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上登了。” “那你如何看?兩名死者真是自殺?”孫聞溪挺直了腰杆。 夏景生沒迴答。 他跟著孫聞溪實地跑了一趟。 寶匯銀行的選址在江城最繁華的地段,緊鄰百貨街,人流匯聚,好生熱鬧。 銀行的外觀是一幢6層高的圓形拱頂建築,許多人見了都會誇一句漂亮。 可夏景生打從到了實地,臉色就一直不大好。 走進寶匯的大門,夏景生腳步一頓,開口道:“銀行的選址和內局的設置是誰負責的?” “是副總經理薛城,怎麽了?” “你看這樓梯。”夏景生指著腳下,“樓梯是往下的,隻有陰宅才會這樣建。” 孫聞溪臉色微變,經夏景生這麽一提,他才意識到確實如此。 就拿一旁的百貨大樓來說,一樓進門處的樓梯,的的確確是往上走的。 “這樣的布置在風水上叫‘坐如陰宅’,是大兇的格局。你看,樓梯正對著的這條走道,筆直貫通整棟建築,這是非常嚴重的中堂穿心煞。” “照這樣的布局經營下去,寶匯最終會如何?”孫聞溪直截了當地問道。 夏景生一臉嚴肅道:“輕則損耗錢財,重則虧空倒閉。這樓內的風水布局沒有一處可取,隻怕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兩人一同來到樓頂,孫聞溪打開頂層的側門,走到外頭。 從頂層望下去,寶匯所在的位置可以見到江水。 夏景生輕笑一聲:“看來設計者不止想寶匯破財這麽簡單,這外局的風水,簡直是謀財害命。” “自古見水如同見財,寶匯銀行的外局背山麵水,原本算得上好格局,隻可惜……”夏景生指著遠處一棟高樓說,“那棟百貨公司,處在寶匯的白虎方,有句老話叫寧叫青龍高萬丈,莫叫白虎高一尺。說的就是建築外局上,青龍方的建築應該比白虎方的高,可你看寶匯的青龍方,全都是些低矮的樓房,白虎方百貨公司孤陽獨立,這就形成了白虎探頭煞。” 在夏景生的解釋下,孫聞溪明白了,白虎探頭煞主血光之災,因此,長期在寶匯上班的員工容易受煞氣的影響。 夏景生指著頂層的一處欄杆問:“這裏就是第一起案件的案發現場吧?” 孫聞溪定睛一看,的確是第一起案件中,黃麗跳樓的方位。 孫聞溪詫異道:“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它告訴我的。”夏景生抬手在孫聞溪的眉心處抹了抹。 這麽輕輕一抹,一個穿著銀行製服的女人出現在孫聞溪麵前。 “黃麗?”孫聞溪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女人像是根本沒瞧見他們,隻自顧自地往外走。 眼看著已經跨出了欄杆,孫聞溪連忙伸手將人拉住,沒想到女人看著削瘦,力氣卻奇大。 孫聞溪一個不察,半截身子險些摔了出去。 幸而夏景生在身後將人拉住:“當心!小心著了那東西的道兒,你鬆手,那不是人。” 聞言,孫聞溪手上一鬆,就見“黃麗”整個跌下樓去。 “這……”孫聞溪心頭大震,轉眼看向夏景生,卻見他一臉司空見慣的神情。 夏景生:“放心,那不是人,是縛靈找來的替身。” 死後成為縛靈的人,生前大多意外死亡,又因為某些特殊的緣故無法轉世投胎,於是便日複一日地重複著死亡的過程。 縛靈若想轉世投胎,就要尋找替身。 但它們與尋常的鬼怪不同,縛靈被束縛在一個地方,每天都要重複同一種行為。 譬如黃麗,生前必定上過天台,受原先困在天台的縛靈蠱惑,跳樓而亡,死後變成縛靈的替身,每天都會重複“跳樓”這一行為。它無法自如行動,隻能等天台有人,再找下一個替身。 “你的意思是,黃麗是被天台的縛靈害死的?” 夏景生:“沒錯,尋常人在白日裏無法看見縛靈,但它們的確存在,而且可以用各種方法蠱惑人心,讓原本就意誌薄弱的人,隨之輕生。” 兩人來到第二處案發現場——保險室。自殺案件之後,保險室一直空置。 剛一進門,感覺到一陣撲麵而來的寒意。 保險室的角落蹲著一個穿製服的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孫聞溪看,那正是上吊身亡的保險室管理員。 男人口中念念有詞,孫聞溪卻無法聽見他的聲音。 “他在說什麽?” “他說,活著有什麽好,一輩子窩窩囊囊,倒不如死了算了。” 孫聞溪悚然一驚:“他也是縛靈替身?” “沒錯,他受了蠱惑,上吊自盡,就成了上一個吊死的縛靈的替身。” 孫聞溪麵色凝重道:“寶匯大樓剛剛落成沒多久,是因為白虎探頭煞,才招致了如此多的縛靈嗎?” 夏景生搖頭:“白虎探頭煞雖然主血光之災,隻會讓身處其中的工作人員感到不適,譬如胸悶氣短、心煩氣躁等,並不會招來大量的縛靈。” “新落成的大樓會有如此多的縛靈,隻有一種可能,這片地在建樓之前,發生過某些事情。” 