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有幾分懼意的。

    看來別人擠破了腦袋想來的金穀園,也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

    何嘉婉嗯了一聲:“多謝姐姐。”暗想,以防萬一還是早些離去為好,。

    轉頭見陸瑾怡落後她許多,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也不知聽到她們方才的談話沒有,她便小跑過去,與她說話,“你可是還在想方才的事?”

    陸瑾怡確實還在想方才的事,特別是秦姑娘的那句“我家公子不信佛。”,說的有些意味深長……不過,她隻是來此處做客的,最多待個一兩天,也沒必要去探聽她家主子的喜好,遂那人信不信佛都與她無關。

    “剛剛見你與表姐說悄悄話,我也不好上前打擾。”陸瑾怡眸光清澈地望著何嘉婉,“倒是見你神情一驚一乍的,可是說到什麽有趣的事了?”

    何嘉婉正想過來與她說這事,便把方才蘇巧與的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陸瑾怡,“這裏一看就是個是非之地。我倒是有些後悔當初央著伯娘帶我們過來了。”

    金穀園的主人殘暴不堪?難怪方才那個她問他是否信佛,左右隨侍的表情這般古怪,原來這金穀園的主子,根本就不是什麽善類,更加談不上信佛了。

    她本是衝著此園主人姓杜,想來瞧一瞧他到底生的何等模樣……不是有句老話總說,同個姓氏的人,總歸是有共同先祖的。

    她家人早已不在,且杜是京中極為忌諱的一個字,平日裏也聽不到別人談論……如今卻忽然冒出個名聲響當當、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掉的杜姓巨商,讓她倍感親切,這才想來碰一碰運氣,看看能否從他身上,找尋點過世的家人的影子……她也是實在太過想見到親人了,才會用這種方式來尋慰藉……但她的至親皆是十分善良之人,就算自己受盡苦頭,也不會牽連或遷怒旁人。

    當年父親就算是落了罪,自身難保了,還要費盡心思地將一眾不相幹人等,從此事中摘除幹淨。

    而此人卻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喜怒,奪了旁人的性命,絕非與她至親是一類人。

    她頓時沒了見他的興致,反倒覺得何嘉婉這話說得有理,此處的確是個是非之地,不好久留。

    “待會等母親與表哥表姐說完了話,我們便早些離開吧。”她輕聲說道。

    何嘉婉忙不迭地點頭,看前方引路婢女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同情,攤上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主,腦袋都得係在褲腰帶上。

    “方才

    那秦姑娘還說你像她家公子,我瞧著就是在罵你。”

    陸瑾怡深以為然。

    一行人各懷心思地離開了,這時卻有一人,佇立在她們停車的地方,凝望著她們的背影。

    站的正是比她們晚到一步的傅紹堂,他低聲問一旁引路的婢女:“前方引路的兄妹可是園中貴客?”

    婢女是得了主子囑咐,特地來此恭候傅紹堂的。

    園中本有規定,不能隨便跟外人說園中之事,但主子先前有過吩咐,一定不能怠慢了傅大人。

    想著這也不是什麽說不得的事,便微笑頷首,“他們是主人故友的子女,初到京城,主人特地請他們來園內小住,以盡地主之誼。”旁的就不敢多說了。

    其實主人也剛剛來京城,算不得什麽地主,隻是主人重義,這才好心邀他們小住。

    不過聽聞,他們至今連主子的麵都沒見到……也不知這故友是真是假。

    婢女暗自思忖,傅紹堂不曾聽說杜元有什麽交好的故友,且還好到能替他顧看小輩的地步,他看著那個方向,若有所思。

    婢女引他到偏殿休息,耐心奉上熱茶,糕點等。

    隻是坐了大半個時辰,茶都換了不下十遍,也不見杜元前來……傅紹堂身邊貼身的小廝淮安有些坐不住了,等婢女再次端了新茶點進來,他不免上前詢問:“我家爺已在此坐了近一個時辰,你家主子何時能來?”

    婢女隻得了引路和端茶倒水的吩咐,對別的事一無所知,輕輕地搖頭。

    就算是在朝堂上,也無人敢叫爺等他,這個杜元不過就是仗著有幾分臭錢,就敢這般怠慢爺,淮安心裏實在有些不平,正想出口責罵幾句,一旁靜坐的傅紹堂輕聲喚住了他:“淮安。”

    淮安識趣地退到一旁,傅紹堂理了理錦袍,緩緩起了身。

    “聽聞園中有位聰明能幹的秦姓女子,不知姑娘可否為我們引見?”

