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手續全是穆濤負責辦的,跑上跑下,數不清多少個來迴,直到扶顧城在病床上躺好,自始至終,顧城麵無表情,沒說半點感激的話。

    我和穆濤笑著向他告辭,可他似乎連說“再見”兩個字都賺多餘,隻是在鼻子裏“嗯”了一聲,然後就閉上眼睛睡覺。

    “真是個冷漠傲慢的家夥,我們救了他,不但不感謝,好象還是我們多事,”在送我迴家的路上,穆濤憤憤不平:“難怪閔秀說他古怪,脾氣又臭又硬,人真是不可貌相,外表往往會欺騙人,嚴子晴,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瞧他身邊有幾個朋友?就知道他是怎麽樣的人了,真搞不懂,他倒底比我好在哪裏這樣讓你犯傻,……”

    是啊,顧城雖然優秀,但是如果拿穆濤和他相比,女生百分之九九都會站在穆濤那邊,而我,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另類。穆濤所說的顧城,我以前在別人那裏也聽過,但是我從來不信,他那樣的笑容,可以讓我聞到天堂的味道,但是,今天我卻從他溫柔的外表下,看到一顆冰凍三尺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去醫院看他,進了病房,不見他人,就問旁邊床上坐著的一個十六、七歲左右的男孩,他到哪去了,那男孩抬眼瞧了瞧我,一言不發繼續低頭看他的書,我於是又問了一遍,他無動於衷,這迴連眼皮都不再抬一下。

    大概是個啞巴吧,我心想。這時對麵床上的一個中年人說:“他好象是迴家拿東西了。”

    等待的時間真是漫長,無聊的我趴在他的病床邊,可能是擔心了一晚沒睡好,居然我又睡著了。

    朦朧中有人在推我的肩,我驚得一睜眼,看到顧城站在我麵前,他淡淡地說:“你又來幹什麽,我現在沒法教你了,其實你的美術基礎本來就不錯,根本不需要我教,畫圖你足夠應付了。”

    他這番話,象一盆冷水把我從頭淋到腳,連心都澆透了,濕漉漉的好難受,“嗬,難道我不學畫就不能來看你嗎?”我傷心地說。

    “看我?看我什麽呢,昨天的我、今天的我還不都一樣,你能看出些什麽來呢,有時間應該去陪陪男友,他難得迴來一趟,別在我這浪費時間。”他的話冷得讓我的牙齒打顫。

    真是作繭自縛,曾經自編自導的一部好戲,落幕後仍然分不清何時是戲裏,何時是戲外,所有的人早就和角色融為一體。

    我該怎麽向他解釋呢,複雜得比多重積分還要難以理出頭緒,這種逆向的思維方式不是誰都能理解。即便他理解了,又會怎麽想我呢,或許我在他眼中就是個跑跑龍套的傻瓜角色,在他的世界裏難得出現一迴。“好啊,再見。”沒曾想,憋在肚裏兩年的委屈,傾刻間隻化成這麽簡單的四個字,委屈的不是一天兩天,我犯不著用熱臉湊他的冷屁股。

    我轉身離開,說再見的唇邊,他是看不見,有一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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