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席卷而來,河水猛然上漲,狂暴的浪潮不斷衝擊,頗為衝破河堤的趨勢。龍興鎮上四處積水,加上不見停的煩人小雨,多數人便每日足不出戶,隻盼這雨能早點停了。

    因著這雨,渡口已好幾日沒船來了,麵莊的生意自然蕭條得很,李五更開始還會去店裏守著,不出兩日就幹脆關了店門,暫時停業,但茶館的生意還算不錯,閑來無事的人進來一坐就是大半天。

    林瑾瑜身上的毒已被除完,這兩天都由雲舒之帶著。因毒物在體內滯留太久,小家夥兒的聲帶受損,現在連說話聲都一直是啞的。他現在還小,看不出什麽問題來,李五更就擔心他還傷到了其他地方,但帶他去看郎中,郎中又說沒什麽問題,可嗓子到現在都還是啞的。

    “五更,二樓有人點了壺茶,說是讓你過去一下。是個穿華服的,怕是不簡單,你要不要去看看?”大陳問道,麵莊現在沒生意可做,李五更便將他調到茶館裏來幫忙,還加了工錢,他自是樂意的,且這幾天他也上了手,麻利、周到,比在麵莊裏做事還好。

    李五更微微詫異,他又不認識誰,怎麽會叫他?

    “你在這兒守著,那邊有人點了壺龍井,好生送過去,機靈些。”他說道,點龍井的那位客人常來茶館,不太好伺候,但出手大方,每次都會給些賞錢。

    “曉得,你快些,有什麽就叫我。”

    李五更點頭,端著茶上去,來到大陳說的那桌,到了才發現不是別人正是楊和真。他很是疑惑,又想到瑾瑜的事多半跟楊和真有關,心裏萬分不喜,不情不願地送過去,放下茶說了幾句話就要走。

    不料楊和真將他叫住:“可否給本王幾分薄麵,坐下聊聊?”

    李五更本不想理他,可還是坐下,生硬道:“王爺想聊什麽?草民底下還忙著呢,時間不多,還望海涵。”

    楊和真給他倒杯茶,尋了個請的動作。

    “聽人說,你單獨見過皇兄。”他麵帶笑意,好似與故友閑談。

    李五更不語,消息倒是靈通,不過這其中就有些令人生疑了,按理說那時候楊和真不在京城應該不知道這些事,怕是安插了眼線在宮裏。

    “嗯。”他淡淡迴道,“王爺問這個做甚?”

    “沒,隻是覺得奇怪,皇兄與你素未謀麵,竟會召你前去。”楊和真道,茶蓋拂了拂飄在水麵的茶葉,茶杯端到嘴邊,頓了一下,沒喝一口

    又放下。

    “皇上的心意又哪是你我能猜得到的,王爺有這閑工夫,不如把精力放在治理封地上。”李五更也不跟他客氣,出言極重,也不怕他會怎樣。瑾瑜的事他到現在都窩火得很,能站在這兒跟楊和真說話都算不錯了。

    楊和真不在意他的語氣,反倒嗬嗬一笑,話鋒一轉:“上迴本王偶然間在街上聽到幾個婦人談話,似乎說的是你,想不到你竟會算命。本王今兒前來,就是想要請你算一卦。”

    李五更暗自冷笑,且不說願不願意,如今離重生已過了三年,他連自己會怎麽樣都不知道,哪還能跟別人算命。

    “不過是些江湖騙術,哪會真正的算命,無非說些好的,三言兩語糊弄罷了。”他隨口胡扯。

    楊和真卻是不信:“莫不是不想說?外頭的人都說你算命從沒出過一次錯,迴迴靈驗,人稱半仙李算子。怎地?難不成是不想跟本王算?”

    李五更哂笑,起身,迴道:“傳言不可盡信,委實誇大了,草民就嘴皮子功夫厲害,什麽半仙,神棍還差不多。王爺快些喝茶罷,再不喝可就要涼了。草民還有事要忙,就先下去了。”

    言訖,不待楊和真說什麽,出去,順帶關上門。

    這楊和真到底意欲為何李五更不知,但不會是甚好事就是了。

    李五更一走,楊和真倚在椅子上,怔神地看著窗外,外麵細雨紛飛,少許雨點飄落在窗台上,再往遠處看去,天色灰蒙,暗沉的天幕與地麵在盡頭處相接。

    太平的日子不多了。

    等李五更忙得差不多時,楊和真已經留下茶錢走了,他還多給了不少,李五更也不客氣,全撿了,心中罵他幾句,不是東西的玩意兒,京裏那位不好惹就拿他們這種軟柿子捏。

    晚些時候雨停了下來,李五更看看天,估摸著還會繼續下,便趕忙把茶館打理好,叫上大陳一塊兒迴去。路過林老四的肉鋪,他又停下,摸出銀錢:“來兩斤肉,多點瘦的。”

    “哎!”林老四應下,握刀割兩下就把肉弄了下來,一稱,正好兩斤。

    大陳來買過幾迴肉,曉得他熟練,但還是忍不住誇道:“你割肉都可以當雜耍看了,厲害!”

