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盡,學堂的院裏又變得空曠。李五更得了空過來幫忙打掃、整理,累了一上午,總算是忙完了。

    “你這些書還要不?不要我拿給誌恆。”李五更從書架後探出頭來問道,這幾本放在角落裏都落滿灰塵了,應該是沒看過的。

    雲舒之抬頭一看:“不要了,最下邊還有幾本,你找出來一並給他罷。”

    李五更頷首,把書找出來擦幹淨,步到雲舒之跟前。雲舒之正在批改今早收來的作業,紙上的字歪歪扭扭,實在難看,他微微皺眉,看了看名字,把人給記下來。

    “我跟你說個事兒。”李五更道。

    “什麽?”雲舒之放下筆。

    “麵莊跟茶館的生意也漸漸起來了,每日進的銀錢也多,我想拿一些出來捐助。”

    雲舒之有些詫異,麵莊跟茶館那點生意算不得什麽,一個月好的時候也才百多兩,李五更平時花錢都盡量省著,好不容易賺了這麽多錢,現在竟又要捐出去。

    “捐去做甚?”他問道。小地方不容易討到吃食、銀錢這些,故而越偏遠的地方乞丐、流民越少。龍興雖小,但街上鮮少見到討飯的,如此這般雲舒之卻想不通能捐助誰。

    “捐給學堂,也好幫村裏的學童減點束脩。”

    李五更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說沒遭過白眼和嫌棄那是假的,可都過去這麽多年了,迴想起來也不會再在意。他不是甚爛好人,隻是想做點什麽,村裏像楊誌恆一樣的孩子有不少,哪個不想進學堂,但束脩也不是哪家都能交得起的,沒錢要麽不讀,要麽砸鍋賣鐵,全家供一個人讀書。

    讀書不一定有出息,但總歸是條路。能識字會算術,以後那些孩子好歹能有口飯吃。

    他想做這個,隻是兜裏有多餘的錢,要放在以前,肯定是不會去做的。且他以前能喝點墨水,多虧了教書先生心善,如今也算是一種繼承了。

    雲舒之沒反對,道:“捐錢自是容易得很,但後續很麻煩,減多少,又如何上報,一起減還是看情況來,這些都需要想好,一時半會兒也沒具體的法子,且今年的束脩已經收了。”

    李五更點頭,倒也是這個道理。出錢容易做事難,銀子再多也得有個計劃。

    “那我再想想。”

    “嗯,到時候我也出一些”雲舒之迴道,把人拉進懷裏,彎腰下巴擱他肩上,“為夫先替孩子們道聲謝。”

    李五更笑著推開他。

    黃昏時候,柔風吹過,甚是愜意。雲舒之還沒忙完,李五更便帶著瑾瑜他倆在外頭等著。柳絮趴在他腿上,不時咂巴幾下嘴,口水包不住就順著嘴角流,李五更無奈又好笑,拿帕子給她擦了。小姑娘不太喜歡這樣,抗拒地偏頭,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李五更忙拉著她,把人抱起來。而瑾瑜呢,乖乖地站在旁邊,安安靜靜的。

    李五更剛想叫他,忽而大風刮過,吹起地上的沙子,他沒來得及閉眼,眼睛刹時酸痛,他趕緊揉了揉,淚花兒都出來了。

    待眼睛不痛了,睜開,他還未開口表情就已凝固――瑾瑜不見了。

    李五更嚇到了,大喊幾聲,沒人應。他趕快抱著柳絮到處去找,可都沒看見人在哪裏。

    “雲舒之!雲舒之!”他衝到房間裏叫人,可把門打開一看,雲舒之也不在。

    心裏急得要死,但他還是存有一絲理智,雲舒之不在,就是說他比自己先一步知道瑾瑜不在了,追去了。他有些怕,抱緊柳絮,在屋裏來來迴迴地走。

    正如李五更所想,雲舒之先發現林瑾瑜不見了,風一吹他就感到不對勁,便立馬出來,隻見一道黑影掠過牆頭,而瑾瑜卻不知所蹤。他下意識就跟了上去,緊緊追著黑衣人。

    黑衣人抱著林瑾瑜跑得飛快,他把小家夥兒的嘴捂住,不讓林瑾瑜有說話的機會。許是後麵有人追讓他有些心急,他竟然把林瑾瑜的口鼻都給捂住了!

