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老板有些不明所以。 “在用餐區擺放鏡子,確實有旺財之效,可你這鏡子的方位擺錯了。鏡麵對著大門,阻擋財氣進入,於經商者是大忌。長此以往,家人精神不濟,身體衰弱,容易招來禍患。” “大少,您真乃神人也,這月餘來,家中二老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我正愁著尋醫問藥,沒想到問題竟出在這兒。” 老板立時將一匣子銀票奉上,看得葉恆朗瞠目結舌。 “單這麽一席話,就值那麽多銀錢?”葉恆朗難以置信道。 一旁倒水的侍者笑道:“您別看就這麽一句話,不知多少餐廳的生意因夏大少一句話起死迴生呢。” “不瞞您說,在咱們餐廳開業之前,這兒經營的館子關門大吉了。原先的店麵就裝著這麽一麵鏡子,老板接手後請人來瞧風水,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還是夏大少有本事,一眼就瞧出了問題。” 葉恆朗聞言,看向夏景生的眼神裏帶上了滿滿的認可。待夏景生迴到座位上,葉恆朗開口道:“先生博學,我十分佩服。眼下警局正缺人才,不知先生是否願意賞臉,出任警局顧問一職。” 見夏景生麵露詫異,葉恆朗保證道:“我已知曉先生的規矩,酬勞方麵斷然不會虧待先生。” 夏景生搖頭道:“恆朗兄,我向來隻收事主的銀錢,而且我這人自由慣了,不願被那條條框框拘束著。” 葉恆朗碰了壁,卻並不氣急,隻覺得夏景生為人處世極有原則,對極了他的胃口。 這一頓飯,老板本不想收錢,葉恆朗執意要給,兩人推讓了好一陣,老板才勉強將銀錢收下。 三人出了餐廳,孫聞溪長腿一邁,跨上那騷包的摩托車,將另一個頭盔拋到夏景生懷裏:“上來,我送你迴去。” 葉恆朗在一旁漲紅了臉,他本想邀夏景生一同走走,事到臨頭卻怎麽也開不了口,隻得眼巴巴地看著夏景生坐上了摩托。 “恆朗兄……今日,多謝款待。”夏景生笑道,“我與聞溪先行一步。” 葉恆朗先是一陣欣喜,而後又被那“聞溪”二字打迴原形,強打精神點了點頭。 孫聞溪拉過夏景生的手抱緊自己,然後踩動摩托。摩托如疾風般迅速開了過去,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街道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退,夏景生頭迴坐摩托,一顆心跳得極快。這會子他已顧不上避嫌,雙臂緊緊地抱住孫聞溪。那俯衝的勁兒讓他越貼越近,最後伏在孫聞溪背上。 隔著一件單衣,夏景生雙頰莫名發燙。 身際縈繞著西洋香氛的氣息,聞著那淡雅的木質香氣,夏景生隻覺得天大地大唯有此處方才安全。 他不自覺地抱緊了些:“開慢點。” 不多時,車子在夏宅門前停下。孫聞溪脫了頭盔,轉過頭來,問道:“還好嗎?” 聞言,夏景生趕緊抬頭,鬆開手,手臂有些麻,停了好一陣兒還沒緩過勁兒來。 孫聞溪替他解開頭盔,將那被吹亂的發絲撥好:“嚇壞了?” 夏景生瞧著他唇邊的笑意,迴過味來:“你是故意的,開得這樣快?!” 看著車上的兩隻頭盔,夏景生又挑眉問道:“你時常這麽帶人坐你的車嗎?” 孫聞溪頃刻間笑開來,一雙桃花眼分外溫柔:“若我說,隻帶過你一個呢?” 夏景生見他笑,方覺失言,抿唇道:“難怪技術這般差。” 說完,不敢再看孫聞溪,轉身進了府。 