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大家都安靜得很,無一人敢開口。少年帝王的臉逐漸冷下來,嚼了兩口青菜,啪嗒把筷子放在桌上。林甫見此,忙誠惶誠恐地放下筷子,其他人也住了手,心裏著實捏了把汗。

    “皇上,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楊和安冷笑,起身,瞥了一眼慌亂低頭的李五更,帶著侍衛離開。父子幾個追上去送他,待他走遠了,縈繞在林府裏的那股不安終散去。

    皇帝走了,飯還是得吃。可這一頓吃下來,李五更食而無味,桌上的人都不說話,他憋得慌。好不容易吃完下桌,見沒有甚事他趕忙迴屋帶孩子。

    也不知父子幾個在談些什麽,他在屋裏等了大半晚上雲舒之才迴來。李五更替他把外衣解下掛著,忍不住問道:“怎麽迴事?”

    雲舒之安撫他,道:“隻是聖上今天有些奇怪,父親有點擔心,沒事,不要想太多。”

    “嗯。”李五更迴道,他之前沒見過皇帝,不曉得楊和安是個怎樣的人。但林甫的態度他還是清楚的,雖安分忠誠,但不得帝王信任。今夜的飯菜,比之他們來的那天更差些,基本就是些小菜,連肉食都沒幾個,為的就是向皇帝表明心意――臣子始終是臣子,忠君愛國,廉潔為民,安分守己。

    夫夫倆把孩子哄睡,相擁而眠。他們起碼還有半個月才迴去,在京裏,得萬事小心。

    翌日,好友聽說雲舒之迴京,便請人來邀請他去聚聚,雲舒之本想帶上李五更,但李五更想著兩個娃娃還在家裏,也就沒去。林甫有事出門,而林江成一早便進宮去了。閑著無聊,李五更一手抱一個出來曬曬太陽。

    瑾瑜和柳絮似乎很喜歡暖洋洋的感覺,曬了沒多久竟闔眼睡著了。李五更看著兩兄妹出神,良久才反應過來,將他倆抱迴屋睡。剛把孩子放下,前院來人找他,說是宮中傳信來,讓他進宮。

    李五更刹時感覺有甚猛地撞上腦門,神誌不清,此時府裏沒人,他想去找大嫂許塵桔問問,可來人比他還急,竟連推帶扯地把他送出府門。門外軟轎備著,傳信的公公把他按上轎子,手一抬,轎起,絲毫不給留話的機會。

    心中又急又亂,李五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著府裏總會有兩個機靈的去找雲舒之報信,應該進宮沒多久家裏人就會找來。雖是這般想,他仍擔憂不已,宮裏誰會找他?

    雕欄玉砌,朱牆高梁,美輪美奐。進宮門時李五更便被喊下轎,跟著帶路的公公

    進去,一路走來,真讓他大開眼界,名貴的花草、貌美的宮娥、華麗的宮殿……

    接頭的白麵皮公公先帶著他進了正乾殿,又出去,繞了一段路,而後將他帶到一處偏殿。李五更心裏咯噔一聲,惴惴不安。

    “進去罷,主子在裏頭等著你。”公公對他說道,尖細的嗓音聽起來格外奇怪。李五更道了謝,推門而進。

    殿裏荒涼,跟外麵的繁華格格不入。少年坐在桌前獨酌,見他來了,淡淡說道:“坐。”

    李五更誠恐應下,坐他對麵,囁嚅半晌還是出口喊道:“皇上。”直覺告訴他不能下跪,對麵這位應該不太喜歡這樣,至少此刻是。

    楊和安斟酒予他,示意他喝了。李五更很是不自在,硬著頭皮一飲而盡。

    “皇上召草民前來,敢問是有何要事?”李五更大膽地說道,他要是不問,對方定不會主動提。

    “朕……見過你……”楊和安道,他手指微曲,仿佛隱忍著什麽。

    李五更驚詫,他就沒出過臨州城,怎麽會遇到過楊和安!況且如果真遇到過楊和安,自己也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難不成又是小時候?

    “皇上說笑了。”他穩定心神故作鎮定。

    “朕真的見過你,”楊和安有些怕他不信,站起身直勾勾地盯著,忽而又垂下頭,許久才抬起來,卻不知該怎麽說才好。“在夢裏,在夢裏朕時常看見你……”

    話一出,他忙看了看李五更的反應,夢中遇見人,聽起來荒唐可笑,他本也沒在意太多,可昨日看到李五更,夢裏不真實的一切忽然清晰無比。楊和安不清楚自己想做甚,可就是想找人來問問,對方會不會也做這種怪夢。

    “朕夢見惡龍盤踞宮中,它想要殺死朕,朕嚇得閉上眼,一睜開卻發現是你擋在了前麵……”楊和安喃喃自語,“這個夢困擾了朕兩年多,可就在去年,卻再也沒有夢見過。”