    林老四爽朗一笑:“老哥要不要來一斤?我這馬上也要收攤了,您照顧照顧生意,下迴來我給你算便宜些。”

    “成,來一斤。”大陳也爽快,他雖沒幾個錢,但看李五更都買了也想買迴去打

    打牙祭,且這幾天他也收到了不少賞錢。

    “好勒!”林老四笑眯了眼,割一斤下來,歡喜地包好給他。

    路上泥水灘到處都是,兩人不論怎麽走都會陷在泥濘中,隻能把鞋脫了,挽起褲腿走。走了一會兒大陳忍不住問道:“我記得以前林老四是跟你一起讀書的吧,那會兒你倆都考中了秀才,如今都在做生意。不是我說,讀書多好,以你倆的本事,考個舉人定不成問題,怎地都不讀了?”

    “讀書也是為了謀生,做生意不也一樣,我嘛,就是不想讀了。至於林老四,不清楚。”李五更迴道。大陳這麽一說他倒想起以前在學堂的時候,林老四是個極愛讀書的人,簡直嗜書為命,他突然就不讀了,確實讓人意外得很。

    “嗨!我說你,這能一樣嗎?讀書考取功名,那是大官人,光宗耀祖!當個商人,哪能比啊!”大陳說道,李五更還算好,林老四是個屠夫,那更沒甚地位了,也不知這兩人怎麽想的,讀了那麽多年,說放棄就放棄了。

    “人各有誌。”李五更隻迴。官場就是名利場,哪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你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大陳罵道,也是,大家如今生活得也不錯,若李五更真考取功名去了,自己還哪能有這份活兒幹。

    迴到家時,雲舒之正在逗小孩兒,他見李五更光著腳進來,連褲腿都是濕的,忙給他找褲子。

    “快些換上,別涼到了,我給你燒些熱水過來泡腳。”他說著,又拿衣服來給李五更披上,而後去燒水。

    外麵風大,一路吹迴來李五更確實冷得很。他先把褲子換了,搓了搓手,哈口氣,抱起瑾瑜。

    “有沒有想小爹啊?”

    瑾瑜由他抱著,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脖頸,環著他不說話。柳絮正在床上扶著牆走來走去,小短腿有力,走得又穩又快,之前還擔心她走不好路,現在比哥哥都走得好。

    “小爹……”她朝李五更伸手,卻一個不小心絆到被子,忽地摔在床上。李五更應聲,把她扶起來。兩個娃娃最近胖了不少,身上一堆肉,捏起來軟乎乎的。

    沒多時雲舒之燒好水進來,替他脫去鞋襪。

    “茶館生意如何了?”

    “還成,比以往都還好些。”

    “你也歇一歇,這兩天忙前忙後的,眼底下都是黑的。”

    李五更點頭,腳觸到溫熱的水,頓時舒服得很,他把爬過來的柳絮攔

    著,讓小孩兒別到邊上來。

    待到明日,綿雨終於停歇,太陽從雲裏冒出半邊,水窪表麵泛光。刀鋒寒芒閃過,煞人的劍氣逼來,雲舒之眸光一冷,空手接住,一腳踹在來人的胸口。

    那人在泥水裏滾了好幾圈,胸口劇痛,一口鮮血吐出。他用劍撐在地上,站起來,陰狠地盯著雲舒之。

    雲舒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折扇一出猛地打在他膝蓋上,那人頓時失力,直接跪下,好在劍還撐著,不至於倒下去。

    “能潛到我家中來,倒也有幾分本事。哪個派你來的?”雲舒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人蒙麵來偷襲,想要對林瑾瑜兩兄妹動手,不幸被自己抓個正著。本以為他有多厲害,卻如此不堪一擊,原來隻是輕功了得。

    這身形這眉眼都有些熟悉,雲舒之卻記不起在哪兒見過,他也不急著去扯下對方的蒙麵巾,反正設了陣法,這人也逃不出去。

    那人自知此次已經失敗,自己怕是要命喪於此了。他忽地覺得悲哀,本來是三個人一起行動的,另外兩個已經被雲舒之除掉了,眼下就該輪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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