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以來,慕寧佑牢記醫生的囑咐,手把手照顧葉孜的飲食起居,就像養了個長不大的女兒。


    他不想讓葉孜在別墅感到任何不適,或者令葉孜不安,很多時候,傭人可以幫忙的活兒,他也全部包攬了。


    替葉孜梳理長發,給葉孜洗澡,哄葉孜吃飯,事無巨細。


    而葉孜,似乎真的變得有些癡傻,每天除了吃喝睡,就是長時間的發呆,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又或者,她並不是在思考事情,僅僅是處在一種精神遊離的狀態。


    這天,慕寧佑沒有準時下班,因為臨近月末,等待他親自處理的事務特別多。


    埋頭伏案的慕寧佑,忙得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隻想趕緊解決完手頭的事宜,迴去照看葉孜。


    莫名心神不寧的慕寧佑,猛地抬起頭,電話聲適時響起。


    他一接通電話,聽到家中阿姨的聲音,就知道和葉孜有關。


    眉頭緊鎖,語氣急促,慕寧佑連忙追問:


    “葉小姐怎麽了?”


    “先生,您快迴來看看吧!今天我把她領到嬰兒房,想讓她看看和孩子有關的東西,興許可以使她的病情好轉,但不知為什麽,她忽然大發脾氣,將房子裏的東西砸得稀碎。然後就把自己關在衛生間,怎麽叫都不出來!”


    聽完阿姨的轉述,慕寧佑一刻也沒有猶豫,拿起西裝外套就往出趕,和白若雲擦肩而過都沒有留意到。


    白若雲望著慕寧佑匆匆離去的背影,手中捧著的紙杯險些摔落。


    靈動的眼珠慢慢失去光澤,她在心裏暗暗質問:


    失語症?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得病了!


    葉孜,你還想糾纏他到什麽時候?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他的拖累了嗎!


    隨手把原本要送給慕寧佑的咖啡,遞進一位同事手中,白若雲決定去慕家探探虛實。


    慕寧佑一路闖紅燈飛奔到家裏,傭人迎了出來,把他帶到嬰兒房內側的衛生間。


    靠在門框上,慕寧佑柔聲細氣的問:


    “葉孜,我是寧佑,出來好嗎?”


    說話間,慕寧佑還喘著粗氣,後背被汗水浸濕。


    裏麵的人毫無動靜,慕寧佑慢慢蹲坐到地上,繼續開解葉孜:


    “葉孜,該吃飯了,出來吧?”


    葉孜還是安安靜靜的呆在裏麵,沒有發出一點響動,更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望著嬰兒房中被葉孜摧毀的一切,慕寧佑掩麵,神情痛苦,疲憊不堪。


    一連好多天,他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總是一醒來就撐著頭,去查看葉孜是否睡得踏實。


    他擔心葉孜做噩夢,更擔心葉孜在他熟睡的時候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而他來不及阻止。


    他不能再讓悲劇重演,於是每一天都繃緊了腦子裏的那根弦。


    他是人,不是神,也會有快累倒的時候。


    可葉孜不僅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行為反而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


    眼中的愁痛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讓人不敢直視的暴戾,慕寧佑動了殺心——


    沒錯,這所有的一切都源於那個企圖侵犯葉孜的混蛋。


    葉孜的恐懼,或許就停留在知道自己即將保不住孩子的那一刻。


    慕寧佑起身,沉著臉默默走到書房,根據警方的通緝令,發布了一封內容相似的懸賞令。


    懸賞金額的數字能驚掉常人的大牙,可這對慕寧佑來說,隻是九牛一毛。


    敢動他的女人和孩子,就要為之付出代價。


    之所以想親自手刃那個罪犯,不是慕寧佑不信任警方,而是他必須要為葉孜出這口惡氣。


    那個男人把葉孜害成現在這幅樣子,癡癡傻傻的,一條賤命根本不足以泄憤。


    點擊發送後,慕寧佑換迴之前溫軟的神情,迴到嬰兒房陪著葉孜。


    晚上八點,葉孜才打開了門鎖,渾渾噩噩的從衛生間走出來。


    猝不及防跌進慕寧佑緊實的懷抱,葉孜的眼瞼一顫。


    可惜,慕寧佑未曾察覺。


    帶葉孜下樓後,看到在客廳等候多時的白若雲,慕寧佑的眼神有些避諱,仿佛不想讓外人看見葉孜變得不正常。


    白若雲起身,柔情楚楚的望著慕寧佑,語氣苛責:


    “寧佑,葉孜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呢?”


    慕寧佑抿抿唇,目光淡然:


    “她現在很忌諱見生人,所以我不想有人來打擾她。”


    白若雲的心裏在冷笑,臉上卻裝作什麽事也沒有:


    “你這麽說就見外了,我跟你怎麽能算是外人。你就喜歡一個抗下所有事,不讓我幫你分擔。”


    故意用很曖昧的語氣來暗示自己對慕寧佑餘情未了,白若雲的目光越過慕寧佑,落到葉孜身上。


    見葉孜雙目混濁,麵無表情,她還是不肯相信葉孜真的患上失語症了。


    想起那次和葉孜攤牌的時候,葉孜表現的不卑不亢,白若雲就覺得葉孜根本沒那麽容易被一點小驚嚇給打垮。


    沒有迴應白若雲的熱心,慕寧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岔開話題:


    “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白若雲微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用過餐了。


    把葉孜拉到沙發上坐下,慕寧佑徑自走向餐廳,拿起傭人為葉孜準備好的食物迴到葉孜身邊。


    白若雲震驚的望著正在給葉孜喂飯的慕寧佑,心思差點顯露在臉上:


    葉孜,你真能裝啊!失語症耳語,又沒有殘廢!


