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的天氣,荊州也籠罩了一層冷冷的氣氛。

    尤其是江陵,那個被周瑜死纏爛打了將近一年的城池,現在應該用不了一個月便會拿下來了,但這些事情——這些既定的曆史的事實與廖世無關,他在十天前看著劉備帶了一萬大軍去了江陵支援周瑜,他並沒有離開公安,東華酒樓的運轉上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在21世紀的時候,她也接觸過酒店的經營,在管理上自然沒有多大的問題,而且東華酒樓已經造足了聲勢,他並不用擔心運營模式,更不用擔心有競爭對手,但他還是隱隱是不放心,這個不放心在東華酒樓開業不到五天後,廖世便發現了問題的症結所在——貨幣。

    本來漢朝是發行的五銖錢,後來董卓進京,毀掉五銖錢發行小錢,這種小錢類似於民國時期的金圓券一般,實際是對市場資源的一種明目張膽的掠奪,以至於經濟市場癱瘓紊亂,從那以後到現在,實際上現在市場上進行的交易狀態退化到了以物換物,基本很少用錢,老百姓手中的五銖錢,隻有在無奈找零時才拿來用用,基本上沒什麽用途,而這貨幣市場紊亂直接就限製了經濟市場的活躍,以物換物的結算方式自然阻滯了經濟的發展,比如這酒店的運營,就直接受到了這以物換物的影響,因為沒有貨幣,每每來吃飯的人,或是用價格不菲額玉石之類或是帶著綾羅綢緞之類等物吃飯結算,這樣下去,自然影響酒樓的正常運轉,這個貨幣的問題迫在眉睫,其實這個問題廖世之前也是考慮過的,但之所以沒有在東吳提出來,便是照顧到了貨幣對經濟乃至政治方方麵麵的影響。

    別小看這貨幣,一個銅錢的良好運行,是在政府有能力有良好信譽擔保的情況下,才能正常在一個國家通行,使經濟維持一個良好的運作狀態,隻有經濟市場穩定了,這百姓才能安定生活,不至於發生內亂,這從古到今,許多政權亡在小小的貨幣手裏的亦是數不勝數,單看民國時期紊亂的經濟市場便能知曉一二,是以,出台一個良好的貨幣政策,對一個政權來說,是一舉兩得的,就比如21世紀,當央行超發貨幣引起物價上漲,勢必會引起公民的恐慌,而這還是在太平時期的前提下,在三國時代,影響自然非同一般,之所以把這件事留給蜀漢集團,廖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既然是奔著蜀漢一統的目標來的,自然要先從貨幣上下手,而在經濟上能扭轉乾坤的大才,她隻能去找諸葛亮。

    廖世的優勢僅僅是先知而已,他在實際政務上的操作能力自然是不如當時社會的公務員的,對於此,他能做到的僅僅是提前對諸葛亮說出這件事,具體的解決辦法,這是諸葛亮需要解決的,比如如果推行一種貨幣,必須要通過一定精確的計算,計算出在這一段時間內市場需要多少貨幣,要分析主管市場貿易官員所上報的稅收的數據、每個地方的人口、市場商品的活躍程度甚至年成歉收與否的問題,這些都是專業人才所必須有的,而他廖世隻是個政治係的學生而已,比現在人多的,隻是先知而已,根本無法做出這樣具體而宏大的工作的,但是,他知道有一個人能做到,那個人就是諸葛亮!

    按照原來的曆史,當時蜀漢的貨幣的良好運營不止體現在本國內,甚至吳國魏國也在用蜀漢的直百錢,如果是一個國家之內還不覺得什麽,但如果是在對方國家沒有貨幣而國與國之間又無匯率問題的情況下,這利市是極大的,最直白的例子便是蜀漢的一個小小的直百錢一旦出了蜀漢的國境,便可以用這個本來不足以價值一石糧食的錢而買來一石糧食,這就是貨幣的力量,這便是經濟市場的力量。

