向是喝大碗茶,夏景生好容易托人捎了套茶具過來,自然比不得平日裏在孫家用的,好在聊勝於無。  樊燼看著他考究的動作,隻覺得一陣牙疼。  他向來不懂這磨磨唧唧泡出來的茶葉好在哪裏,淺淺的一杯,進了嘴還沒喝出味兒呢,就沒了。  夏景生卻頗得其樂,不疾不徐地泡好一杯茶,遞給樊燼。  樊燼不大自在地端起那小茶杯,舉杯道:“比試當日是我莽撞了,我給你賠罪。”  說完,把那茶一股腦兒吞了下去。  那茶對他來說跟貓尿似的,既不好喝,又不解渴,可他想著給夏景生麵子,便又拿起茶壺倒了一杯。  邊喝還邊指著茶葉評價:“好喝。”  夏景生頭一迴聽見有人用“好喝”來形容茶葉,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來。  樊燼臉色一僵:“你笑什麽?”  夏景生搖搖頭:“沒什麽。”  他越是這樣避而不答,樊燼便越覺得那個笑大有深意。  他又一次被激怒了,夏景生一定是在偷摸著嘲笑他。  樊燼這樣想著,好態度也不見了,硬聲道:“你當真不願留下?”  夏景生沉默著給樊燼倒茶,卻被樊燼一手擋開:“你說話!”  “我不願。”夏景生索性自斟自飲。  刹那間樊燼鬆了口氣,可隨後便是失落與憤怒。  他趁夏景生迴身煮茶的功夫,往那茶中加入禁藥,親眼看著夏景生毫無所覺地端起杯子。  “為什麽?”樊燼問。  “什麽?”夏景生沒聽懂這沒頭沒尾的問話。  “為什麽不願意留下?”樊燼把手藏在桌下,掌心緊緊地攥著那藥瓶,“寨子裏不好嗎?你是苗姑的兒子,理應留在寨子裏。”  夏景生搖頭道:“有人在等我。”  他沒說名字,可樊燼一下子就明白了,夏景生話裏的他,是那個叫孫聞溪的男人。  樊燼不再猶豫,他舉起茶杯:“既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以茶代酒敬你,從今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夏景生不疑有他,端起茶杯,輕嗅片刻,將茶飲盡了。  “給我講講吧,你心心念念的那個他,是什麽樣的?”樊燼難抑心中的好奇,急切地想從夏景生口中聽到關於孫聞溪的訊息。  “他……很好,是他讓我懂得,什麽是愛……”夏景生說著說著,眼皮越來越沉。  他努力地張大眼睛,卻無濟於事。  眼前樊燼的身影逐漸模糊,夏景生眨眨眼,樊燼又變成了孫聞溪,正衝自己溫柔地笑著。  夏景生伸出手去,用盡全力想要將人留住,可下一刻,腦門一痛,便全然不曉事兒了。  樊燼看著趴在桌麵上的人,唇邊漾起一絲冷笑。  “你很快,就會忘了他的。”樊燼瞧著夏景生的臉道。  夏景生覺得,他仿佛來到了混沌之界,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當他再次看清眼前的景物時,隻覺得一切是那麽的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哪裏,隻本能地依靠自己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  “我是誰?”夏景生問。  “龍遲,你終於醒了,你可知我有多擔心。”樊燼一臉擔憂地瞧著夏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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