    眼含笑意看向葉孜,白若雲語氣不善的調侃道:


    “嗬嗬,葉孜這麽一病,倒跟個小娃娃一樣了,還挺好玩的!”


    原本隻是一句暗諷葉孜的玩笑話,沒想到慕寧佑的臉色當即就垮了下來:


    “若芸,這並不好玩。”


    白若雲傻眼了,愣了約有一秒,才紅著臉道歉:


    “對不起寧佑,我是無心的。”


    慕寧佑搖搖頭,精神恍惚的自嘲道:


    “我好像變得比女人還敏感了……你別往心裏去。”


    尷尬的埋著腦袋,白若雲眼中劃過一絲嫉恨,無法接受慕寧佑當著她的麵對葉孜嗬護備至。


    慕寧佑越是在乎葉孜,白若雲就越恨葉孜。


    她陡然意識到,當初怎麽就找了個強奸犯,而不是殺人犯。


    否則,所有的困難都迎刃而解,她與慕寧佑之間再也不會出現屏障。


    為了緩和氣氛,白若雲笑著問慕寧佑:


    “可以讓我試試嗎?”


    慕寧佑遲疑了會兒,深深看了葉孜一眼,確認葉孜的神情沒有異常,這才把碗遞過去。


    趁著有人能幫忙搭把手,慕寧佑就去餐廳給葉孜端果汁。


    白若雲將飯勺遞到葉孜嘴邊,葉孜不張口,也不看白若雲。


    白若雲用勺子的頂端,用力去撬,葉孜一巴掌打掉湯匙。


    “怎麽了?”


    聽到動靜的慕寧佑三步並作兩步,發現湯匙被葉孜打到地上,無奈的撿了起來。


    白若雲則幹笑幾聲,裝作很無辜的對慕寧佑說:


    “看來,她隻吃你喂的飯。”


    慕寧佑接過碗,極其自然的刮了刮葉孜的鼻尖,眼神寵溺:


    “吃個飯也要鬧脾氣麽?離開我一會兒都不可以?”


    知道葉孜不會開口迴答,慕寧佑自顧自取了把幹淨的湯匙,繼續給葉孜喂飯。


    這一次,葉孜果然就乖乖咽下了。


    苦笑著的慕寧佑,一邊擦去葉孜嘴角的飯粒,一邊對白若雲玩笑道:


    “若芸,你說我這算不算提前體驗怎麽當爸爸?”


    白若雲配合的笑了笑,眼底卻是惱恨。


    將葉孜送進臥室,該輪到慕寧佑吃飯了。


    白若雲朝樓上瞟了眼,假裝好心的提議說:


    “寧佑,你讓葉孜一個待著有些不安全吧?我去陪陪她?”


    慕寧佑覺得葉孜跟白若雲也不算生疏,況且他也信得過白若雲:


    “那就麻煩你了,我很快吃完。”


    看著不停往嘴裏扒飯的慕寧佑,什麽儀態和風度都顧不上了,白若雲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慢點吃,吃太快對胃不好。”


    慕寧佑搪塞般輕嗯一聲,吃飯的速度並沒有降下來。


    白若雲麵容苦澀的上了樓,停在葉孜房門外的時候,眼神立刻變得精利。


    她悄無聲息的走到葉孜的後背,陡然發出一聲大喝:


    “哈!”


    坐在床沿的葉孜,僅僅轉頭掃了白若雲一眼,反應極其平靜,完全沒有因為驚嚇而尖叫。


    白若雲這才開始相信葉孜是真的得了失語症。


    從葉孜的反應來看,她分明是不喜白若雲跟她同處一室的。


    發現白若雲進來後,她就一個人蹲到窗台底下。


    見狀,白若雲邪佞挑唇:


    嗬嗬,人都傻了還知道躲著我,警惕意識很強嘛。


    葉孜啊葉孜,你最好是真的變啞巴了。


    不然,我會讓你比現在的下場更慘!


    白若雲相信,用不了多久,慕寧佑對葉孜的耐心,就會隨著時間的遷移而慢慢流逝。


    她不相信,自己連個啞巴都爭不過!


    走下樓梯,白若雲開門見山的問:


    “寧佑,如果葉孜一直這樣下去,你就打算給她當一輩子貼身保姆麽?”


    白若雲說的雖是實情,也是為慕寧佑的未來考慮。


    可她不客氣的口吻中,夾雜了對葉孜的嫌惡。


    因此,慕寧佑頓時就放下碗筷,再也沒有胃口繼續用餐了。


    他平視著前方,目光悠遠,神色堅毅的反駁道:


    “葉孜一定會好起來!”


    頓了頓,又甘之如飴的補了句:


    “如果她好不了,我就養她一輩子,隻要她乖乖待在我身邊,願意讓我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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