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在去年的冬天已經打下了江陵,而我們對這個戰略要地的垂涎也已並非一日,如今既然趕走了曹仁,按照諸葛亮未出茅廬已定三分的說法,這個南郡地區也該是“借用”的時候了。

    諸葛亮諸事繁忙自然離不開荊州,又想起上次廖世給我的那瓶香精要在周瑜身上派上用場,便自告奮勇請命隨劉備去京口向孫權借南郡。我們於二月十日自公安出發,同去的還有趙雲,他保護劉備在前麵的大船上,我自己則乘坐一條稍小的船隻,前麵有二百甲士開道,後麵是三百精兵押著所備禮物斷後。

    曆史中,借南郡雖不順利,但終是成功了的,此去艱險重重我自是知道,卻因了有魯肅這個“親劉派”在,又想到有廖世這個孫權的近臣為我們周旋,也就沒有太多的顧慮。第一次去江東自然有些興奮,時而站立船頭欣賞欣賞沿途精致,而是進入船艙計算計算行程,又或想象一下東吳的人文景觀以及傳說中那個碧目紫髯的吳侯是何等模樣,當然思慮更多的還是如何能把南郡借到手。

    從公安到京口順流而下隻消六七日功夫。我們下船的時候,東吳早有諸葛瑾等人迎在了岸邊,先將我們安排到驛館休息,說是次日孫權要在吳宮宴請我們一行人。

    金庭驛館灑掃十分幹淨,布置得簡潔溫馨,夥食也相當不錯,我美美大餐一頓。幾日的水路行程覺得有些疲乏,本想早點休息,但想到明日的大事,還是忍不住來找劉備。

    已到了掌燈時分,屋裏銅燭台上點著幾根滴淚的紅燭,並不十分明亮,我進去的時候,劉備一身便裝,正獨坐燭台之下出神地想著心事。

    “主公!”我輕輕叫了一聲。

    劉備迴過神來,寬和的麵容泛起微笑,“哦,這幾日行船勞乏,夢煙還未歇著?”

    “今遭與主公來在吳地,雖明為謝親歡天喜地,實則刀槍劍戟艱險重重。明日孫權宴請主公,主公有何打算?”

    見我問起,劉備微蹙雙眉,緩聲道:“既是謝親而來,孫將軍自不無宴請的道理,明日赴宴,必然東吳帳下之人甚多,人多則口雜,依備看來明日隻管飲宴,不宜提及此事!”

    我想起史書中記載此次借南郡的一些描述,笑了笑道:“主公所慮甚是,明日歡宴之時莫論國事。不過,日後還是要提及借地之事,主公應先有個準備。東吳的都督周瑜性高氣傲,受伯符將軍重托自然要為吳侯掃清障礙,而主公則是他的絆腳石,他必然反對將南郡借與主公,甚至除掉主公的心思恐怕也有的,而這周公瑾的分量在江東舉足輕重,連吳侯都讓他三分;不過,魯肅大夫等人一直主張孫劉聯合,從長遠考慮,必然在借地這件事上,會傾向於主公;還有廖世,他是身在吳營心在漢,在此事上也必然要幫主公周旋。而孫權也要權衡利弊關係,主公既然一身犯險了,此行便要成功,隻要打動孫將軍,哪怕隻有一點點,他心中的天平稍有傾斜,我們借到南郡便不是難事。”

    劉備若有所思地點頭,忽又將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直把我嚇了一跳,“主公,又什麽不對勁的麽?”

    他笑了擺了擺手,“夢煙勿驚,方才說起周瑜要除去劉備之事,備在想莫不是夢煙也有未卜先知之能?”

    “啊?”我一愣,隨即想起了廖世這個妖孽,不禁笑道,“我可沒那本事,隻是推測而已,不過以周瑜開疆拓土的性格看,他那會將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拱手相讓,他不恨主公才怪!”

    見劉備笑而不語,想著明天還要去見孫權,我便告辭迴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上午,孫權便差了人請我們前去赴宴。

    吳宮的豪華大氣彰顯著一方霸主的威儀,孫權比我想象中要年輕不少,其實,這個時候的孫權也隻有二十七八歲,麵目棱角分明,鼻梁英挺,嘴唇略厚,一雙深邃的眼睛帶著一絲閃亮的藍色,怪不得被稱作“碧眼兒”;在京口的東吳重臣都到場了,張昭、顧雍、步鷙、諸葛瑾、虞翻……卻不知為何廖世沒有在場。相比起東吳的強大陣容,劉備這邊隻有兩個手下,顯得似乎過於單薄。不過,既然是謝親,整個廳堂的氣氛亦是十分熱烈,兩位霸主相互寒暄著,彼此誇讚著對方的以及手下眾人。

    而廳堂上男人們的天下中,多了我這麽一個女子,總有些紮眼,人們雖然不好說些什麽,卻也會偶爾投來一絲異樣的目光,隻有孫權似乎並不在意我的與眾不同,仿佛習慣了一般,這讓我不經意間覺得有些納悶。

    一頓酒宴居然飲了近兩個時辰方才散去,而宴席上,果真也隻是飲酒暢談,對南郡之事誰都隻字不提。

    宴席之後的數天,劉備每日便帶了趙雲去吳宮,而將我放了假。因無事可做,我便有大把的時間欣賞京口的風情,每天遊逛在大街之上,除了偶爾買點特產,便是了解當地的民俗。

    直到三月初一這天傍晚,劉備把我叫了過去。見他的臉色沉鬱,眉間形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我便知事情不妙。

    “主公,如何?”我問得小心而簡潔。

    不用多說什麽,劉備自然明白是借南郡一事,他雙眉緊鎖,直歎氣搖頭。偌大間房子因為沉默顯得有些窒息,我想再問什麽,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能目光隨著劉備的身形移動。

    “夢煙明日隨備去吳宮見孫將軍!”許久他終於說了一句話。

    我應了一聲是,又遲疑道:“主公這幾日每日與孫權相談,莫不是不順利?他不肯將南郡借與我等?”

