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樓出來我便直奔他的府第。

    陰曆五月天,正午時分已驕陽似火,當我直突突地出現在諸葛亮麵前的時候,正伏案工作他略略有些意外我的到來。

    “軍師真是個工作狂”,我小聲地玩笑了一句,“連午休的時間也被你用來籌劃了。”

    諸葛亮稍稍愣了一下,思緒似乎還沒完全從他的工作中拔出來,“夢煙怎此時來了,有事?”

    “我十九便去桂陽了,來跟軍師道個別”。我眨了眨眼睛道。

    “十九?”他自言自語地捏著手指,忽又詭秘一笑,“尚有十日光景,此時道別未免太早了些。”

    “那還不是因為軍師是個大忙人?哦,對了,你那個貨幣的問題怎麽樣了?”

    諸葛亮剛要開口,我又馬上做了個停的手勢,“我隻是隨口一問,對你的貨幣可沒什麽興趣,倒是對黃氏月英夫人頗為好感!”

    諸葛亮顯然被我這沒有任何邏輯的言語搞得有些轉向,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覺察到我哪裏有不對勁的地方。

    我也不管他奇怪的眼神,隻咯咯一笑,“欲借黃夫人一用,不知軍師肯割愛否?”

    “汝意欲何為?”

    諸葛亮淡得如同白開水一般的語氣,一如平常般四平八穩,仿佛所說之人跟他毫無瓜葛一樣,這讓本來抱著看熱鬧心情的我頓覺無趣,收起自己的玩笑之心正色道:“早聽說尊夫人有奇才,學識淵博,尤其精於工計,乃女中奇才。我今奉主公之命不日前往桂陽攻克火藥一事,正需人手,知軍師夫人工於此道,特來與軍師商議,可否請夫人出山相助?”

    “謬讚了,謬讚了!”,諸葛亮輕輕擺了擺手,依然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賤內笨拙,隻粗識幾個大字而已,更談不上有甚學識,若要其相助無異於問道於盲,不可不可!”

    “孔明休要欺我”,我把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一樣,“黃夫人知識廣博並非什麽秘密,早在做姑娘時已有名氣,而今請她出山也是形勢所需,此項火藥之事關係主公的千秋大業,少不得像夫人這樣的能人幫忙。軍師是開明之人,難道也受世俗所約束認為女子不能外出做事麽?”

    諸葛亮一笑,“夢煙曲解亮之心意了,有夢煙為先例,亮雖是凡俗之人,卻也不敢小覷女子之能。隻是賤內一直居於家中,從未外出,亮恐她有誤主公大事!”

    “這個軍師就不用擔心了”,我見諸葛亮稍稍鬆了口,也知道這個人為了劉氏基業不會計較個人私利的,便笑道,“黃夫人早負盛名,想必不是空穴來風;像軍師這樣的大才擇婦也必然看中的是女方的才華,既然這樣,對於黃夫人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哦,當然,隻軍師同意還不夠,尚需要夫人點頭才行。還望孔明以大局為重,說服黃夫人與我同行才好。”

    見諸葛亮微微點了點頭,又見案幾上還堆著一堆書卷,知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便起身道:“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迴府靜候軍師佳音!”

    第二天一早,諸葛亮就讓人捎來口信說黃夫人將於十九日和我們一起啟程去桂陽,我還來不及高興,猛又想起今天是廖世離開公安去交州的日子,便打發從人去驛館告訴她我要為她送行,結果從人很快迴來迴複說,廖世天未大亮、城門剛開之時便走了。不知為什麽,我心中有些隱隱的失落,自從知道她是女子後,在原來老鄉關係上我覺得又與她親近了一層,而且這樣一個看著略顯孱弱的女子不停地奔波在各地之間,著實讓人有些心疼的感覺。

    剛過正午,就來人報說劉備找我去見葛衡,趕緊換了件體麵的衣服,梳理了頭發,驅車趕往荊州牧的官邸。當我跨進劉備的書房時,便看見劉備與一人並肩而坐,兩人正促膝談心一般說笑著。

    “主公!”我施禮道。

    “哦,夢煙,來”,劉備衝我點了點手,有指了指身邊之人道,“此位便是前幾日備提起的葛衡葛思真先生!”

