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二天清晨,袁初睜眼,卻發現枕邊一切如常,沒有異狀。 等到了晚上,又會重複相同的遭遇。 袁初嚐試了許多辦法,可於事無補。 “我解釋不了這一切,隻能說是做了奇怪的夢,可夢裏的感覺,很真實。”袁初嘴唇顫抖著。 天知道她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把異狀告知夏景生。 自薛城失蹤後,聽到消息的親戚紛紛上門打聽,袁初知道他們的來意,多數是看準了袁初母子勢單力薄,想要借機撈些好處。 可家裏的財物多數都被薛城帶走了,袁初隻能做活養家。 在外人眼中,她已與寡婦無異。若是被人知道她還在做這樣的夢,定要嘲她不守婦道了。 她偷摸著觀察夏景生,好在夏景生眼中沒有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袁初鬆了口氣,多日來埋藏在心裏的大石,終於落地了。 夏景生仔細思考著袁初的話,並未著急下結論。 “近日家中可有添置物品?”夏景生問。 袁初搖搖頭。 “可有見過奇怪的人?”夏景生再問。 袁初仔細想了想,上門的都是尋常人,且袁初多半認識,並未見異常。 既不是人帶來的,也不是物帶來的,那此等妖物,不可能無緣無故纏上袁初。 夏景生心中已有了大致地猜測。 他衝袁初點頭道:“帶我去你的住處看看。” 袁初如今還住在薛城留下的房子裏,可過不了多久就要搬了。 事後,袁初才知道,薛城早已把房子抵押給銀行,欠款還不上,銀行已下了最後通牒,不日便要將房子收繳。 孫聞溪蹙眉看著袁初懷裏的孩子,蹙眉道:“房子沒了,你們住哪兒?” “住我……娘家……”袁初對此更難以啟齒。 若是真的寡婦倒還好了,至少人死得幹幹淨淨,不像失蹤,到處招人閑話。 袁初想在娘家要個容身之所,也是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 袁家並不想讓袁初迴娘家,原因隻有一條,嫁出去的女兒被丈夫拋下,實在太過丟人。 袁家丟不起這個人,若不是看在外孫的麵子上,袁初連進門的資格都沒有。 可在人前,袁初挺直了腰背,將這些苦痛、心酸的經曆掠過不提,隻淡淡說句——迴娘家。 孫聞溪熟知人情世故,自然能想到這層,對袁初不由地生出幾分敬意。 薛城是個混蛋,可他的妻子,卻是個極堅強的人。第七十五章 夏景生隨袁初來到薛宅, 第一眼便被那暴發戶般的品味驚到了。 薛城簡直恨不得將“我很富有”四個大字寫在門麵上,整棟宅子的風格中不中, 洋不洋。 袁初瞧見夏景生一言難盡的表情, 抬手挽了挽耳側的碎發,試圖替丈夫挽迴些顏麵:“阿城說,宅子的風水布局很重要。” 夏景生哼笑一聲:“風水講究陰陽平衡, 單這一條,這宅子就不合格。” 宅子的外牆上,嵌著紅瑪瑙,像一團燃燒的火焰,足以燒得周圍寸草不生。 夏景生看了眼院子裏的植株, 果然全都蔫了吧唧的。 他搖搖頭,推開宅子的大門, 與外頭陽氣過旺不同, 宅子裏相當陰冷。 裏外可謂是冰火兩重天。 而這其中,又數主人房的陰氣最重。 夏景生推門進去,裏頭的床很寬闊,是西洋式的大床。 床上的被子洗得微微泛白, 能看出女主人勤儉持家的個性。 床邊是一張楠木梳妝台。 夏景生一眼瞧過去,目光在上頭停駐了片刻, 蹙眉道:“妝篋裏的首飾呢?” 袁初看見那空匣子, 失措道:“這裏麵的首飾……不見了。” 這是袁初為數不多的積蓄,她許久舍不得戴一次,沒想到居然不見了。 “不可能, 明明放在匣子裏的!”袁初麵露急色。 夏景生麵色凝重:“看看還有沒有旁的財物失竊?” 袁初翻出壓箱底的衣服,找到藏錢的位置摸了摸,瞬間臉色蒼白起來。 “是誰,到底是誰?!”袁初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失態。 “稍安勿躁。”夏景生安撫道,“且等天黑。” 入夜,夏景生側身躺在那西洋床上,側耳細聽周遭的動靜。 先是氣溫越來越低,夏景生蓋了適合深秋時節的被子,卻全然擋不住那徹骨的寒意。 