孫聞溪略一思考:“我有辦法了,跟我來。”說著,他拽住了夏景生的手。 夏景生不習慣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孫聞溪卻毫無所覺地反將他的手拽得更緊。 夏景生掙紮無果,索性讓他牽著走。 不多時,孫聞溪領著夏景生來到距離寶匯大樓不遠的一條小巷裏,七彎八繞最終在一家小店門前停下。 “齊叔!”孫聞溪衝店裏喊了一聲。 “誒,來了!”一個穿著灰掛衫的男人將麵碗放下,“孫先生來了,今天還是照舊?” “照舊,兩碗炸醬麵。”孫聞溪笑道。 “好嘞。”齊叔利落地往鍋裏下麵條,不多時,兩碗佐料滿滿的炸醬麵就上了桌。 孫聞溪從竹筒裏取出筷子,遞給夏景生:“來,嚐嚐看,齊叔這兒的炸醬麵是我在江城吃到的最正宗的炸醬麵。” 夏景生嚐了一口,炸醬麵香味濃鬱,潤滑爽口。 孫聞溪滿懷期待地看著他:“怎麽樣?” “好吃。” 夏景生吃東西的時候總是很斯文,孫聞溪三兩口幹掉了一碗麵,夏景生才吃了一小半。 吃完麵的孫聞溪拉著人嘮嗑:“齊叔,你來江城有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八年哩。” “那你知道寶匯銀行那塊地,前些年是做什麽的嗎?” 孫聞溪話音剛落,齊叔的臉色變了變:“孫先生,你問這個做什麽?” “寶匯最近老出事,有人說那地方很邪門,我這不是好奇嘛。” 這個鍾點客人不多,齊叔拿毛巾擦了擦額前的汗水,坐到孫聞溪麵前,皺眉道:“我跟你說啊,那塊地先前是埋死人的。在寶匯開業之前,那塊地還開過許多公司,可都開不下去……記得最初建樓的時候啊,有人從地底下挖出了三具骸骨啊,自那以後那地方就邪門得不得了。” 夏景生咽下一口麵:“沒找人瞧過?” “瞧過,哪能不瞧啊,幾年前請了個高人,說是這三人會找替身啊,一定要死夠三個人才能平息風波,那些個老板和員工都嚇得跑光了,那地就一直荒到寶匯接手。聽說寶匯的老板是北方來的,那必定是沒聽說過那塊地的事情,被坑了啊。”第十章 “後來,那三具骸骨如何處理?”夏景生將麵條吃完,擱下筷子。 “那高人做主,把三具骸骨扔到井裏,再用符咒把井封上,說這樣就能鎮壓惡靈,不讓它們為禍人間。” 夏景生追問:“現在還封著?” “封著呢,就在寶匯後頭的巷子裏,那口井堵上以後,沒人敢靠近了。”正說著,下一桌客人來了,齊叔擺擺手,招唿客人去了。 “我看那所謂的高人八成是個神棍,要是他的法子有用,寶匯就不至於出事了。”孫聞溪這話說得不無道理。 而夏景生自有他的看法:“符咒是將怨氣強行鎮壓,雖然能解一時之困,卻不是長久之計。現在寶匯已經出了兩起事件,如果事情不從源頭上解決,將難有寧日。” 兩人達成共識,先去找尋那口井。 如齊叔所言,住在後巷的人家一聽他們是來尋鎮靈井的,紛紛退避三舍,匆忙關門。沒讓他們吃閉門羹的,也隻是朝井所在的方位大略一指,便再不說話了。 兩人照著大致的方向往裏走,最終在一堵土磚牆前停住了腳步。 這是一條死路,因著住戶害怕,便在四麵起了土磚牆,將井封死在裏頭,隻在磚牆上留了一個小小的缺口。 夏景生從那缺口處望進去,隻瞧了這麽一眼,卻當即變了臉色。 “怎麽了?”孫聞溪見他臉色不對,也從缺口處瞧了一眼,並沒瞧見什麽特別之處。牆後頭除了一口封得嚴絲合縫的井以外,幹淨得連張蜘蛛網都沒有。 夏景生又一次抬手,撫過孫聞溪的眉心。 孫聞溪隻覺得眼皮發燙,眼前一暗。 再看時,眼前所見已全然不同。 平平無奇的牆內,被一股如墨般的黑氣充斥著。孫聞溪忍下驚愕,定睛細瞧,這才發現那黑氣是從井邊冒出來的。 井蓋上封著皺巴巴的黃色符紙,上頭的朱砂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孫聞溪心下有種不妙的預感:“那黑色的東西是什麽?” “是怨氣,怨氣集聚過多,以至這一帶寸草不生,生靈絕跡。” 孫聞溪低頭一瞧,地上果然沒有半株草。 不僅如此,那黑氣還會流動,此刻它正從土磚牆的縫隙裏不斷湧出,往寶匯的方向飄去。 “看樣子,這股怨氣才是一切事件的源頭,有辦法化解怨氣嗎?” 夏景生取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化怨化煞最好的法子便是超度亡靈,時間緊急,我列張單子,你讓人布置吧。” 夏景生擬好了清單,遞給孫聞溪。 “你有幾成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