    而當時魏蜀吳三國,魏國和吳國壓根都沒有貨幣,蜀漢的貨幣的信譽卻已經超出了國界,成了天下商人都認可的貨幣,而這一切一切,皆是因為當時那個諸葛亮所進行的對貨幣經濟市場的改革。這也是廖世對諸葛亮充滿信心的原因,這次劉備去江陵,諸葛亮並沒有跟著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必須要調撥零陵桂陽長沙三郡的稅賦以充軍用,督管三郡的事務,在劉備新婚之後的第四天,他便匆匆的奔去了臨烝縣,廖世留下了他那個不離身的隨從齊五代管東華酒樓的事情,自己又帶了一個約有20歲眉清目秀的少年跟著,從油江口上船,便直入長江,然後過了洞庭湖,進入湘水,這臨烝便臨著烝水與湘水,在長沙桂陽零陵三郡之間,不管哪一郡有了事務,他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廖世的船行的很急,在第四日上午便到了臨烝的碼頭,下船之後,便雇傭了一輛停靠在碼頭上的馬車,直奔諸葛亮的官邸行去。

    廖世對諸葛亮,是一種難言的敬重,他本身便是亮迷,自然對於諸葛亮的感情非同一般,但又像他在前世與趙雲所說,諸葛亮隻適合做偶像,做情人,劉備更適合一些,當時隻是玩笑話,沒想到到了這裏,竟然真成了事實,自從來到三國,他也見過不少次的諸葛亮了,但隻是點水之交,雖然他也看出了諸葛亮對他的好奇,這樣單獨的去見他,還是第一次,不知為何,廖世見諸葛亮,卻有一種難言的緊張感,說不上來為什麽,總覺得諸葛亮笑眯眯的表情背後能看穿人的心思一般,甚至就好像劉備和他的私情諸葛亮都曉得一樣——雖然諸葛亮現在不可能曉得,但他就是這個奇怪的心理作祟,沿著臨烝城門的縱軸線行到城中央靠北的地方,便是諸葛亮的治所所在,馬車停下來,廖世一撩衣袍下車,看了看這個比起恢弘的荊州牧官邸要寒酸許多的治所,皺了皺眉,門口有兩排八個侍衛值班,他下車後整了整衣裝,今日的他身著了一件月白色窄袖直裾交領右衽的深衣,腕間緊著銀色的護腕,腰係寶相青藍的寬腰帶,下垂著幾塊美玉,腳蹬白底黑幫的長靴,發束玉冠,看起來卻是個風流俊雅的士子,他撩袍走到官邸門口,便有侍衛攔住,“幹什麽的?”

    “前來拜會中郎將大人,此乃名帖,煩勞稟告。”廖世拿過後麵隨從遞過來的名帖雙手遞在侍衛麵前,侍衛打量了一眼廖世,轉而接了過來,道,“稍候。”

    便突突的進門了,不多時,侍衛便出來道,“中郎將大人在大堂,請先生隨我來。”

    廖世點點頭,便跟了侍衛進門,進門便是一個大約兩米高三米長的畫像石的影壁,繞過影壁,便是諸葛亮辦公的房子了,進去了中間的大堂,侍衛將廖世引到了廊下,在門外通報了一聲,諸葛亮便起身親自迎了出來。

    今日的諸葛亮一件黑色直裾官服,束著遠遊冠,星眸含笑,拱手道,“廖先生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也!”

    “冒昧來訪,還望贖罪則個。”廖世也一拱手,便隨之進了房間,獻茶完畢,廖世剛想說話,門口突然進來一個看似剛及弱冠的年輕人,年輕人似乎有什麽急事,腳步急促的進來看到廖世之後,突然的住了口,諸葛亮見此,笑道,“幼常有事但說無妨。”

    幼常?馬謖?失街亭?!