    林瑾瑜伸手打他,小臉憋得通紅。可黑衣人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仍舊捂著。

    後麵的雲舒之看到了林瑾瑜臉色不對,他頓時大駭,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提速飛去,折扇在空中一個迴旋,卻沒有打中黑衣人。他接住扇子,眼神冷冽,摸出黃符,口裏念念有聲,黃符忽地燃燒殆盡,一道看不見的屏障生生截住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輕功頗好,但不是雲舒之的對手,何況他也不是來打架的。他放開林瑾瑜,右手食指上的鐵戒割破小孩兒的皮膚。

    林瑾瑜感到痛,頓時哇哇大哭。雲舒之臉色大變,可不敢輕舉妄動。

    自知打不過雲舒之,黑衣人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忽然把林瑾瑜托舉起,猛地扔出去!

    雲舒之一驚,折扇打向黑衣人,趕快去接住林瑾瑜。把孩子接到手,再一看那裏,黑衣人已化作一灘血水――他是自殺的。

    撿起扇子,雲舒之

    蹲在地上細細查看,卻什麽也沒發現。這人寧願自殺也不願跟自己動手,恐怕就是擔心自己會從招式中找到線索。

    就在這一會兒的功夫,林瑾瑜白嫩的臉上開始出現一道道縱橫交錯黑痕。雲舒之感覺手裏燙得很,定眼一看,頓時驚駭!

    “爹……”林瑾瑜難受得很,可他不會說,隻能噙著淚喊,“熱……”

    雲舒之在他身上看了看,發現他衣服被割破了,拉開,後腰上有條小傷口,那裏已是黑紫一片。他從未見過這種症狀,不曉得這是什麽毒,不敢亂用藥,隻先把穴道點了阻止毒擴散,再用真氣先護住林瑾瑜的心脈,抱著孩子就往迴跑。

    他心急如焚,傳音給玄清道人。

    李五更也不比他好受,急得半死終於看到人迴來了,還沒來得及高興一下就看到林瑾瑜中毒的模樣,差點給嚇暈過去。

    即使封住了穴道,毒物也在一點點擴散,林瑾瑜現在整張臉都是黑的,那些黑色得東西還會遊走,但又局限在臉上,去不了其他地方。

    “怎麽會這樣?”李五更眼淚水直落,孩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跟被誰扼住了喉嚨似的,身上也燙人得很。

    雲舒之見情況愈加不妙,忙進屋去拿銀針,往幾處大穴裏插。封住的穴道已經擋不住毒物的侵蝕,毒物已經朝心口走了。

    “按住他的手腳。”他說道。

    李五更趕快把林瑾瑜的手腳按住。

    雲舒之一手給林瑾瑜輸送真氣,一手將銀針插.進,他要用銀針將毒物引出來。雖然這種方法不能將毒完全除去,但至少能引出一些,隻是這個法子很傷身,若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會用這個。

    要一麵護住心脈一麵引毒,雲舒之顯然有些吃力。他先從底下開始,把毒物一點一點往林瑾瑜臉上趕,然後扭轉銀針,把一半針身旋入穴道之中,待毒物全部聚積在臉部,他才慢慢將銀針抽出,而後把黑血一滴一滴引出。

    一次不能引太多出來,雲舒之見差不多了才停止引血,將毒物全部困在林瑾瑜臉上,不讓其往心脈走。此時高溫逐漸退了,林瑾瑜已昏死過去。

    李五更半跪在地上,萬分小心地把他抱起來,一抹眼淚,問道:“怎麽迴事?”

    雲舒之如鯁在喉,想伸手拍他後背,卻被打開。正想解釋,門被推開,玄清道人急吼吼地衝進來。

    “給我看看!”他接過林瑾瑜,扒開小家夥兒的眼皮看了

    看,又捏開他的嘴,這才重重舒了口氣,扔給雲舒之一個乾坤袋。“把仙芝斛找出來,磨成粉末給我。”

    看這症狀,應該是中了黑茗,這玩意兒毒性霸道,中毒之人先是身子發燙,不出一會兒黑氣就會到處竄,若是有一點竄進胸口,必死無疑。好在雲舒之及時護住了林瑾瑜的心脈,方才又引出了些毒血,如若不然,按黑茗強烈的毒性,林瑾瑜怕是連氣兒都沒得喘了。

    雲舒之把仙芝斛磨好給玄清道人。

    “倒半碗開水過來,把粉末和進去。”玄清道人說罷,用力掐了掐林瑾瑜的人中,但小孩兒沒反應,他又輸送真氣,再掐,這迴瑾瑜醒了,一醒就大聲哭嚎。

    雲舒之將碗端過來,喂給他喝下。林瑾瑜不肯配合,別過頭大哭,藥水全往脖子上去。雲舒之也急,抓住他想要灌藥。李五更看不下去,接了碗推開他,拍著瑾瑜的後背哄道:“乖,喝了就不疼了,小爹在呢,快喝了,瑾瑜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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