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將人抱起,放到床上,拿被子裏三層外三層地把人裹了起來。 確認夏景生不會亂動了,孫聞溪才在一側睡下。 熄燈後,孫聞溪一顆心仍舊躁動不安。 過了片刻,夏景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聞溪,別裹這麽緊,難受。” 孫聞溪心下不落忍,又覺得自己像是神經過敏,忙把人鬆開了。 可剛剛鬆開,夏景生便從背後抱住了孫聞溪,委屈道:“我想抱著你,可以嗎?”第六十三章 孫聞溪努力地讓自己閉上眼睛, 不看也不聽,可腰間手臂的觸感在這般靜謐的環境中卻格外明顯。 半夢半醒間, 他仿佛聽到夏景生的聲音。 “聞溪, 那不是我……聞溪!” 孫聞溪猛然驚醒,一睜眼卻發現身邊的床榻空了。 屋子裏拉著窗簾,光線很暗。 孫聞溪走到窗前, 將簾子拉開。窗外陽光正好,金桂樹在窗前搖曳著,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 孫聞溪下了樓,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段唱腔,他走上前一瞧, 夏景生正穿戴整齊地在門外吊嗓子。 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孫聞溪壓下心頭的疑惑, 仔細聽那唱詞, 卻發現這是一折他從未聽過的戲,唱腔也顯得晦澀難懂。 可夏景生卻全情投入,好似絲毫沒有發現背後的孫聞溪。 “景生……”孫聞溪忍不住喚了句,“你在做什麽?” 夏景生聞聲, 迴頭笑道:“聞溪,你醒了?我就唱兩聲, 把你吵醒了?” 孫聞溪搖頭道:“我沒事, 倒是你,怎麽突然有興致了?” 夏景生挽了他的手,走進屋裏:“自承雲收山後, 我許久沒聽戲了,這會兒怪想的,既聽不了,隻能自個兒唱著解解饞。” 說著,他瞧了眼孫聞溪:“你該不會以為我還惦記承雲,吃醋了吧?” 孫聞溪沒答話,他隻覺得眼前的一切說不出的古怪。 尤其當夏景生下廚時,孫聞溪從背後將人抱住,夏景生竟破天荒地沒撥開他的手,甚至還主動轉過身來給了他一個吻。 孫聞溪手上一僵,盯著夏景生白皙的後頸,若有所思。 夏景生動作熟練地將麵條撈出來,將調好的醬汁澆到麵上,獻寶似的端到孫聞溪麵前:“嚐嚐看!” 孫聞溪嚐了一筷子,味道很不錯,卻不似江城傳統的麵食,倒是更接近北地的飲食習慣。 “怎麽?不好吃?” 見孫聞溪停了筷子,夏景生狐疑道。 “當然好吃,景生,這可是你頭一迴為我做麵條,隻是與那江城的素麵有些許不同。”孫聞溪說。 夏景生撐著下巴,含笑看著他:“記得我們相識不久的時候,你領我去小巷子裏吃的炸醬麵嗎?我是照著那個做的,怎麽樣,學得像不像?” 孫聞溪動作一頓,半晌應道:“像……” “我瞧著你喜歡吃,就尋思著給你做一個。”夏景生一臉“快誇我”的表情。 孫聞溪笑笑,沒說話。 飯後,夏景生提議外出逛逛。 這一帶的別墅群很是漂亮,兩人穿梭在林蔭間。夏景生深吸了口氣,笑道:“我還是喜歡秋天,滿目金黃,等到了冬天,樹都荒了,瞧著太淒涼。” 孫聞溪驀地笑了。 夏景生疑惑道:“怎麽了?” 孫聞溪看著眼前俊朗的青年,輕聲道:“景生這話說的,倒像是你親眼瞧見過。” 夏景生怔愣了片刻,笑道:“樹到了冬天不都枯了,就算沒親眼瞧見,也能猜到……” 說完,夏景生沉默下來,他主動去牽孫聞溪的手,可孫聞溪卻沒有迴握。 夏景生也不惱,就這麽虛虛地抓著,若無其事地談笑。 兩人逛累了,在那乘涼的小店門前尋了座位坐下,孫聞溪看著餐牌問道:“來一客蛋糕?” 夏景生搖頭道:“不必了,我不愛吃。” 孫聞溪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盯著夏景生看。 “怎麽這般看著我?”夏景生仍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景生,當日你曾說過,若我們有了夫夫之實,便要對著蛇型鞭滴血盟誓,你可還記得?”孫聞溪雙眼一瞬不瞬地瞧著夏景生。 夏景生頃刻間收斂了笑容,他盯著桌麵,不敢直視孫聞溪的眼睛:“我……說過嗎?” “當然,如今正好閑來無事,不若我們……”說話間,侍者將咖啡端上了桌。 夏景生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孫聞溪一直盯著他看,“這咖啡裏沒放糖,景生喝咖啡向來是要放糖的……” 夏景生麵上閃過一絲慌亂,手剛剛碰到糖罐便被孫聞溪拽住了。 “你不是景生,你是誰?”孫聞溪語氣冷峻道。 “聞溪,你怎麽了?”夏景生伸出手,碰了碰孫聞溪的前額,“我若不是我,還能是誰?” 孫聞溪肅然道:“破綻太多了,神態、舉止、性情、口味通通變了,你不可能是景生。” 上一秒夏景生還很是慌亂,可聽到孫聞溪的結論時,他卻意外地平靜下來。 仿佛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問。 夏景生緩緩地攪著咖啡匙,一臉失落道:“人的喜好是會變的,你竟為這般小事與我生分了?” “罷了,你若不喜歡這樣的我,便趁早說清楚,我隻當往日美好的迴憶都喂了狗!”說完,夏景生站起身來,扭頭便走。 孫聞溪沒去追,他抱臂靠坐在座位上,看著夏景生步步遠去的背景。 鄰座一位女士見狀笑道:“年輕人,吵架了?” 孫聞溪轉過頭,見那女士圍著披肩,穿著一身優雅的長裙,手邊還放著一頂圓禮帽。 他朝女士點頭致意,目光停駐在女士的腳邊,那兒臥著一隻黑背犬。像是被主人的動靜吵醒了,它睜開眼睛,抖了抖背毛,站立起來。 “你就這樣讓他離開?”女士朝夏景生離去的方向看了看。 “他會迴來的。”孫聞溪篤定道。 這話說了沒多久,果真見夏景生往迴走。 孫聞溪也不動彈,就這樣坐在座位上,目光沉沉地看著夏景生慢慢走過來。 夏景生愈靠愈近,原本守在女士身側的黑背犬愈發躁動,它目露寒光地看著夏景生,背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一副隨時準備攻擊的模樣。 夏景生毫無所覺,他氣鼓鼓地瞪著孫聞溪,就是不落座。 孫聞溪也不說話,兩人這般對峙著,倒讓旁觀者先開口了。 “年輕人,吃塊千層酥吧。”說著,鄰座的女士朝夏景生招了招手,將一小碟千層酥遞給他。 夏景生朝那女士看了一眼,瞬間變了臉色,他看見了那隻,俯臥在女士身邊的狗。 “有什麽話好好說,看在我的麵子上,你們就各退一步吧。”女士溫柔地勸道。 當著外人的麵,夏景生也不好再說什麽,剛想走過去坐下,那黑背犬突然暴起,朝夏景生撲了過來。 “天狼!”女士喊了一聲,可來不及了。 那黑背犬的動作極快,夏景生驚唿一聲,整個人朝後仰倒。 孫聞溪迅速起身,將夏景生摟在懷裏。 所幸黑背犬雖然來勢洶洶,總算沒有傷到人,可夏景生卻昏過去了。 女士一臉愧疚道:“實在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天狼平日裏很溫順的。” 孫聞溪迴憶起從昨晚到現在的種種反常,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 他突然想起“人皮屋”的說法,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夏景生的臉。 沒有人皮/麵/具,也沒有任何異常。 臉還是那張臉,可人卻…… 夏景生睜開雙眼時,孫聞溪正專注地打量著他。 他一把握住孫聞溪的手,似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卻化成一句:“聞溪……” 很神奇的,聽見這兩個字,孫聞溪就知道,他的景生,迴來了。 一瞬間,他緊緊地摟住夏景生。 一旁的女士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在她看來,這兩位年輕人的感情並不十分好,至少方才還是劍拔弩張的。 可這一瞬卻變得溫情脈脈,那流動在兩人之間的暗湧,瞬間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孫聞溪扶著夏景生,輕聲道:“還能走嗎?” 夏景生往前跨了一步,腳下一個不穩,險些跌倒。 孫聞溪俯下身,背衝夏景生道:“上來,我背你!” 夏景生伏在孫聞溪的背上,嗅著那熟悉的香氛氣息,心下無比安寧。 他無法解釋這一日一夜荒誕離奇的經曆。 原本他好好地進浴室衝澡,可當他在鏡中瞧見自己的臉時,忽然眼前一黑。 他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魂魄還留在身體裏,卻無法成為身體的主人。 另一個硬闖進來的靈魂掌控了他的軀體,對著孫聞溪拋媚眼,對著孫聞溪撒嬌。 夏景生幾次屏息凝神,試圖衝破屏障,可那靈魂的執念極為強烈,全然壓製了夏景生的能力。 夏景生隻能如旁觀者一般,看著孫聞溪和別人親昵。 他又氣又急,不斷嚐試各種方法,最終還是沒法將軀體搶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