    “葛先生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我客套著這個時代典型的客套話,又迅速打量了一下葛衡。眼前的中年人,稍發福的身軀不算高,無欲無求的麵孔上透著任何時代科學家所特有的固執與靈性。

    葛衡略帶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又將目光轉向劉備。

    “思真,此乃備帳下參軍赫夢煙,此次督造火藥一事全由她操辦。”

    在劉備簡短做了介紹之後,葛衡眼中的驚訝有多了幾分,我見狀,一笑,“葛先生明達天官,能為機巧,所為渾天象乃天人之作,在下早有耳聞,已生欲睹仙顏之願;前些時日,見先生親手所做葛氏時擺,有巧奪天工之妙,在下更佩服得五體投地,今日得見先生已慰平生。我雖為火藥之事督辦,然對於工事卻是門外漢,機械之事還需仰仗先生運籌。今生有幸與先生共事也不知是我哪輩子修下來的福分!”

    葛衡一陣爽朗的笑聲,“赫參軍真不愧是皇叔帳下幹將,好一副伶牙俐齒,把葛某便要捧上雲彩中去了!葛某隻是好於工事而已,如今既得皇叔器重委以重任,自當盡心竭力!”

    “葛先生精於巧工,天下人皆知,如今先生屈尊而至,乃天助備也!”劉備朗聲說著,一邊有執了葛衡的手,“赫參軍意欲十九日啟程,先生以為如何?”

    葛衡笑道:“山野之人不講究許多,依參軍之意便可!”

    我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繪製好的圖紙,呈給劉備,“此乃所建研究院工事圖紙,請主公過目!”

    劉備沒看,直接很謙遜地遞給了葛衡,“先生請看!”

    葛衡也沒客氣,打開圖紙,劉備也將身體湊了過去。

    “如此之大?!”看過圖紙之後,葛衡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這是按照一比一千的比例,哦,也就是千分之一的縮圖,整個研究院是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火藥是一種爆發性很強的東西”,我解釋著,一邊有指了指圖紙上一大片空地,繼續道,“這片空地約有兩畝,與其他區域相隔稍遠,用作火藥引爆試驗之用。這邊,是工作房,都有獨立的隔間,因是極秘之事,所以每個隔間之人隻負責其中一部分,並不知道其他人所作何事;這邊是宿舍,因為平日這些幹活之人不得外出,所以這些房間就是提供給他們的住所。還有那邊,是緊急疏散口,也因火藥的強爆發性可導致突然事故,隻要一有危險,所有人能衝這個口安全撤離。”

    我又看了看葛衡道:“我已想到預警之法,在每個房間高牆之上,安裝銅鈴,銅鈴的一端係在細繩之上;每個房間出來的細繩都匯集在中央大廳,有情況之時隻要拽動大廳裏的繩子,各個房間的銅鈴都會被帶動,人員就可以迅速離開。至於可行與否,如何行事,還需動工之時,先生親自籌劃。”

    葛衡點點頭,似自言自語:“想得倒是周全!”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自己那個年代,無論是工地還是廠礦企業都會掛上“安全第一”的標語,如今製造火藥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是不是也要關上這樣一塊牌子,想到這裏我不由被自己這個看似滑稽的想法逗樂了,便隨口道:“人命關天,安全第一嘛!”

    直到劉備和葛衡都投來一絲詫異的目光,我才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兩位古人,隨即尷尬一笑,還未開口,卻聽葛衡朗聲道:“早聞皇叔寬厚仁德,果然不假,連帳下之人都愛民如子也。”

    屋裏又是一片笑聲。我與葛衡就研究院的構造問題探討了一下午,劉備很好脾氣地一直陪著,盡管他如平日一般寬和,可不知為何我總感覺他有一絲異樣,而這絲異樣就是是什麽又是為了什麽,我卻說不上來。

    晚間迴家和趙雲的閑聊中,我想起昨日孫尚香之事,隨口問他將那一幹人如何處置了,趙雲半晌無言,最後帶著些無奈歎道:“放了!”

    “放了?”,想起孫尚香惡劣的態度,我有些不適應地氣憤,“孫仁都把手下縱容得無法無天了,就這樣就放了?”

    趙雲微皺著眉頭卻不言語。因他的沉默,我剛才微微的火氣莫名地高漲起來,攥起拳頭使勁砸了他一下,“你倒是說話呀!這樣的都能放,還有王法沒有,以後這些人還不得慣到天上去?你昨天還口口聲聲依法而行,才一天功夫怎麽就變了風向?難道你也怕得罪了那母老虎?”