    劉備歎了口氣:“孫將軍對此時態度一直不明朗,不說借也不說不借,備實在難知他究竟做何打算。”

    “對了”,我一拍額頭猛然想起一人,低聲唿道,“主公自來京口可曾見到廖世,抑或廖世托人傳了什麽口信沒有?”

    提起廖世,劉備的眼睛中多了一絲的複雜,他並不言語,隻是搖了搖頭。

    在東華酒樓的時候,可是廖世親口對我說要主公來京口向孫權借南郡,當時看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想他一定會在其中幫忙周旋,而今我們來這裏已半個月的時間,他不但音訊皆無,連個鬼影都看不著了。要不是他說什麽周瑜有心髒病,讓我這次出行時想辦法把那小瓷瓶中的香料使他聞到,我哪至於拿著自己的腦袋來這裏趟混水。現在孫權要是偏向了周瑜那邊,我們這一行人豈不是都要交代了?

    越想越生氣,我忍不住開口罵道:“這個破廖世,害我們跑到孫權的腹地,自己卻連個麵都不露,這算唱得哪出?”

    我從未在劉備麵前罵過人,今天突然抱怨起這個老鄉來,顯然讓劉備有點不適應,他微微瞟了我一眼,清了清嗓音,“咳,來京口借地乃備與孔明的主張,何關廖侍郎之事?”

    “主公你也太袒護他了,若不是他信誓旦旦地說要替我們斡旋,何必讓主公冒這麽大的風險親自前來?要知道那周郎可一直想除去主公……”

    “一詞乃一心向備,如今遲遲未出想必是有什麽隱情!”

    劉備陰鬱的麵容上又多了些許憂慮。注意到我正用驚詫的目光看他,他似乎也意識到在下屬麵前這麽親切地稱唿廖世的字有些突兀,隨即掩了尷尬的神色,轉而問道:“且說眼前之事該當如何?”

    我想了想道:“既然孫權的態度不明朗,必然是在權衡利弊,權衡江東兩派不同的主張。明日我隨主公見孫權,若能說得下更好,若說不下,主公不可再於京口逗留,多停一刻就多一份危險,定要向孫權索了通行令,立刻迴奔荊州,借地之事且從長計議。”

    次日一早,我和劉備便去見孫權,趙雲則帶領五百甲士於門外等候。自知此次進吳宮比不得上一次赴宴,心情難免有些緊張,空曠的廳堂上也因三個人的各懷心事而顯得壓抑。見禮之後,劉備與孫權相對而坐,我則立於劉備身後。

    “關於備欲借南郡一事,孫將軍做何打算?”勿需客套,劉備直奔主題。

    “此事關大局,容權與帳下之人商議,皇叔何必心急?”孫權不慌不忙端起茶呷了一口。

    “備自來京孫將軍便如此推脫,至今懸而未決,不知何故?”劉備的麵色與聲音都十分平和,根本看不出有什麽焦急的樣子。

    “為南郡我江東頗費錢糧與人力,都督公瑾耗時年餘方攻下江陵。如今都督不在京口,此等大事,權雖為吳主,亦不便私自借與皇叔。”

    看孫權仍是不冷不熱的樣子,我不禁有些來氣,上前一步施禮道:“外臣赫夢煙有一言稟與吳侯。江陵雖是公瑾都督攻下,然我主亦出兵相助,所為何也?乃因孫夫人為我主母,孫劉兩家乃骨肉至親,兩家意在齊心協力共抗曹操。我主之所以要借南郡,吳侯可曾想過此舉乃是為江東著想?南郡與吳地之間相隔甚遠,吳侯出兵極為不便,而我主則不同,若駐兵在此是便是為江東看守了北麵的門戶,使曹操不敢正覷江東與荊州。此一舉兩得之事,難道公瑾都督能不明白?”

    孫權抬眼看著我,目光中閃過瞬間的詫異,旋即幹笑兩聲,道:“赫小姐好一張利口!雖如是,然此事關係重大,不宜草率行事,還是容權再做定奪!”

    聽他曖昧的口氣,看來這次要借來南郡實在是有些難度,我和劉備相視一眼。

    劉備開口道:“既然孫將軍有些難處,備也不宜強求,請孫將軍細加斟酌早日決斷!備已來京口半月有餘,荊州事務多忙也不便於久留,既謝親已過,明日便迴程!”

    孫權此時稍稍愣了一下,旋即道:“怎麽,皇叔明日就要起身?京口之地雖小,然景物甚為可觀,皇叔宜多留些時日遊玩一番。”

    劉備笑著拱了拱手,“多謝吳侯美意!然軍政之事甚多,備時時掛懷,已無心思遊玩!”他說著向我遞了個眼色,我已明白其意,又一禮道:“吳地一路盤查甚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在此特請吳侯賜與通行令,以備盤查所用。”

    “……”孫權語遲,麵上顯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為難與焦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三國之策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亮府七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亮府七哥並收藏穿越三國之策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