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月池頭月正明,主人曾此濯冠纓。肯誇風景殊人世,卻愛源流合聖清。”


    置身於德王府濯纓湖畔,朱國強忍不住輕吟著的這首“老祖宗”朱見潾賦的詩。當年朱見潾受封濟南為德王後,在大院內開鑿了玉帶河,與曲水河溝通,營造了畫舫,供他及其嬪妃們在濯纓湖遊樂。出有香車駿驥,嬉有畫舫輕舟。登高遠望,南觀青山疊翠,北眺大通河閃銀,一派京畿外的皇宮禦苑。


    對於大明的藩王而言,終日沉溺在聲色犬馬之中,朝朝宴舞,日日笙歌,這才是藩王應該做的事情,做賢王……那是居心叵測,是儲名養望的。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做賢王。


    非但不能做賢王,而且要是有必要的話,最好再魚肉百姓一下。畢竟,在外麵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這些王爺。那些個文官們可就等著機會給這些王爺戴帽子安罪名。一個不小心的話,保不齊就把他們送到中都高牆去了。


    所以這一個個王爺,總的想著法的自保,當不了賢王,那就當閑王吧。德王也是如此。他在濯纓湖上留下了這首詩。看似有著獨霸湖泉後的得意,可實際上不過隻是自保之言而已。甚至所謂的登高望遠,也不過是因為終生困在王府之中不得外出的迫不得已罷了。


    大明的藩王當的不容易呀。看似錦衣玉食,享盡人間富貴,可是實際上也不過就是華麗的囚徒罷了。


    如果不是因為機緣巧合,來到了這個亂世之中。朱國強恐怕也將會是這些華麗囚徒中的一員。哪怕是他再不甘心,除非是想要造反,否則就隻有這麽一個選擇,就是像所有的王爺一樣,一輩子困守在這個名為王城,實為囚牢的王城裏頭。


    吟完這首詩,朱國強朝著遠處看去,然後問道。


    “西北毛家可還在?”


    “在的,在的。”


    不待父王迴答,朱慈賞就連忙答道。


    “嗯,在就好。”


    朱國強點點頭,德王府王府西北缺一角,那裏原為居民毛氏之宅。當年德王為擴大王宮,以巨款買毛宅,毛氏堅決不賣,激怒德王,把毛氏二子抓進王府,毛二投湖以死抗爭。於是濟南百姓群起,紛紛向德王提出抗議,麵對滔滔民意德王隻得讓步。因而王府始終缺一角。從此之後,濟南也就多了一個節——每逢舊曆六月初一毛二投湖之日,聚集湖上劃船擺貢,以紀念反抗王府的毛二。“六月初一會”一直延續至今。


    在幾年前,奉天府府尹曾下旨停辦“六月初一會”,理由是有辱皇家清名。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朱國強便用當地詩人王象春的詩迴了奉天府:“鹹陽官闕已成塵,毛二蝸居可認真?鬼哭城崩當六月,幾時秋雨滅青磷。”鹹陽官闕為隱示的王宮殿。


    對於朱國強來說,這缺的一角,其實未嚐不是大明的“德皇與磨坊”。那怕是毛二是以死抗爭,但至少抗爭的結果是,隨著百年間,德王府始終缺一角。毛家一直都是德王家的鄰居。


    “缺的那一個角,可以提醒世人,那怕就是“皇家宗親”也不能肆意妄為……”


    其實,朱國強並不介意讓人把“毛二投湖”演義一下,比如什麽德王受罰,長史罷官流放,從而彰顯大明的“司法公平公正”,其實,缺的那一角,未償不暴露出了所謂藩王的權力,實際上……有限的很,連強占個民宅都是困難重重。甚至還不如某些辦事處,人家想拆直接拆,趁著你迴老家的時候,直接拆你的,找誰說理去。能給你一些賠償就已經是老天爺保佑了。


    當然現在毛家的房子可以作為某種象征,象征著大明的司法製度,即便是權貴也無法侵吞普通百姓的財物。


    這樣的故事編的越多,對統治者就越為有利。


    迴頭看著朱由樞,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便宜老爹。這些年他倒也識趣,當年他在德王府裏當著那尊泥菩薩,什麽事情都是不聞不問,現在同樣也是如此。