    看這情形,那杜元今日怕是見不到了。

    婢女嫻熟地將托盤上的茶點擱在案幾上,有些為難道:“秦姑娘這會兒正在見園中管事,婢子若就這麽帶了您去,怕是免不了一頓責罰……”

    意思就是,人見是能見,但是得人家忙完了事再說。

    一個姑娘也敢擺這麽大的排場,淮安有些蠢蠢欲動,卻被傅紹堂一個冷光給掃了過去,他隻好安靜地低了頭。

    “既然如此,

    倒是不好為難姑娘。”傅紹堂臉上不見半分怒氣,反倒麵容沉靜,“本官在殿內坐著也是無聊,倒是想四處看看。”

    他說完就起身往外走,婢女欲開口勸阻,旁邊另一個婢女拉住了她,出言提醒:“秦姑娘說傅大人是公子的貴客。”

    她刻意咬重了貴客二字,這些年能被秦姑娘稱為貴客的人可不多,婢女明了,不再阻攔。

    第018章心善

    金穀園最高,裝飾得最絢麗輝煌的殿內,杜元正悠閑地與人對弈。

    他對麵坐著一位身穿深褐色道袍,兩鬢發白的老者,經過歲月洗禮的他,臉上看著有些滄桑。

    他雖坐在杜元對麵,卻不與杜元一般盤腿而坐,而是將雙腿懸於地上,側身而坐,言語間對杜元也頗為恭敬。

    “公子,傅大人已在園中待了近一個時辰,您真不打算見?”老者落下一子,麵帶疑惑地開口。

    經過幾年的謀劃,公子巨富的名號已響徹大江南北,滿朝上下隻要有點野心的人,都想與之結交,公子卻大多避而不見,一心隻顧壯大商業,直至將商鋪開到他國,在他國也有了名望,才停下腳步,將府邸搬到了皇城。

    後又打著巨富的名號,陸續給朝中大小官員發請帖,邀他們前來恭賀其喬遷之喜,其目的無非就是想引起皇宮那位身居高位者注意。

    如今他派了官員前來,公子卻又這麽晾著他……倒是讓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一個時辰?”杜元轉著手中的棋子,眼神隱晦不明,“他倒是挺有耐心。看來也是十分迫切想把狗皇帝交代的差事辦好。”

    他身形頎長,著一襲竹青色錦絨滾邊緞貂皮袍,墨玉冠發,膚色竟比一般女子還白皙幾分,五官亦出奇清俊,活脫脫一個偏偏公子模樣。

    可惜,他那雙比桃花還明媚的眼睛裏,總含了幾分清涼之意。

    素日的打扮,亦偏向於暗隱沉重,且不苟言笑……這種少年老成的作風,不由地讓人生出幾分望而生畏之感。

    他將棋子扔迴棋缸裏,引得對麵老者屏息,“人自然是要見的,但這麽大的事,我總也不能就這麽便宜了那幫人。”

    老者垂首,“公子說的是。他們此次前來,求得是公子大半家財,公子雖不痛心這些死物,但也不能讓他們以為,公子心善,便可隨意被人欺淩。”

    以公子如今的名聲,就算他是當朝的皇帝,若公子不願,他也沒

    法子逼他交出家財。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老者出聲詢問道。

    傅大人既然進了這園子,且在這兒等了這麽長的時辰,想來是要不見公子不罷休了。

    杜元食指輕敲案幾,眸光如同古井一般深不見底,“忠叔,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

    忠叔一愣,不知他為何忽然有此一言,卻還是垂首答:“明著算隻有兩個多年頭,其實老奴早便已聽老主人吩咐,在替公子謀劃了……”

    “算著也近十年了吧?”杜元看著他有些感慨。

    忠叔點頭,“從老主人認識公子開始,卻有近十年了。”

    “我來京城的目的,你該明白。”杜元嘴角輕揚,神色看著卻有些孤寒,“那些扣在我身上的虛名,我身後的萬貫錢財,甚至是我這條命,我都不在意。我在乎的,唯有……”

    他凝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嘴角掛著幾分若有若無的苦笑,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恢複一貫來的清冷,吩咐忠叔:“告訴書雅,好好招待傅紹堂。他有什麽要求,都盡量滿足他,但切記一點,不可向他過多提起金穀園的事。此人向來聰慧,難保他不會另辟蹊徑……”

    忠叔低聲應是,卻有些疑惑:“公子這是不打算見他了?”

    可又為何叫人好生招待他……單純是想擺譜兒給朝中那幫官員看?

    以公子如今的身份和目的,好似並沒有這個必要。

    “我尚有別的人要見,傅紹堂……”杜元起了身,隨手拿了個暖爐握在手中,這京城的冬天,還一如既往地冷,“不急,日後還有的是見他的機會。”

    他說得有些意味深長,未等忠叔領會其意,他便已高聲喊了隨侍進來,吩咐他備轎,而後才與忠叔說:“忠叔剛來京城,怕是有諸多不適應的地方。一會兒叫書雅給你講講京中之事,往後行事也方便些。”

    當初忠叔執意跟他來京城,怕也早就做好不能獨善其身的準備了,很多事不用他說,忠叔心裏也明白。

    忠叔頷首,起身相送。

    杜元走了不久,秦書雅便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眾婢女,婢女手中皆捧著幾本深藍色的冊子。

    秦書雅讓她們把冊子擱到書案上,親自烹了茶,端給忠叔,“書雅早便聽說公子身邊有位能幹的忠叔,幫著公子談成不少生意,不但是公子的左膀右臂,還是公子極為敬重的長輩。今日總算是見到了。”