緊接著,外間響起了嬰兒的哭聲,就像袁初說的,夏景生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袁初形容那聲音,像是老鼠在四竄,夏景生卻聽得出來,那分明是找東西的聲音。 夏景生刻意動了動,那東西一聽見響動,立馬停下動作。 像是驚訝夏景生為什麽還能動彈,那東西緩緩地靠近床邊,探頭觀察床上的人。 夏景生突然睜眼,正對上一張蒼白無血色的臉。 “薛城?”夏景生蹙眉看著眼前的“人”。 事實上,薛城的臉上有了變化,他雙唇豁開,長出了獠牙,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像是對“薛城”這個名字還有些許印象,那東西僵硬地看著夏景生,機械般扭過頭,像是在思考。 片刻後,窗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哨聲,有著某種特定的節奏。 那東西聽見哨聲,登時像是接到指令般行動起來,隻見他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那長長的指甲在櫃門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他的動作十分粗魯,櫃子裏的冬衣被尖銳的指甲劃破,裏頭的棉絮飛得到處都是。 終於,他從一堆衣服中發現了一枚銅板,當即如獲至寶地塞進腰間。 緊接著,他抬起頭,看向窗台上的瓷花盆。 花盆裏還栽種著植物,可那東西竟不由分說地將植物連根拔起,把瓷花盆抱在手裏。 做完這一切,他又走到床邊,凝視著床上的人,與夏景生大眼瞪小眼。 許久之後,他小心翼翼地跪在床前,一雙手剛要碰觸到夏景生,就被死死地握住了。 “不可以,你不可以傷害夏先生!”袁初淚流滿麵地看著眼前的怪物。 她的手觸到那怪物的皮膚,掌心霎時間如同被灼燒一般,撕心裂肺地疼起來。 “小心!”夏景生的提醒還是慢了一步,袁初本來白皙的掌心,變得一片漆黑。 那東西看著袁初,臉上流露出些許困惑的神情。 可當哨聲再度響起時,他又迴到僵直狀態,人世間的一切喜怒悲歡,似乎都與他無關。 袁初親眼目睹他僵直地走出房門,捂著臉崩潰大哭起來。 夏景生顧不上安慰袁初,他立馬跟上那東西的腳步。 深夜的街道上,隻有一個機械行走的身影,在一蹦一跳地動著。 眼下正是四野無人的時候,忽然間,那東西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陰惻惻地瞧著夏景生。 夏景生淡定地與之對視。 那東西忽然像發瘋般撲了過來,張開嘴,企圖用獠牙刺破夏景生的皮膚。 夏景生迅速躲開,拔出腰間的鞭子,衝那東西揮去。 那東西顯然無法抵禦蛇形鞭的威力,被蛇形鞭傷到的位置,流出綠色的液體。 可那東西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不依不饒地朝夏景生撲過來。 夏景生手中的鞭子極其淩厲,一擊命中那東西的脖頸處。 那東西被打得腦袋歪向一邊,可即便是這樣,他仍舊對夏景生發起進攻。 恰在此時,夏景生身後傳來了鳴笛聲。 一束刺眼的光照亮了陰暗的街道。 那東西怕極了光,被那光照到眼睛,當即尖叫起來。 它終於不再戀戰,慌不擇路地朝前跳去。 夏景生上了車,握了握孫聞溪的手:“你怎麽來了?” “你給我的玉佩,很燙。”孫聞溪說。 那玉一直好好的,唯獨今晚,孫聞溪貼身戴著,胸前竟有種難以名狀的灼燒感。 夏景生遲遲未歸,讓孫聞溪的心始終無法安定下來,便動身前往薛公館。 到了地方,卻來遲了一步,隻瞧見哭得近乎昏厥的袁初。 孫聞溪不敢再耽擱,隻得按著心裏的猜測賭一把運氣,開車追了上去。 恰巧碰見夏景生與怪物對峙的一幕。 自打跟夏景生相識以來,孫聞溪早已對一切怪力亂神之事免疫,他淡定地鳴笛,讓夏景生上車。 “跟著它。”夏景生說,“它走不遠,操控它的人很快便會露出馬腳。” 孫聞溪始終閃著車燈,那東西怕得很,蹦躂著想擺脫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