    要不是因為對這些大明的親王們另有打算,朱國強也不介意他們在這裏安享晚年。但是現在不行,對於這些親王,他另有打算。


    朱國強笑道。


    “藩王雖然貴為親王,可即便是這一角之權也是沒有的,可若是為諸侯,雖然不能說是金口禦言,可卻也是出口成憲,”


    這邊甚至不等朱國強把話說完,朱由樞的心裏“咯噔”一聲,心道。


    這不孝子終於把心思打到自己頭上了!


    那怕是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朱由樞的心裏還記得當年他想要獻城時,眼前這不孝子是怎麽提劍殺的他同宗族叔後,又提劍盯視著自己。


    那眼神,可真是想要下手的眼神。


    無毒不丈夫!


    這小子絕對是個心狠的主。他要是心狠起來,真的會動手殺爹啊!


    這小子是怎麽登上的皇位,怎麽以外藩而承大統。


    朱由樞可是清楚的很,論起狠毒來,恐怕就是成祖和他比都差遠了。至少人家沒有對自己親爹起過殺意吧。


    可這小子不一樣啊。萬一要是需要的話,這小子可真的敢殺呀!


    作為皇帝他爹,朱由樞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的,倒不是害怕這小子,而是他實在不願意看到這小子啊,一見到他,就想起他那雙殺人的眼啊。


    不知多少次,朱由樞都在夢裏被那雙眼驚醒。


    自己這個兒子是不是火德星君下凡,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手腕絕對不比殺神軟。


    不曾想,躲了十幾年,有些事情總歸還是臨到頭上了。


    這是想要趕自己去海外啊。海外再好,哪裏能比得上濟南?這地方可是他的老家呀。


    心裏一急,朱由樞急忙說。


    “陛下,非是臣不願意去海外為諸侯,可臣生於濟南,隻想於此地終老,臣實在是舍不得這珍珠泉和濯纓湖啊……”


    站起身來朱由樞又說道。


    “況且,臣已老邁,實在不是堪遠行,臣擔心,尚未就國海外,就埋骨異域了……”


    說話的時候,朱由樞的眼淚都流了出來,那副可憐模樣,讓人不禁有些心軟。


    可心軟,那也是別人心軟,當皇帝的有幾個心軟的?


    朱國強急忙扶著他說道。


    “父王此言差異,兒聽聞去年父王又納侍妾一人,為兒添得王弟,父王可謂老當益壯,何來老邁之說!”


    老邁!


    開什麽玩笑,這十幾年,您老可是給朕添了十幾個王弟、王妹的,身體強健可見一斑啊。


    要是再讓你呆在濟南,估計下一個中山靖王就是你了。


    朝廷是能養得起的,可這麽多便宜王弟呆在這裏閑吃閑喝的也不是個事啊,得放出去讓他們到印度可盡的嗨去。


    不對,是放出去造福印度人民去。印度人民不容易呀!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熱之中的印度人民期待著這些大明的親王們過去搭救他們,就他們脫離苦海啊。


    “陛下,臣,臣……”


    眨著那雙眼睛,看著已經是大明皇帝的長子,朱由樞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


    “這非得移藩海外不可嗎?”


    甚至在塑造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仍然可憐巴巴的看著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試圖想要用這副可憐模樣換取他的同情。從而讓他收迴成命。


    即便是想要移國,也得等到自己死過之後吧。非得這樣逼自己,要讓自己買骨異國他鄉嘛。


    可憐巴巴的看著皇帝,朱由樞有些失望地發現他的眼裏沒有絲毫的猶豫,顯然,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這小子可真是一個不孝子呀!


    我可是你親爹呀,你就這麽逼我。


    “非移不可!”


    朱國強點點頭,說道。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皇家之澤,不過兩世,朕襲位後,就恢複了太祖祖製,準諸藩領兵。若是諸藩不移,恐怕將來太子必定會削藩!”