    她指了指那遝冊子,“這些都是這些年金穀園往來賓客名單及他們所送禮的賬冊,右邊的兩本,是我收羅的大小官員信息……公子讓我把它們拿來與您看看。”

    “書雅年紀輕,打理偌大個金穀園實在有些力不從心,隻是礙於公子一直不曾派人來接替,這才不得不霸著這管事的位子,虛張聲勢了多年。如今您來了,書雅倒是可以理所當然地偷閑了。”

    秦書雅打理金穀園以來,一直都頗得底下人讚譽,她這番說的有些謙虛了。

    但忠叔在杜元心中的分量,全府上下都知道,如今他來了金穀園,自然是該將這管事的位子讓出去的。

    而這也是秦書雅內心真實的想法,她隻是個女子,會幫著公子管這金穀園,全是機緣巧合,並非她自個生來就貪戀這個位子……相反的,她更願意像忠叔一樣,日夜陪在公子身邊,替他端茶倒水,伺候他日常起居,甚至為他出謀劃策。

    今日這番話,是她的肺腑之言,更是她一直來的願望。

    “秦姑娘這般說真是要折煞老朽了。”麵對秦書雅的禮遇,忠叔迴揖了一禮,“公子帶我來京城,隻是念著我年事已高,家中又無妻小,恐我孤身在外無人照料,並非要我來接管金穀園。”

    “京中人事盤根錯節,我這把老骨頭,哪裏應付得過來。”他看著書案上的一遝冊子,含笑道:“不過多了解一些,倒是可以。至於這園內事務,還是要秦姑娘多操勞。”

    他說得也是實話,他雖跟在杜元身邊多年,替他打點操辦了不少事,但大多是在別處。

    對於京城,他隻是個初來乍到者,對很多事都不如秦書雅熟悉,若就這麽毫無準備就接了這管事的位子,怕是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公子謀劃多年,為的就是走京城這一遭,容不得有半分馬虎。

    秦書雅沒想到他會拒絕,眉心微蹙:“可是公子的意思是讓您……”

    忠叔抬手阻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姑娘若是還把公子當主子,那便不要再推遲。公子來京城,是有要事要辦,容不得底下人有半分疏忽。金穀園一直是你在掌管,你的能力公子和我都看在眼裏。由你管著金穀園,公子和我都很放心。”

    “但書雅畢竟是女子……”秦書雅試圖勸說,“處理起事情來難免有諸多不便。”

    忠叔輕輕地笑:“這麽多年可沒幾個人敢因為你是女子之身就小看你。你放心,這事我已經跟公子商量過了,

    公子也是這意思。你就不要再推遲了。”

    秦書雅抿了抿唇,她心中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比起公子的大事,確實算不得什麽,有些低落地點頭,“既然您都如此說,那書雅從命就是。隻是書雅侍奉公子的時日短,他日若有做的不妥當之處,還要請忠叔費心指點。”

    她神色並無半分雀躍,反倒是有幾分沒能把這位子讓出去的失落,忠叔暗歎了一聲,不愧是公子看中的人,這般淡泊名利,倒也是少見了。

    他輕輕點頭,與秦書雅一道翻閱起書案的冊子來。

    第019章誘餌

    外頭雪勢漸收,樹枝卻仍纏雪似銀,入眼一片蒼茫。

    “聽聞東院今日來了客人,秦姑娘可曾見過?”

    忠叔隨手翻了一頁書冊,忽然開口問道。

    秦書雅擱下茶盞,輕輕點頭:“來的是蘇老爺子嫁到京城的次女,如今戶部尚書陸澹的兄嫂,方才從西苑出來,正好見到,便過去與她們說了幾句話。”

    “陸澹?”忠叔皺了皺眉,神情也凝重了幾分:“可是那位都察院都禦使楊錚的得意門生?”

    秦書雅不解所以,頷首應是,“這些年他確實跟著楊錚做事,可是其中有什麽不妥?”

    忠叔搖搖頭,輕歎道:“我隻是沒料到,他會坐到戶部尚書的位子上……”

    對於陸澹,他並不算陌生,前幾年公子落魄,嘴裏念的便是這個名字。

    “忠叔認識他?”聽到他輕歎,秦書雅有些疑惑地問道。

    “不算認識,隻是曾經聽公子說起過。”忠叔望著窗外的冬青盆栽,目光悠遠,“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那時老爺還未過世,公子也還沒有今日的名聲……”

    說到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聲音愈發沉重:“公子去見的,可就是這位戶部尚書?”

    “方才遞上來的拜帖,確實寫了戶部尚書的名字……”

    秦書雅這幾年聽杜元的吩咐,替他打理著金穀園,不曾踏出京城半步,對杜元的了解明顯沒有忠叔多,並不清楚這位陸尚書與杜元到底有何淵源。

    “書雅瞧您神色不對,可是擔心這位陸尚書對公子不利?”她試探性地問道。

    對公子不利那倒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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