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早聽出這來人是袁恕己,探頭出去的時候,正袁恕己道:“聽說少丞今日迴來,少不得我來迎……”


    話音未落,就看見阿弦露麵,袁恕己語聲一頓,目光在阿弦麵上停了一刻。


    阿弦也笑道:“少卿別來無恙。”


    袁恕己淡淡道:“還沒有死。”


    阿弦一怔,狄仁傑道:“數日不見,少卿越發風趣了。”


    這會兒袁恕己打馬上前,看著阿弦道:“是要去哪裏?我有事要跟你說。”


    阿弦眨了眨眼,先前袁恕己跟她似有疏遠之意,如今卻親自來找,隻怕必有要緊事。


    因此阿弦立刻對狄仁傑道:“狄大人,你先去稍事整理,我隨後就到,咱們再一同麵聖如何?”


    狄仁傑也很知其意:“好,你且自便,我等你就是了。”


    阿弦跳下車的時候,前方車內陳基也看了一眼,見阿弦隨袁恕己而去,有些疑惑,卻也沒說什麽。


    袁恕己翻身下馬,同阿弦並肩往前走,瞥著她的手:“怎麽傷著的?”


    阿弦道:“是對付個厲害的惡鬼。”


    袁恕己一挑眉,想了想,隻是輕輕一笑。


    阿弦道:“少卿找我,可是有事?”


    “是有,”袁恕己目視前方,忽地問道:“你猜我在大理寺見到了誰?”


    阿弦不知他怎麽忽然問出這話,可眼前靈光一閃:“難道……是周興?”


    袁恕己訝異:“雖然沒猜中,卻也不多遠了。”


    阿弦愣了愣,再想一想:“我可真不知道了。”


    “我還當你是無所不知呢。”袁恕己笑笑:“我見到了一名豳州故人。”


    豳州故人,又是跟周興有關……但豳州跟周興完全八竿子打不著。


    突然,阿弦想到了那個在出長安之時看見的眼熟身影,周興的義子,周利貞。


    可他又怎會跟豳州有關呢?


    阿弦雖還未窺知其中訣竅,心底卻莫名湧起一股憂悶難受之意,她舉手按著胸口,麵露難過之色。袁恕己看見,止步道:“怎麽了?”


    阿弦不能迴答,隻是竭力迴想心底那股異樣,似乎在豳州,她也曾有過相似的不祥之感,而周興身旁那道人影也越來越清晰,以及那雙……冷血的眼。


    “蒲俊……”輕輕吐出這兩個字,似有縷縷寒氣也隨之冒出。


    ---


    那日,袁恕己因被桓彥範一語提醒,迴到大理寺,跟那個在殮房的仵作麵麵相對。


    袁恕己望著對方的雙眼:“我當是誰,原來是你。怎麽改了這個名字,叫人都不認得了。”


    蒲俊——也就是現在的周利貞,同袁恕己四目相對,他先將手中那柄薄薄的利刃輕輕放在旁邊攤開的巾帕上,才向著袁恕己遙遙地躬身舉手行了個禮。


    他畢恭畢敬地說道:“見過袁少卿。”


    袁恕己越過庭院,踏上台階,還未進門,夜風將室內的血腥氣送了出來,引人yu嘔。


    袁恕己卻不動聲色,隻是看著那個已經變得有些陌生了的身影:“你是怎麽成了周興的義子了?來到長安,偏偏跑到大理寺來,若不是我來找你,你是要隱姓埋名一輩子呢,還是另有什麽打算?”


    周利貞放下雙臂,抬起頭來,卻是臉帶笑意:“少卿說笑了,當初我流落各地,十分潦倒,yin差陽錯遇見了gān爹,gān爹他憐憫我,願意管我的衣食住行,對我來說就如再生父母一樣……當然,少卿也該知道,我那父母,不提也罷。所以倒是不如gān爹對我妥當,我跟著gān爹也長了不少見識,gān爹不喜歡我遊手好閑,於是就學了這仵作的本事,來大理寺當差,也是gān爹的主意,讓我好生在此歷練,另外也能盡自己的綿薄之力,為大理寺做點事。我的身份尷尬,沒有臉麵對少卿,當然也不敢大膽到少卿麵前訴說舊日之類的,原本實在沒什麽別的打算,就是如此了,請少卿明察。”


    他不疾不徐,娓娓道來,有理有據,語氣懇切令人無法質疑。


    雖然見識過這少年的演戲的能耐,知道他絕非表麵上看來這般簡單無害,然而眼看其行耳聞其聲,竟不由嘆服。


    如果這從頭到尾都是做戲,這少年可真是可怕的深不能測。


    袁恕己道:“當真是這樣簡單?”


    周利貞搖頭嘆道:“少卿目光如炬,斷案如神,何況少卿也知道我那不堪的過去,我敢在您麵前說謊,不是自尋死路麽?”


    袁恕己本以為此人會竭力否認過去,不料卻竟一再提起,顯得心下並沒什麽齷齪似的。


    但他越是如此,袁恕己心中越是警惕。


    阿弦曾經警告過他,雖然他不肯相信,然而心底卻也暗自警悚提防。


    本以為那少年一去,天下之大,隻怕再無相逢之日,所謂的那個結局當然不必去在意。


    誰知道再次相見,卻是在長安之中,且還是在自己任職的大理寺!


    總覺著這像是一個預兆,好像……距離阿弦的預言,更近了一步。


    ---


    袁恕己將此qing說罷,阿弦的心始終跳的異樣。


    “現在他還在大理寺?”阿弦問。


    袁恕己道:“他在我麵前毫無異常,反而鎮定坦然的過分。我若想將他趕走雖然易如反掌,但他是周興的義子,隻要不是殺了他,長安這樣大,他仍會yin魂不散。所以索xing留他在大理寺,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麽來。”


    阿弦不言語,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袁恕己瞥見她的眼神,卻又轉開頭去:“你仍替我擔心?”卻不等阿弦迴答,袁恕己又道:“當然了,畢竟我們是知己朋友一場,你替我擔心是應當的。”


    猶如自嘲般飛快笑了笑。


    阿弦卻輕聲道:“你放心,我也會盯著他的。”


    袁恕己這才又迴過頭來。


    阿弦道:“如果我發現有任何異樣,我絕不會再放過他。”


    雙眼中光芒湧動,袁恕己怪異地笑了兩聲,卻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趙家先前派了人來提親,我已經答應了。”


    阿弦一驚:“啊?”


    青天白日,地氣迴暖,街市依舊繁榮,路上行人紛擾如蟻,各行各事,或忙碌,或悠閑。


    袁恕己道:“趙監察品xing端正,我很敬仰他,難得他看上了我……也是我的榮幸。”


    他像是在一板一眼的背書,又像是荊軻刺秦一樣,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質。


    卻完全不像是在說自己的親事。


    過了好一會兒,阿弦道:“那麽我……恭喜啦!”


    好像袁恕己的那種古怪氣息感染了她,阿弦覺著這兩句有些gān巴巴地,不夠表達自己衷心的祝賀,於是又補充說:“趙姑娘我是知道的,不管是相貌,人品,才學,還是家世……都是無可挑剔的,長安城裏沒什麽女子能夠比得上……跟少卿也實在是、是天作之合,天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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