    李五更聽得冷汗岑岑,咬緊牙關不敢胡亂說話,楊和安的夢其實就是種預示,在告訴他龍興的龍脈有問題。他會夢見自己,恐怕跟自己曾受龍脈影響有關。

    若是讓楊和安知道困龍陣險些被毀跟雲舒之改命有關,他怕是會龍顏大怒,屆時林、雲兩家都不會好過。不過幸虧楊和安以為那隻是個夢,而且覺得是李五更救了他,如此倒不會招來甚禍事。

    極力平靜下來,李五更迴道:“夢由心生,皇上為國事日夜操勞,怕是乏極了才會夢見這些

    。都說夢是相反的,應該是真龍想要保護皇上才是。”

    楊和安未迴,半晌抬眼,淡然道:“那為何會夢見你?朕也本以為隻是個夢而已,可昨日見了你,才覺得沒那麽簡單。”

    李五更答不上來,更不敢隨意說話,隻裝作害怕地低頭,恭敬地等他再發話。楊和安將他的下巴挑起,曖昧不明地說道:“既然無法解釋,不如你留在宮中,等哪天夢解了,朕自會放你出宮。你也說了,夢都是相反的,在夢中你保護朕,反之如何?”

    額上豆大的汗珠流下,李五更僵著身子紋絲不動。良久,楊和安嗤笑,放開他:“朕不過開個玩笑,你嚇成這樣,倒是朕不對了。”

    李五更惶恐,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強行笑道:“是草民膽小,讓皇上見笑了。”

    楊和安眸色漸深,招來守在門外的公公,吩咐道:“送他迴去罷。”

    “是。”公公卑躬屈膝,瞄了李五更一眼又開口,“皇上,林大人已在正乾殿等著了,可要奴才去……”

    話未說完,楊和安擺手,似乎不想再聽他說甚。李五更卻聽進去了,應該是林甫來了,怕是來找自己的。他不動聲色,跟著出去,不料剛走了兩步又被叫住。

    “李五更,”楊和安叫他名字,似笑非笑地看著,“宮裏不好嗎?”

    李五更怔了怔,搖頭,轉身跟著帶路的公公離開。不是宮裏好不好,而是我想要的在宮外,即使你是萬人之上的皇帝,可跟外麵的比起來,要挾也好,利誘也罷,在我這兒始終算不得什麽。

    剛出宮門,雲舒之已在等著他。謝過帶他出來的公公,李五更慶幸地舒口氣。

    “怎地嚇成這樣?”雲舒之護著他,替他擦擦汗。

    “你說呢,換你來試試。”李五更氣道,重重掐了他一下。

    把人摟進懷裏,雲舒之帶他先迴去,邊走邊說道:“放心,不會有事。”

    “嗯……”李五更憂心忡忡,“我有點擔心。”這皇帝陰晴不定,誰知道他會不會出爾反爾。雲舒之安慰地拍拍他後背,天下是那人的,可也不能胡來,再者,就算沒有林家,他們背後也還有個雲家。

    二月初七李五更過生,他不喜宣揚,每年都是一家人吃個飯就成。前兩年雲舒之都沒好好跟他過生,今年來了京城,說什麽也要給他補償。初七那天吃過午飯,雲舒之便把孩子留給林甫他們,自己則帶著李五更去了華明山。

    來

    之前他已經通知過玄清道人了,故而一出城門玄清道人就派弟子禦飛舟來接他們。

    華明山也沒甚特別之處,隱在叢山之中毫不起眼。雲舒之帶他在山上逛了一圈,辰時又將人帶下山。離華明二裏處有個小集市,說是集市,不過是支了幾個布棚,棚裏有不少攤販,但這些攤販並不是賣菜賣吃的,而是賣丹藥武器的。

    兩人在集市裏轉了大半個時辰,又迴到華明。雲舒之跟李五更講了許多在山上的趣事兒,比如他曾經掉進陷阱裏,恰好那時候玄清道人不在山上,在裏麵呆了兩天多師兄弟們才把他找到。李五更忍俊不禁,揶揄道:“你倒是聰明得很。”

    “竟敢嘲笑我!”雲舒之箍住他,在他身上撓癢,李五更受不住,眼淚都笑出來了,最後隻得求饒。雲舒之這才饒過他,抵著他的額頭深情對望,“五更……”

    “嗯?”

    我不再是小時候那個哭包了。

    側頭輕吻,在他耳畔低語。李五更臉微紅,很是難為情,偏過頭默許。

    夜晚月色很好,白光映射,把地上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懸崖上有塊凸出來的大石,雲舒之正抱著李五更坐在上麵。兩人耳鬢廝磨,好不親密,他們談了許多,以前的、以後的,或是憂慮,或是幻想……

    夜半時分,雲舒之怕他著涼,便把人帶迴房歇息。從出龍興到現在,兩人未有過親熱,如今得了機會,不用雲舒之出手,李五更也纏了上去。

    這裏是雲舒之以前住的地方,隻有一間屋子,也不會有人過來打擾,正好讓兩人放肆一迴。

    作者有話要說:雲舒之:窩可以保護你。

    李五更:窩吉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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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描述部分星期天圍脖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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