    朱國強直接拿出了最有力的武器——削藩。


    削藩,這兩個字看似不值一提,可是對於大明的王爺們來說,這兩個字簡直就是要命的玩意。


    自古天家無情。要是朝廷真是對他們動起手來,那可真就是死路一條了。


    “可,陛下,咱們德藩沒有兵啊!”


    朱慈賞可憐巴巴的說道。


    別說是德藩沒有兵,其它各藩也都沒有兵,除非是上書請求移藩的,要不然,別說是養兵了,甚至就連儀衛都撤了,誰不知道這位爺是靠著儀衛起家的,他們一個個可都是自覺的很,畢竟在過去的兩百多年裏,他們之所以能夠保住眼下錦衣玉食的生活。靠的就是這份眼力,靠的也是這份自覺,沒有誰會把自己的性命不當成一迴事兒。


    “朕知道,可太子不知道。”


    朱國強直接說道。


    “有些事情,必須要做,不願意是不是願意。要是不願意的話,那就想辦法讓他們願意。”


    朝著遠處看了一眼,朱國強繼續說道。


    “朕等了十幾年,可是願意的不多,朕有耐心等,可到了太子那,就不一定了,朕給過你們機會,讓你們為諸侯,為國君,自稱王,這是何等的寬宏,而諸藩卻不能體會聖意,到了太子那,恐怕就不一定有這個耐性了。”


    到時候太子肯定就不是削藩那麽簡單了,那些不願意出去的,估計到時候連想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朱國強並不願意看到這一幕,不是因為他對這些王爺們有多麽深厚的感情。而是因為他需要這些王爺去造福印度人,去造福世界人民。


    沒辦法,誰讓大明是天朝呢?為了全世界人民的福祉,自己做出一些犧牲,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迴頭看了一眼朱由樞,朱國強笑道。


    “父王和王弟都是朕的血親,朕自然不會薄待,朕便自然會找個好地方封建德藩,不知父王以為如何?”


    地點,朱國強都選好了。


    就是孟買啊!


    沒錯,就是大明的“西上海”,就是那個印度人口中的那個“亞洲第一都市孟買”。


    德國首都西上海!


    不錯吧!


    呃……德國……


    嗯,將來的世界上隻有一個德國,那就是南亞次大陸的德國,至於歐洲那邊兒……有德國那個詞兒嗎?


    即便是有也沒有問題,哪怕就是現在有,將來肯定不會再有。


    “陛下,這,看來非得去不可了?”


    朱由樞有些不舍的說道。


    “非得去了,還請父王為兒解憂,盡快上書朝廷請求移藩!”


    朱國強態度仍然很是強硬。


    “可,為父和慈賞從不曾研習兵事,可否先讓慈賞往中都演武,待三年後再行就國?”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朱由樞心想著,反正自己也五十過了,再過三年,指不定,萬一……見祖宗去了呢?


    早死,總比埋骨異域的好。哎,這身子骨怎麽這麽好呢?要是並用上機場的話,估計這不孝子也不會這麽逼自己。


    “德藩是帝藩,自然不能以尋常宗藩視之,朕自會選派良將,精兵,不需要另外募兵演武。”


    朱國強直接了解的打消了朱由樞想要拖下去的念頭,還繼續拖下去,開什麽玩笑?這可都過去十幾年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朱由樞那裏還不明白。這會他的心裏是那個苦啊!


    瞧著這如世外桃源的德王府,他知道,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迴來了,心下暗自一尋思,他說道。


    “陛下,我德藩世代受濟南百姓奉養,他日移藩後,可將此地移做公園,供濟南百姓遊玩,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說出這番話時,朱由樞心裏暗自一爽,心想道。


    老子失去的東西,你也別想拿走了。


    可他這邊話聲剛落,朱國強就哈哈大笑道。


    “哎呀,父王真不愧是我大明賢王,此事就這麽定了,以朕看,待到父王移藩後,此園就叫“德園”吧!”


    大明還是有賢王的,你看德王多好,真不愧是地方呀,人家移國的時候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賣了。


    他多好直接把王府獻了出來。現出來,造福濟南人民了!


    “呃……”


    不孝子的反應完全出乎了朱由樞的意料,難道這小子就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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