    廖世的腦海裏,立即反饋出了這個信息,卻也不動聲色,抿了口茶水,隻看這個年輕人有何事,年輕人見諸葛亮如此說,便自修內取出一封書信,遞在諸葛亮麵前,諸葛亮接了,拆開看完之後,麵色帶著一絲惋惜感歎道,“可惜這子初之才,卻不為我所用矣。”兀自感歎了一句,便又對馬謖道,“少待,我即刻寫了迴信。”然後又對廖世歉意一笑,“廖先生請稍等了。”

    “無妨。”廖世笑著擺擺手,轉而打量了一眼這個能把街亭搞丟讓諸葛亮痛下殺手的年輕人,見諸葛亮低頭寫書信,用的紙張赫然是自己贈送的那種紙,嘴角又忍不住的掛起一絲笑意,隨即想到剛才諸葛亮嘮叨了一句子初,廖世心下想了想,應該便是那個躲了劉備五年的劉巴劉子初了,想起這個人廖世便忍不住的想笑,昔日看史書的時候,看到當初赤壁之戰前,劉備兵敗南下,劉巴本是劉表帳下的,後來投降曹操,曹操便命劉巴前去招降零陵等郡,劉巴當時就表示不願意去,曹操問什麽原因,劉巴就說因為劉備在南邊,後來曹操保證說沒事劉巴才去了,誰知道赤壁兵敗,四郡都歸了劉備,這劉巴無法北上,劉備和諸葛亮聞其名,自然招降,現在應該就是劉巴寫信來拒絕了諸葛亮,並且他還會跑到了遠遠的交趾,為了躲劉備甚至改姓了張,後來又和交趾太守不和奔去了益州到了劉璋帳下,最終還是落在了劉備的手裏,看來這個劉巴對劉備甚是討厭,否則也不會花了那麽大心力去躲避劉備,而後來收複益州之後,這劉巴更是給劉備出了個餿主意,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還是故意的,這個主意便是鑄造直百錢,也是和廖世今天去找諸葛亮的事情有了牽扯了。

    當初劉備攻破益州,因了當時也是僵持三年,是以劉備許諾了攻城之後各有獎賞,可到了益州才發現府庫空虛,根本無以支撐,這個時候,劉巴便給劉備出了個主意,製造直百錢,這個直百錢的性質和當初董卓鑄造小錢的性質極為相似,他給劉備出的主意便是,首先,讓官府硬性的規定物價,對市場進行強製幹預,其次,就是鑄造這個直百錢了,直百錢,顧名思義,便是一個錢值原來的百個錢,便是說,劉備鑄造一個銅錢,上麵鑄造著麵值100,便是相當於之前100個五銖錢的購買力,最後,設立官市,按照之前蜀漢政府規定的物價,政府拿著自己鑄造了這些直百錢去老百姓的手裏買物資,這個方法的確有效,月餘之間,劉備的府庫便充盈了,可是這樣的事情,無異於殺雞取卵飲鴆止渴,當政府鑄造了直百錢過多,那麽,勢必百姓手中的物資變少,都集中到了政府,而百姓手中的錢幣自然越來越多,這樣下去,自然會引起通貨膨脹,經濟紊亂,甚至可能顛覆劉備新建的政權,這是一種變相的掠奪,自然,當時看是利市很大的,首先,劉備的國庫充盈了,保證了日常的用度,看起來也沒出什麽亂子,正因為如此,劉備才采用了劉巴的這個辦法,從這點上也可看出劉備在民政經濟上的才能有限,實際上當時的經濟人才是極少的,但這樣下去的惡果,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隻看到了銅錢本身的購買力,沒有想到銅錢之所以能作為貨幣流通的本質——政府的強有力的信譽。