孫聞溪倒也不惱,彬彬有禮地和管家打了招唿,才施施然離去。 他們的蹤跡,如今成了江城記者頗為喜愛的新聞線索。第二天,便有“孫夏二人甜蜜乘車”的猛料爆出。 孫其滿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隻等著孫聞溪哪日自個兒忍不住了,再來跟他說實話。夏功成也已氣不動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兩家在此事上,竟隔空達成了一致——不聞不問。 周寧川的死因很快有了公論,警方隱瞞了中蠱的細節,隻說是意外死亡,同時澄清了蘭承雲的嫌疑,吉祥戲班比之日前,還要熱鬧些。 隻因三年一度的“名角兒”賽要開始了。 這“名角兒”賽是吉祥戲班弄出來的噱頭,每三年對戲班裏的“角兒”進行評選。 一根金條可投十票,得票最高者為“名角兒”。 花費最多銀錢為“名角兒”投票的人,可獲得一次單獨與“名角兒”相處的機會。 這期間可以對“名角兒”做任何事,旁人蓋不過問。 自蘭承雲挑大梁以來,曆屆“名角兒”的名號就沒有旁落過。 連花費最多的人也沒有變過,迴迴都是夏景生。 正是因為“獨處”這一規矩,外界都覺著,蘭承雲早就是夏景生的人了。 夏景生名聲在外,自然沒人敢惹他,一來二去,這三年一次的“名角兒”比賽,夏景生竟沒了對手。 不過,“角兒”贏不了,熱鬧還是可以看的。一到這個時候,吉祥戲班就格外熱鬧。 孫聞溪聽著手下打聽來的資料,當聽到“夏景生與蘭承雲獨處”時,不知怎的就感覺不大痛快。 瞧著手下臉上一閃而過的曖昧笑容,孫聞溪蹙眉道:“你笑什麽?” “沒……沒什麽……”手下日日看報紙,知曉孫聞溪和夏景生最近打得火熱,自然將這嗬斥當做是孫聞溪在吃味。 又想起孫其滿的吩咐,讓他仔細留意少爺的心思,便試探著說:“少爺,我說句不中聽的,這蘭老板早就是夏大少的人了,這‘獨處’不過是文雅的說法,往白了說便是同房。誰都知道這戲子的戲唱得怎樣倒在其次,關鍵是皮相要好,像蘭老板那般一等一的好相貌,夏大少之前把人捧在手心裏也就不稀奇了。” 孫聞溪瞪了手下一眼,頭一迴在人前失了風度:“就你機靈,喋喋不休的。” 手下把嘴一捂,討好地笑了。心下卻跟明鏡兒似的,果真生氣了,瞧著孫少這迴,用情不淺啊。 比賽當天,吉祥戲班門前人頭攢動,多數人連入場券都沒有,卻還要來湊熱鬧。 夏景生一進門,戲班的夥計便高喊一聲:“夏大少,您樓上請。” 樓上都是一等一的雅座,且都是一人一間,僅有一扇窗戶朝戲台開著,私密性極佳。 夏景生剛落座,就聽見夥計高聲道:“孫少,您樓上請。” 斟茶的動作霎時間一頓,茶湯沿著杯壁溢了出來。 片刻後,隔壁房間傳來響動,心知孫聞溪在隔壁,夏景生連吃進嘴裏的花生米都沒了滋味。 又過了些時候,一個穿著大紅色布衫的小廝走到台前,手裏提著一麵鑼鼓。 “鐺——”鑼鼓聲響,好戲開場。 戲班裏挑梁子的“角兒”陸續登場,越往後牌兒越大。 每位“角兒”唱完一折,一樓大堂便有夥計捧著銅盆,挨個兒向賓客討賞。 二樓雅間的賓客則無人打擾,若是雅間的客人要打賞,隻需輕敲房裏的鑼鼓,自然有夥計前來收銀子。 到了最後,所有的“角兒”根據賓客給的賞金角出前三,前三再加唱一折,總賞金最高者為“名角兒”,在“名角兒”身上花費最多的賓客,也可以得到與“名角兒”獨處的機會。 