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大發了。”這是趙思恆腦中唯一的想法。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忽然被人狠狠地撞開,葉恆朗闖了進來,他衝許衍舉起槍:“把人放開。” 許衍卻完全失了神誌,口中念叨著:“他該死,他該死!” “該死的人是你,若不是你與姚司彥私通,趙思恆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葉恆朗的話,無疑給了許衍當頭一棒。 許衍手上氣力一鬆,趙思恆終究逃過一劫。他劇烈地咳嗽著,麵無血色。可即便是這樣,他的唇角仍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許衍看著他的樣子,哪裏還能不明白。 許衍一把扶住趙思恆的肩:“思恆,是我對不住你,都是我的錯,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不僅趙思恆看出來了,葉恆朗也看出來了,還有夏景生,孫聞溪,多少人看出來了? 唯有這一刻,許衍心中一閃而過幾分悔意,為他沒能把這事瞞得更好,為他宣告破敗的名聲。 趙思恆沒力氣迴答他。 許衍見狀,又信了幾分。 “思恆……”他還想說些什麽。 趙思恆卻道:“出去。” “我錯了……”這會兒許衍又表露出了溫柔,仿佛剛才差點把趙思恆掐死的人不是他。 “出去。”趙思恆嗓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葉恆朗不再廢話,直接將人押了出去。 周遭終於清靜了,趙思恆脫力地倒在床榻上,半晌,他盯著天花,無聲地笑起來。 “你看到了嗎?”他問,“許衍根本不愛你,他最愛的,隻有他的麵子。” 那嘶啞的聲音在房間裏迴蕩著,聽起來有一絲可怖。 “為了這種男人要死要活,你真的太傻了。”直至這一刻,趙思恆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 房間左側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精心裝裱的美人圖。 正是當日許衍送給趙思恆的那一幅。 隻見畫中美人的眼珠子動了動,在趙思恆一聲接一聲的控訴中,落下淚來。第七十三章 臥房之外, 許衍崩潰地捂著臉:“誰允許你們到我家來的,出去!都給我出去!” 夏景生掏出請帖:“是趙思恆邀我們來的。” 許衍瞥了一眼那請帖, 嗤笑道:“你莫要誆我, 趙思恆不會寫毛筆字。” 夏景生一怔,看向那一手讓他讚歎的毛筆字,居然並非出自趙思恆之手。 那這請帖是誰寫的?夏景生心中忽然湧上一個荒唐的想法。 他看著許衍, 正色道:“你當日送趙思恆的畫,現在何處?” “畫?”許衍不明白話題怎麽一下子轉到這個上麵,他略一遲疑,應道:“在房裏。” “如果你還希望曾經的趙思恆迴來,就趕緊把房門打開!”夏景生的表情相當嚴肅。 許衍猶豫片刻, 伸手去開房門。 卻發現房門被鎖死了。 他眉頭緊皺,拍門道:“思恆, 你做什麽鎖門?!” 房裏無人應聲。 夏景生心道不妙, 趕緊祭出一道符。 這迴房門倒是開了,趙思恆正躺在床上,口中明明說著什麽,可走進房裏的三人卻半點都聽不見。 許衍惶然地捂住耳朵:“怎麽迴事?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沒聲音?” 房間被下了隔音的禁製, 可眾人還是一眼便看到了那流淚的畫像。 “彌子瑕在哭?”許衍心頭大駭,“我記得畫上的人像, 明明是笑著的。” 直到此刻, 夏景生全然明白了。 彌子瑕沒哭,哭的是真正的趙思恆。 而如今趙思恆的身體裏,藏著一個古老的靈魂。 夏景生抬手解了隔音咒, 開口道:“彌子瑕……” 床上的人偏頭瞧了他一眼,仍舊是懶洋洋的樣子:“才發現啊,我以為你能早點發現的。” “你肆意侵占趙思恆的身體,乃惡靈所為!”夏景生說著,心頭卻泛起一絲疑惑。 若趙思恆當真是被強行奪了身子,為何不見怨氣。 “我可沒逼迫他,都是他自願的。不信你問他。”彌子瑕一點也沒有被揭穿身份的慌張,反倒很是悠閑自得。 “你是自願的?”夏景生眉頭緊蹙。 畫像中人緩緩地點頭。 “竟是自願的,真傻。”夏景生搖搖頭。 自願換魂與被奪了身子不一樣,一旦魂魄交換,彌子瑕便可順理成章地霸占趙思恆的軀體。 “他天天對著畫哭,哭得我心煩,忍不住現身問他,真要這麽難過索性和我互換靈魂。他居然答應了。”彌子瑕理直氣壯道。 夏景生迴憶過往,細細想來,靈魂互換後的“趙思恆”,個性的確很像彌子瑕。 傳聞彌子瑕行事囂張,曾仗著衛靈公的寵幸,肆意妄為。 想來趙思恆不按常理出牌的種種行為,皆因此而起。 這也可以解釋,為何“趙思恆”不知道夏景生的愛人是男的,因為彌子瑕並不認識夏景生。 “趙思恆”對葉恆朗說出那樣大逆不道的話,是因為在他的時代,三妻四妾是尋常事。 “等等,夏景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因果,唯有許衍還一頭霧水。 他看著床上的“趙思恆”,小心翼翼地說:“所以說,你不是思恆?你是誰?身上可有病?” 第一時間,許衍想到的並不是關心原本的趙思恆,而是自己的健康。 彌子瑕朝許衍啐了一口:“想什麽呢!每迴你要同房,我都在杯裏下藥,你早就睡死過去了。” 許衍何時被這樣拂過麵子,登時惱道:“你這毒夫!那藥對我的身子若有損害,我唯你是問。” “你吃了藥,還有精力與姚司彥鬼混,足可說明那藥沒問題!”彌子瑕懟起人來毫不心軟。 許衍:…… “與其擔心下藥的問題,不如想想怎麽和真正的趙思恆交待,你在這房間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裏。”夏景生冷聲道。 此話如同當頭棒喝,許衍的冷汗頃刻間淌下來。 他在此間,的確做過許多荒唐事。 譬如對“趙思恆”惡語相向,對他的種種行為指手畫腳。然而這些都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致命的是,許衍從頭到尾,都沒有意識到趙思恆被人替代了。 他甚至沒有反思過,趙思恆性情大變的原因,隻是單純埋怨趙思恆變得不再貼心,不再對他噓寒問暖。 而後依舊對趙思恆種種尖刻的情緒視而不見,與姚司彥廝混得不亦樂乎。 許衍肉眼可見的心虛了。 這會兒被千夫所指了,他又想起趙思恆的好來。 至少趙思恆是溫柔的,對他體貼入微,又十分善解人意。若不是看中了趙思恆的好脾氣和那溫軟的性子,許衍也不會和他在一起那麽久。 他對著畫像,淒聲道:“思恆,是我錯了,我保證,日後會好好待你,絕無二心。” 置身於畫像中的趙思恆卻覺得渾身發冷。一切都不幸被彌子瑕言中了,許衍果真飛快地認錯。 “你若是再信他,便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彌子瑕恨鐵不成鋼的話語,一直在趙思恆耳邊迴蕩。 不相信了,不能再相信,亦不敢再相信。 趙思恆的心,早就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冷掉、硬掉、死掉了。 “思恆,我求求你,你原諒我,好不好?”許衍還在一聲聲地哀求著。 可既已沒有了希望,又何來原諒? 終於,畫像中人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一句話:“許衍,我們結束了。” 許衍如墜深淵,下墜時還想拉上趙思恆墊背。他瘋了似的衝向那幅畫,卻被葉恆朗牢牢地製住了。 “放開我!是我的,思恆是我的!”許衍這會兒像極了情聖,一旁的彌子瑕卻嗤笑道:“別裝了,瀟灑離去,我敬你是條漢子。” 彌子瑕的話讓失控中的許衍找到攻擊對象。 許衍轉過頭,惡狠狠地看著彌子瑕:“你還有臉說話?若不是你,思恆就不會誤解我。” 彌子瑕勾唇一笑:“正好,我做慣了惡人,反正你們這些人,隻要自己不順心,便會將錯處全都推到旁人身上。” 對上彌子瑕的伶牙俐齒,許衍終是敗下陣來。 葉恆朗一直押著他的胳膊,讓他無法抬頭看趙思恆一眼。 孫聞溪看著畫裏畫外的兩人,好奇道:“你們……怎麽換迴來?” 夏景生麵色一沉,這也正是他擔心的問題。 彌子瑕的靈魂常年被困於畫中,自然向往花花世界,他現身的原因,絕不單純是被趙思恆哭煩了,而是在畫中觀察許久,摸清趙思恆的心理弱點,一舉攻破。 其目的,就是要鳩占鵲巢。 換魂容易,想再換迴來可就難了。 果不其然,彌子瑕笑眯眯道:“為什麽要換迴來,我很滿意這具身體。”說著,彌子瑕在敞開的胸前摸了一把,動作輕狂又放肆。 夏景生沒應聲。 這就是自願換魂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