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公?”阿弦雖然身子不適,腦筋卻還靈光,且“盧國公”三字於她而言意義非凡,呆呆問道:“莫非您是……開國大將軍、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盧國公程咬金程大人的……”


    這人仰頭一笑。


    許圉師也笑道:“不錯,這位就是程老將軍的長子,明威將軍程處嗣程大人。”


    阿弦忍不住眼前一亮,當初老朱頭帶著年紀小的阿弦,在阿弦困頓哭鬧的時候,便常會跟她說些太宗打天下的典故傳奇,而其中給阿弦印象最為深刻的,便是秦瓊,尉遲敬德,程咬金,徐茂公等幾位大將,在幼小的她心目中,宛如天神般人物。


    此時阿弦凝神打量這位程大人,一邊想像當初那位開國大將的風采,一時竟忘了自己因何來此。


    這位程處嗣乃是程家長子,因此襲了爵,稱為盧國公。


    除此之外,程家還有兩名嫡子三名庶子,但到了孫兒一輩,卻隻有程處嗣的三弟程處弼之子,名喚伯獻,字尚賢的。


    昨日阿弦在灞河上所救的那小童,正是程伯獻。那些跟隨的都是程府的家人,因聽見小童稱唿阿弦“女官”,迴去後跟家主稟明,程處嗣聽眾人說明詳細,大為震動,便親自來戶部相謝。


    程處嗣感嘆道:“昨日家人迴去告知我灞河上發生之事,闔府上下均都心懷感激,今日我便是要當麵兒相謝女官。”鄭重地拱手作揖。


    阿弦忙迴禮:“我卻受不起的。盧國公不必如此。”


    程處嗣笑道:“你怎麽受不起?等那小兔崽子養好了,還要讓他給你磕頭呢。”


    這會兒外頭圍著許多戶部之人,因不知盧國公來所為何事,均都暗中偷聽。


    程處嗣又大聲地對許圉師道:“若不是家人認得明白,我是斷然不信的,看似如此柔弱的女官,竟有那種膽氣,又那樣果毅,簡直讓許多男兒愧殺。改天伯賢好了,定要讓他親自來謝。”


    盧國公倒是個gān脆利落的人,說明來意,便行告辭了。


    許圉師早察覺她jing神有些不對,關切問:“是不是身子不適?不必勉qiáng,快些迴去歇息……唉,那冰水豈是好玩的?虧你怎麽能……”


    阿弦自覺眼gān口澀,頭疼yu裂,幾次差點栽倒,當即不再堅持:“多謝侍郎。”


    ---


    阿弦上車後,再也撐不住,趴在車中昏昏yu睡。車沿著朱雀大街往懷貞坊而行,漸漸到了鬧市人多之處,那些隻言片語隔著車窗飛了進來。


    有討價還價的聲響,有小販招徠之聲,還有就管內歌姬的舞樂,駝鈴,聽不懂的胡語,猶如雪片紛紛。


    忽然,一個聲音在萬千碎斷之中脫穎而出:“張大人如此豈非自尋死路麽?那武三思也是好彈劾的?”


    另一人道:“聽說張柬之彈劾武三思數條罪名,其中有個是什麽括州的貪墨行徑,另一個你們更是想不到,是跟昔日周國公……”


    車輪滾滾不停,也把那些聲音都碾壓在車輪跟青石之間。


    “張柬之大人……”阿弦喃喃,身子一抖,“張大人彈劾武三思?那……”


    頭雖然在嗵嗵地疼,但心也在驚悚而跳。


    “阿叔……”阿弦莫名心慌,忽然想起上次她說要揭發武三思所做種種惡行,崔曄jiāo代她的話。


    張柬之自是跟崔曄同站一處,若張柬之因彈劾武三思而“自尋死路”,崔曄呢?


    一念至此,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力氣,阿弦挪到車邊兒上,本要讓車夫往吏部去打聽打聽,卻又遲疑:“如果事qing是真,阿叔此刻自然忙的不可開jiāo,我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去攪擾他?”


    馬車仍往懷貞坊而迴,阿弦靠在車壁上,忽地又想起這連日來都不曾見到崔曄,若不是忙的分身乏術,或者有什麽“不能見”的理由,又怎會如此神龍見首不見尾?


    正魂遊天外,馬車忽然停住。


    阿弦被搖的晃了晃,幾乎重又伏倒,隻聽外頭道:“車中可是女官大人麽?”


    阿弦很不想應聲,隱約聽車夫答應了,那人便又道:“我們奉禦大人問女官大人可好?”


    “好……”見對方如此糾纏,阿弦有氣無力爬起來,聽見“奉禦”兩個字,隻裝作無事般沉聲道,“多謝奉禦大人惦記。改日再敘。”


    車夫聽了號令,才要趕路,那人卻又一攔,道:“女官大人的聲音怎地不大對?不然……”


    馬車停在路上,兩側許多百姓聽見他左一個“女官”右一個“女官”,都好奇地圍看過來。


    阿弦不等說完,將車簾掀開,冷道:“囉嗦什麽,還不退開!”


    那人受驚,不由後退了步,馬車才又徐徐往前。


    阿弦冷看外間,卻見對麵果然停著武承嗣的馬車,他已經下了車,目光相對瞬間,武承嗣含笑,向著她遙遙地拱手作了一揖,顯得很有風度。


    阿弦放下車簾,閉眸靠在車背上徐徐吐氣,自覺喉嚨裏像是噴出火來。


    “小桓這個烏鴉嘴,”心中亂亂地想,“下次見到他,一定要打他的嘴。”


    從戶部到懷貞坊路程本不遠,今日卻格外漫長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停車,阿弦撞開車門,一躍下地,雙腳卻似踩到虛空的雲端,整個人身子往前跌去。


    一雙手臂將她及時扶起,阿弦抬頭看時,正對上那雙隱有星芒的雙眼。


    崔曄擰眉望著她,伸手在她額頭上覆落。


    “你沒事……”阿弦喃喃,本能地在他腰間一抱:“太好了。”終於放心地暈厥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承嗣:在下勉qiáng也算是青年才俊一枚吧,大家不要先入為主嘛


    小桓:我還是傳說中的小鮮rou呢!又怎麽樣?


    書記:我看你們一個個都要竄天啊


    阿叔:逢生的食譜可以更新了=‘’=


    第232章 繞指之柔


    大明宮。


    這一夜, 算是皇室家宴, 除了高宗李治, 武後之外,太子李弘及太子妃裴氏,沛王李賢, 英王李顯, 殷王李旦, 以及太平公主盡都在座。


    除了李氏皇族,另外還有幾位武氏宗親, 譬如梁侯武三思及夫人, 尚書奉禦武承嗣, 戶部郎中武懿宗, 以及武後的兩位堂侄:才從山西新進長安不久的武攸寧,武攸暨兄弟兩人。


    皇家夜宴,自然非同一般, 對於李家的這些兒郎來說稀鬆平常, 並不陌生, 甚至武三思也早習以為常。


    但武承嗣新從嶺南調迴,武懿宗又是首次來到這種場合,更不必提武攸寧武攸暨兩個才上京的少年了,雖然之前進宮的時候就被母親楊氏叮囑過,但麵對如此氣派非凡的盛大瑰麗之景,兩名初出茅廬的青澀少年還是惶恐的有些手足無措。


    這一場“家宴”,雖然私底下不免暗cháo洶湧, 表麵上卻是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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