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府負責伺候的丫鬟道:“禦醫們看過後,老爺服了藥,似乎清醒很多,還安慰夫人說無礙……但是才睡了一會兒,忽然翻身坐起,說是有人陷害他,陛下要殺他之類的話……”


    禦醫道:“藍大人的脈象雜亂,神誌不清,像是受了什麽外物刺激所致……”


    其中還有一句未曾記錄在薄上的話,是一名禦醫私下裏同狄仁傑所言:“雖然以我等的身份不好說些‘怪力亂神’的話,但是藍大人的qing形,卻的確是有點像是……‘鬼上身’。”


    狄仁傑正反覆揣摩這幾句話,忽然聽到身邊低吟了聲,原來是藍大人醒了過來。


    當即忙起身上前,藍名煥微睜雙眸,看到狄仁傑之時,眼中透出疑惑之色:“你……”


    狄仁傑道:“大理寺少丞狄仁傑。”又將藍名煥親自扶起。


    藍名煥擰眉看著他,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環顧四周,眼中透出驚駭之色:“我不是在禁軍大牢麽?”


    “您放心,這裏是大理寺。”狄仁傑迴答。


    “大理寺?”藍名煥低吟了聲,慢慢舉手按住太陽xué,又搖了搖頭,喃喃不清道:“大理寺……對了,大理寺……!”


    狄仁傑見他qing形又不大對:“藍大人,您在想什麽?”


    藍名煥滿麵痛苦之色,像是無法忍受般抱住頭:“我也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我是怎麽了,我的頭很疼……”


    他忽地又抓住狄仁傑道:“狄大人,救一救我!”


    狄仁傑連喚數聲,藍名煥忽然從榻上下地,竟踉踉蹌蹌,往外而去。


    此時門口的差官們也聽了動靜,見狀忙過來攔阻。


    狄仁傑眼神閃爍,忽然果斷做了個“退下”的手勢,眾人不明所以,遲疑地後退,不再阻攔藍名煥。


    隻見藍名煥搖搖晃晃出了狄仁傑公房,他的神qing像是茫然無措之人,可是腳步卻絲毫不停,從廊下走過,又穿月門,一直來到某所院落才止步。


    狄仁傑一直暗中跟在後頭,跟他同行的還有兩名禦醫,幾個公差。


    眾人放輕腳步,見藍名煥走到前方院落,竟一言不發,往前栽倒。


    ---


    戶部。


    阿弦心事重重走過廊下,正要迴公房,忽然耳畔聽到有人慷慨激昂地朗聲說道:“今來古往,俯察仰觀,惟闢作福,為君實難。”


    這聲音有些陌生,又有幾分熟悉,阿弦本以為是某個同僚在讀書,正要轉身,忽然一震:“怎麽像是藍大人的聲音?難道……”


    阿弦有些不信:難道這麽快藍名煥已被無罪放迴?怎地她方才進門並沒聽說半句?


    又或者是她聽錯了?


    當即阿弦忙邁步往聲音傳來的前方而去。


    等她疾步走到門口一看,卻並沒藍名煥或任何人的身影。


    阿弦愣神之間,那個聲音卻又隔牆響起,道:“大明無偏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阿弦心頭迷惑,但細品這句子,卻叫人肅然起敬,不禁出聲問道:“是哪位在說話?”


    無人迴答。


    阿弦疑慮重重,索xing復往前而行,等過了月門轉頭看時,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居然來到了藍名煥之前辦公的房間。


    因藍大人無法理事,戶部更加忙碌,此刻幾個主簿書吏等在其中做公,有人見阿弦來到,行禮道:“女官怎麽來了?”


    阿弦本無心前來,此時見眾人都忙於正事,不便打擾正要離開,見狀隻得還禮。


    其他幾人見狀,圍攏過來,紛紛詢問:“女官跟大理寺狄大人私jiāo甚好,可知道藍大人的事如何了?”


    原來這些人都是昨日給狄仁傑傳喚過的,自是關切同僚。


    阿弦道:“尚無消息。”


    眾人嘆息,才又慢慢散開,其中一人走到藍名煥桌前,喟嘆道:“藍大人忠心為國,千萬要有驚無險,轉危為安才是啊。”抬手在那一疊書冊上按落。


    阿弦掃了眼,身不由己地走到跟前兒:“這都是藍大人看過的書麽?”


    一人迴頭道:“正是,當日我等在此商議,藍大人還翻先賢典籍查閱來著……”


    阿弦拿起幾本,見無非是些戶部入檔的典冊,另基本孔孟學說,還有些太宗時期的典籍,比如魏徵的《隋書》《諫太宗十思疏》以及其他一些臣子的著作。


    “藍大人甚是博學。”阿弦欽佩地說道。


    “這是自然。”一名主簿道,“大人尤其對太宗之時的文章著書皆如數家珍,可謂倒背如流。”


    阿弦忽然想:“這樣博學,興許跟阿叔氣味相投。怪道阿叔昨日為他力爭。”


    她心裏想著,把書放了迴去,邁步要走的時候,忽地問道:“對了,方才誰在外頭朗讀來嗎?”


    眾人麵麵相覷,都搖頭笑道:“我們忙得焦頭爛額,哪裏有心qing誦讀。何況外頭這樣冷。”


    阿弦心頭惴惴,不僅問道:“‘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這一句可有什麽記載?”


    在場一半兒的書吏都詫異起來,短暫的寂靜後,那主簿道:“女官不知麽?這是太宗朝時候,張蘊古張大人的《大寶箴》中的名句,太宗曾對此極為讚賞……隻可惜……”


    眼前靈光一閃,阿弦陡然驚心!


    ---


    大明宮,牛公公滿臉稀奇之色,走到武後跟前兒悄悄道:“娘娘,不知怎地,今兒狄仁傑跟女官一塊兒來了。”


    武後頭也不抬道:“他們兩個倒也是氣味相投。公公,你說他們可找到證據證明藍名煥無罪了?”


    牛公公為難道:“奴婢覺著難。畢竟丘大人已經定論。而且那藍名煥的確說過許多不經之談,也是板上釘釘。”


    要給藍名煥脫罪,最好的法子是證明他沒說過那些話,但既然坐實了他說過,那當務之急自是證明這些話無用……昨日許圉師就抬出了一個“狂疾”的說法,本來天衣無fèng,但是武後卻親自駁迴了。


    又不能證明藍名煥沒說過叛逆之語,又不能以狂疾脫罪,牛公公想不到這世間還有第三種法子能保住藍大人的命。


    不多時,兩人進殿,武後笑道:“狄卿,這麽快就來復命了麽?竟還帶了幫手不成?”


    狄仁傑道:“娘娘恕罪,此案須女官相助才能撥開迷霧。”


    武後放下手中卷冊:“哦?那好,你們且說,究竟查出什麽來了?”


    狄仁傑跟阿弦兩人對視一眼,阿弦抬手捧起一物,道:“有一樣東西請娘娘過目。”


    牛公公忙上前接過,原來是一張紙,牛公公疑惑而有些擔憂地看了阿弦一眼,上前jiāo付給武後。


    武後極快地掃了眼,微笑:“怎麽,你用這個來勸諫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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