    “放肆!”,趙雲狠狠瞪了我一眼,厲聲喝道,“孫夫人為你我主母,你怎可惡言穢語相加?”

    一種從未有過的委屈隨著他凜厲的眼神與唿喝之聲驀地升騰,雖被他瞪得心中一寒,終是怒火與怨氣占了上風,將手在他麵前猛然劃了半個圈,絲毫不相讓怒道:“昨日她對你的妻子惡語相加,那麽難聽的話你都低三下四地忍了,我今日隻說她一句母老虎,卻也是事實,你卻吆五喝六的,逞得什麽威風?我怎那麽倒黴,裏外都受氣!”第一次,這是我和趙雲認識以來第一次爭吵,他會因為一個與自身無甚緊要幹係的人而對自己口口聲聲說著深愛的妻子發怒,這讓新婚的我無論無何都難以接受,此時不僅僅是委屈與怒氣,還有一種叫失落的情懷縈繞上心頭,一瞬間我甚至有後悔嫁給眼前之人的錯覺,吼過一通,我負氣地別過頭,卻禁不住淡淡的淚痕濕潤了眼角。“……”,看不見他此時的麵容,隻聽他略顯尷尬地短歎了一聲,隨即那雙有力的大手扳住我的肩膀將我拉了過來,盡管我不停地反抗,怎奈在他勝於我n倍的體能麵前終歸是徒勞。“方才……方才雲一時心急,說重了話,煙兒莫往心裏去”,他把我摟入懷中,緩慢而艱難地承認著錯誤。盡管身體緊貼著他,我依然倔強地把頭轉到一旁,直接無視他的麵色,而剛才一直強忍著的淚水卻隨著他軟下來的話語終是無聲地落了下來。趙雲偏了偏身子,抬手輕輕為我拭去眼角的淚滴,我有些不合作地晃了晃頭示意他把手拿開。“煙兒莫怨趙雲,此事雲隻是依照主公之令而行……”趙雲一字一頓,麵上的嚴肅中摻雜進了些許無奈。“什麽?”,我心中一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轉過頭,他往日如水般含笑的雙目此時蒙上了一層說不清的煩愁,也因了他這個眼神我不由抽動了下嘴角,心中忽生出一絲懊悔之情,顯然趙雲也是因劉備的出麵幹涉才迫不得已放人的,而我卻不問青紅皂白地埋怨他徇私廢法,這顯然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個……”,我稍稍轉正了身體,與他麵對麵,有點不知說什麽好,“可主公因何要這樣做?”趙雲隻是輕歎了口氣,勉為其難地搖了搖頭。我迅速迴憶了一下當日的情形,孫尚香脾氣剛烈,要她向劉備低頭認錯是絕對不可能的,即便向劉備討要人情,她恐怕也做不出來了;史中曾言劉備因孫夫人的飛揚跋扈才讓秉公辦事、一絲不苟的趙雲管內事,約束她及其手下,如此看來劉備亦不會主動為孫夫人開綠燈;那麽,算來算去,這個人情肯定是廖世求下來的,事發時趙雲曾當眾駁了廖世的麵子,事後卻還是……我不無自嘲地一笑,剛才對趙雲的那股氣也煙消雲散了,看他今天不開心的模樣,便知他有些無奈地不甘心。我輕輕拿起他的手,將他的指尖握在自己的掌心,柔聲道:“既是主公之令,想必他的道理,你依令而行便是了,何必要苦苦鑽這牛角尖?”“煙兒……”,他慢慢從我掌中抽出手來,抬起胳膊手指輕柔地劃過我的麵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豎起食指放在他嘴邊,“子龍什麽也別說了,你我為臣下的,服從是本分,主公自有他的難處。此事既已過去,莫再提就是。不過,日後有話要好好說,再不許你這麽兇巴巴的,否則……”“如何?”見趙雲嚴肅的麵容上又多了一絲緊張的神色,我心中一陣難過的好笑,情不自禁地將麵頰貼上他結實的胸膛上,沉吟了一下,仰頭認真地一字一句頓道:“否則你……就-離-開-趙-府……”“……。”看趙雲愕然不知所措的表情,我實在憋不住又笑出聲,不期卻被他摟得更緊,那溫潤的眸子帶著暖暖的陽光灑在我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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