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師們正因演奏了“鬼曲”,一個個怏怏不振,聽了明崇儼的話,這才打起jing神來。


    這《大定樂》乃是高宗所造,出自太宗的《破陣樂》,為慶祝大唐平定遼東高麗之亂的曲舞,氣勢自然非凡,樂聲一揚,立刻將方才的森然寒氣dàng滌一空。


    阿倍廣目轉頭看向明崇儼,明崇儼笑了笑,轉身走到殿門口,下台階,仰頭看天。


    眾人不明所以,隻聽著樂聲等候罷了,不多時功夫,明崇儼笑道:“來了!”舉手一揚,隻聽得“嗤嗤”之聲,天空落下兩個東西來,明崇儼接在手中,捧著走了進殿。


    百官中有眼尖的已經看得分明,原來明崇儼手中握著的竟是兩枚紅撲撲的桃子,看著甚是新鮮。


    眾人驚嘆之中,明崇儼上前,將桃子放進玉盤。


    高宗驚喜非常,忙問道:“愛卿從何處得來如此鮮桃?”正是冰天雪地的大年下,莫說桃子,綠葉都不得一片。


    明崇儼道:“此乃冬桃,得自滎陽河溝趙家,願獻給陛下做賀禮。”


    從滎陽到長安,快馬加鞭也要三四天時間,這桃子卻像是新鮮剛得的,且眾目睽睽所見,乃是從空中降落。


    群臣驚嘆之中,明崇儼道:“臣恭祝陛下跟天後鬆鶴延年,萬壽無疆。願天下太平,大唐四海歸心。”


    群臣聽到這裏,紛紛起身,在《大定樂》的雄壯曲聲中齊齊道:“願天下太平,我大唐四海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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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高宗甚是盡興。


    既看過了yin陽師的法術,又得了明崇儼的冬桃,切開試吃,果然脆甜多汁,可口非常。


    高宗趁興同武後迴到寢殿,格外贊了明崇儼一番,因笑道:“先前不怪太平膽怯,yin陽師的那法術著實有些駭人了,倒並非是說他不高明,隻是再配上《子夜》,實在可怖掃興。幸而明崇儼很知朕意,這樣看來,到底是我大唐的法師更勝一籌。”


    武後則道:“這是當然了,倭國的yin陽之術,原本也是從我中華學了去的,雖說如今他們漸漸已自成一統,但畢竟我中華之地才是正統,怎麽會叫他們奪了風頭呢。”


    高宗道:“皇後說的好。且yin陽師的法術鬼氣森森,但明愛卿卻讓滿堂皆歡,從立意上說便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二聖說到此,高宗忽道:“是了,我忽然想起來,今夜怎地不見女官?不是已請了她麽?”


    武後道:“本已經來了。後來有事便去了。”


    高宗也並不追問,隻點了點頭:“我當怎地後來總不見她呢……”


    武後想到那道憑空消失的端莊身影,脫口說道:“陛下是不是還不見了另外一人?”


    高宗道:“另外一人?”


    武後話一出口卻又後悔起來,因笑說:“沒什麽。”


    高宗忽道:“你莫非是說沛王?”


    這個答案在武後意料之外,卻也順水推舟道:“可不是麽?”


    高宗吃了口茶,忽然說道:“提起了賢兒,我又想起一件事來了。正好兒同你商議。”


    武後問道:“不知陛下有何事?”


    高宗道:“賢兒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給他定一門親事,你可曾想過此事?”


    武後一怔:“這……雖有了幾個人選,但是都非極合適的,陛下怎麽忽然也想起這宗來了?”


    高宗笑道:“並不是忽然想起,因朕已經想到一個最適合的人了。”


    武後詫異:“不知是哪家王公大臣之女?”


    “都不是,”高宗笑盈盈地揭曉,“正是皇後跟前兒的紅人。”


    武後猝不及防,兀自不信:“陛下是說……”


    “皇後跟前兒還有幾個女兒身的紅人呢?”高宗道,“不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戶部女官麽?”


    武後定了定神:“陛下怎麽忽然想到她了?”


    高宗道:“因為在此之前,朕從未知道區區一名女子竟可如此能為,再加上她跟賢兒年紀相仿,這般極出色的女子若是能嫁給賢兒,公事上她能為朝廷效力,私事上卻又是我李家的媳婦,這豈不是一舉兩得、兩全齊美的大好事?”


    ---


    且說正在宮內君臣同樂之時,崔曄將阿弦打橫抱起,下台階出宮門。


    他抱著阿弦上了馬車,將她放在膝上,仔細打量她額頭的傷。


    幸而不曾傷到骨頭,隻是擦著額角飛了出去,但饒是如此,已經足讓他震怒驚心了。


    但最讓崔曄擔心的是,直到出宮,阿弦都未再開口說話。


    先前他出了麟德殿,在偏殿中找到她的時候,阿弦正跪在地上,額頭的血順著臉頰往下,有幾滴打在青磚地麵上。


    崔曄忘了所有,上前將她扶起,同時也看見了那摔落地麵的眼熟的huáng金手爐。


    他道:“是皇後傷你?”


    阿弦抬頭看著他,不做聲。崔曄眼底波瀾橫生:“她為何,竟如此……”心神激dàng,他將阿弦放開,轉身便要往外。


    阿弦及時轉身,攥住了崔曄的手腕。


    崔曄迴頭,對上她帶傷的眼神:“阿叔,帶我迴家吧。”阿弦恍惚低語。


    崔曄看著她半麵染血,生生地咽了一口氣,他舉手想按住阿弦的傷處,卻無法忍心落手,隻道:“好。”


    他不知道武後因何會傷了阿弦,甚至雖然理智上知道是武後動手,卻仍有些不敢相信。


    皇後雖是個殺伐決斷的xingqing,但是如此貿然出手傷人……且傷的是朝中女官,卻是讓崔曄費解。


    阿弦說話向來缺些顧忌,時不時會有些言語刺了武後的心,但武後睿明,早已摸清了阿弦的脾xing,自不會輕易計較為難或者如何。


    “皇後,她為何這樣做?”馬車中,崔曄又問。


    頃刻,阿弦才迴答:“也許是因為……我不想再當她的棋子了。”


    目光浮動,阿弦的眼前又出現麟德偏殿那一幕。


    武後bi著她選:要麽是崔曄,要麽是女官。


    有些奇怪,當初崔曄也曾對她說過:“阿弦不要再當女官了。”


    現在是武後如此開口。


    沉默了半晌,阿弦道:“當初皇後派我去江南的時候,曾說讓我好生為您效力,當時我答,並非是為了皇後而去,不知您可記得?”


    武後道:“我當然記得,你說,是為了江南萬千百姓。”


    武後鮮明記得阿弦當時的迴答帶給她的震撼,所以在事後,她特意在朝堂上說明,將那些頑固不化的朝臣們也都驚的目瞪口呆。


    “你為何提到此事?”武後問。


    阿弦道:“提到此事是因為,我在朝中當官,也同樣是如此本心,隻想為國為民出一點微末之力罷了,皇後當我是棋子,不打緊,生而為人,不過都是天地之間的棋子罷了。何況我還能因此而達成我心中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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