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若是賓客前兩輪花費的銀錢不多,最後卻想得那“獨處”的機會,可以現場加錢,總歸一句話,與“名角兒”獨處的機會,價高者得。第二十七章 卻說那角兒出場,人氣的高低,從那觀眾的歡唿聲中便能窺見端倪。 應嚐芳等人今日將最打眼的行頭都穿戴上了,滿頭珠翠直晃人的眼睛。 饒是他們這般賣命,依然比不得蘭承雲出場時,那山唿海嘯般的氣勢。 蘭承雲甫一登台,那打賞的銀錢就哐哐地落到盤裏,戲班夥計的報價聲一聲高過一聲。 夏景生端著茶盞,靜默地瞧著樓下的躁動。 這時候還早,他一向等到最後時分,才用高價一錘定音。 是以他悠然地品著茶,那柄敲鑼用的木槌,正靜靜地呆在他的手邊。 這時,隔間的房裏忽然傳來鑼鼓聲,緊接著便是夥計激動的報價——“孫少投了一百票。” 按一根金條十票的價錢,一百票便是十根金條,眾人嘩然。 樓下傳來陣陣議論聲:“孫少還真是大手筆啊,十根金條博美人一笑,得,今年又沒戲了。”“嘖,你就從來都沒戲,往年夏大少獨占鼇頭的時候,你不也沒戲麽。”“這一迴夏大少也來了,按往年的規矩,夏大少最後才出價呢。”“不是說孫夏兩家好事將近了嘛,這輪番捧個戲子,是鬧哪出啊。” 有好戲看了。 眾人翹首看向二樓的窗台,靜待夏景生的舉動。 夏景生冷眼瞧著這情形,拾起那桌上的錘子,輕輕敲了敲鑼鼓。 夥計滿臉喜色地捧著盤子進來,夏景生將一袋金條放在那盤子上。 “夏大少,兩百票。” 隨著夥計的一聲高喊,戲班裏的氣氛立即沸騰起來。 “兩百票,我滴個乖乖。”“這票數漲了一倍啊。”“夏大少是要跟孫少打擂台?” 一片議論聲中,孫聞溪又加了二十根金條。 夏景生握著錘子的手顫了顫,侍者見他半天沒敲鑼,小心翼翼地問:“大少,您這是敲……還是不敲啊?” 孫聞溪喜歡蘭承雲,夏景生是知道的。 孫聞溪的為人,夏景生也是知道的。 可一想到孫聞溪和蘭承雲要獨處一室,夏景生心裏總是一陣難受。 連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心中這似是而非的芥蒂從何而來。 此時,班主急匆匆地上台,衝台下的賓客賠笑道:“諸位,實在對不起,有位老板出了大價錢,指名要承雲為他唱一折戲,今年便不設這‘獨處’的環節了。” 夏景生與孫聞溪俱是一怔,緊接著,窗外傳來一片噓聲。 “嘖,這不是耍人玩嘛。”“哪個老板啊,居然力壓孫少和夏大少。”“真沒勁兒,原還想看場熱鬧,這下可好,走吧……” 眨眼的功夫,樓下的賓客走了大半。 戲班後台,蘭承雲聽到消息時,險些咬碎一口銀牙,他冷聲道:“我沒同意,不管他出多少錢,我都不情願。” 班主自知理虧,隻得笑著勸道:“承雲啊,這宋老板一出手,就是這個數啊。你跟著他,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通通都少不了。” 蘭承雲一張臉氣得通紅:“我不圖錦衣玉食、榮華富貴,這金條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班主一拍桌子,臉上的和顏悅色渾然消失不見,“這可由不得你。” 蘭承雲拿出一把鑰匙,打開那上鎖的抽屜,從裏頭取出一個檀木匣子。 裏頭是滿滿的金條。 班主看得心頭一跳,隻見蘭承雲臉色決絕道:“這是我這些年為自己攢下的贖身錢,比當初定下的數額隻多不少,你且驗一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