    就比如人民幣,它隻是一個價值符號,它本身是不具有價值的,它之所以能良好的運行流通,是建立在政府的信譽上的,而銅錢,銅錢本身便是一種商品,是雖然不同於人民幣,但道理卻是相同,貨幣作為一般等價物的流通,自然是要計算市場的需求的,這銅錢本身是商品,用於流通領域的時候的交換實際上還是等值交換,可是如果按照這個銅錢的實際價值來算,它根本值不了一石米,它之所以能買一石米,是因為銅錢上麵的符號,而符號乃是一個政權信譽的代表,當原本的商品銅錢被賦予了這個符號,這個商品便不同於其他的商品而具有了一種購買力,這個購買力抽象概念的背後便是政府信譽的擔保,換句話說,就是依靠政府的強製力,以強大的國家為強力後盾,它才能在市場上流通,而一般統治者隻看到了銅錢的購買力,卻沒看到銅錢購買力背後的政府信譽擔保,自然,才會發生那一係列的悲劇,當這樣的錢過多投入市場自然引起通貨膨脹,當錢的發行量超過了物資的生產量,這種掠奪自然會讓百姓越來越窮困,最終的結果可能就導致國家政權的崩潰,而諸葛亮發現這件事之後,並沒有選擇停發直百錢,而是努力讓這直百錢代替五銖錢,意思就是100個五銖錢能買到的東西,一個直百錢也能買到,當然,做到這點需要極高的民望與良好的政治信譽,其次,做到這點還必須政府自己承認這個直百錢,政府不能隻拿這個錢來買東西,當別人上繳稅賦的時候,政府也要收下這個直百錢,百姓也能拿來購買官物,這樣的調節,自然將一場潛在的經濟危機化為無形……

    “廖先生?”諸葛亮喊了一聲廖世,廖世兀自想著這些事情出了神,諸葛亮喊了第二遍的時候方是迴過神來,“啊,不好意思。”廖世赧然一笑,轉而道,“讓中郎將見笑了。”

    諸葛亮也笑了笑,對於這個年輕人,他心裏的疑問實在不少,更不知道今天的突然造訪是何意思,便道,“廖先生今日怎到了臨烝了,莫不是有什麽事情?”

    “沒,沒什麽事情。”廖世笑了笑,轉而順帶問了一句,“剛才是說的劉巴劉子初吧?”

    諸葛亮點點頭,廖世道,“強扭的瓜不甜,他既不來,也無法強求了,中郎將大人不必傷感。”

    “亮隻是有些遺憾罷了。”諸葛亮風淡雲輕的笑笑。

    廖世見此,便開門見山道,“世此次前來,有一事煩勞中郎將。”邊說著邊示意身後的隨從取了一遝紙,廖世接過去,遞給諸葛亮道,“請中郎將過目。”

    這是在臨來的船上,廖世所寫的有關經濟貨幣的運行,想必以諸葛亮的聰明,自然能看明白的。

    諸葛亮接過去,便俯首認真看了,廖世隻在一旁耐心等待著,約莫一個時辰,諸葛亮才抬起頭來,麵色帶著一絲莊重嚴肅與讚賞,“想不到廖先生對經濟世務亦是嫻熟,亮實是歎服矣,隻是這鑄錢之事,關乎國運民生,此事還是謹慎行之。”

    “這個世自然是明白的。”廖世淺淺一笑,道,“世的意思,便是暫且在皇叔轄下州郡發行一種穩定的貨幣,穩定了市場,如果日後皇叔有所施展,也可以成功推行了。”

    諸葛亮雖然想不明白這個廖世有什麽理由投誠他們,但從火藥的事情上便可看出其用心,加上前番在公安時劉備對他的特殊態度,諸葛亮自然明白廖世是真心為了劉備集團的,而且貨幣的事情他早已考慮過,如今廖世係統的歸納整理了,他更是求之不得了,是以笑道,“此事亮會竭盡全力為之,若有為難之處請教廖先生,還請不吝賜教。”

    “賜教不敢當。”廖世一笑,“世相信中郎將大人才能,定會處理好此事的,不過,此事推行,繁瑣而精細,馬季常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應該能做您的幫手的,此事越早推行越好。”

    “嗯,亮會斟酌行事的。”諸葛亮眉宇帶笑,看著這個年輕人,這個年方二十的人似乎無所不能無所不在的樣子讓他實在是充滿了好奇,卻又不能冒昧相問,隻是概歎廖世之才,廖世交代完了這件事情,知道諸葛亮事務繁忙,自己的身份也不便久留,謝絕了諸葛亮的午宴,便告辭立即離開了臨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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