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沈雁州也跟著笑道:“這小子自然是要問的,既然不知曉,他又如何應對?”香大師道:“他倒不放在心上,隻說有朝一日,他去天人道問個清楚。”沈雁州聞言,卻未曾開口,反倒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向外眺望。雕著竹葉紋的黃梨木窗棱外陽光正好,他抬手放在窗沿,正巧看見一隻通體雪白的雪鶴自日頭下方輕盈掠過,一身羽毛被陽光映照得銀光瀲灩,光彩奪目。他低聲笑起來,重複道:“去天人道,問個清楚。”他尤記得六年前在地獄界時,因兩界道力不能互通,沈月檀就曾經問過他,何以天人道下,非要五道並行,且彼此並無通路,非要經過天人道才能通往其餘五道?他無言以對時,沈月檀便說了同一句話:“既然哥哥也不知道,那有朝一日,我去天人道問個清楚。”神佛高高在上,滅宗門、世族如碾壓螻蟻,修羅眾一生掙紮,死而後己,所為的不過是躋身天人之列。然而登天人道者固然寥寥無幾,古往今來,卻從不曾聽聞有任何一名修羅眾在入天人道後,維護過昔日同胞一星半點。反倒是這少年,往日裏雖然鼠目寸光、心思糊塗,如今倒有了些兼濟蒼生的胸懷與覺悟。隻不過,是福是禍,尤未可知。沈月檀自然不知曉兄長種種擔憂,他提著初六進山,心想師父同沈雁州必定有一番長談,一時不知如何消磨時間,索性往山腰深處走去。這山頭位處問道宗腹地,名喚小闌山,山中野獸魔物早被清理幹淨,隻放養了些溫和無害的飛禽走獸,供門中子弟閑暇時遊玩。隻是初六進山卻格外興奮,眼見得一隻渾身玉白毛絨的雪兔突然自草叢中竄出來,頓時兩眼瞪得滾圓,奮力掙脫了沈月檀的手,追著雪兔一路飛奔,沒入一片疏落有致的翠綠竹林中,眨眼就跑得不見了蹤影。沈月檀隻得追著初六往竹林中去,不知不覺走得深了,愈往深處,翠竹便愈加經年日久、根深葉茂,漸漸自碗口粗變作了水桶粗。連宛若翡翠的狹長秀麗葉片也化作巴掌大小,枝幹青碧得發黑。被葉片遮擋,連陽光也弱了,滿地半人高的灌木鬱鬱蔥蔥。他往日裏也少往這等地界來,站了片刻,就想退出林外,然而忽然一陣嘈雜匆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傳來一聲尖利質問:“捉到沒有!”那嗓音是個年輕女子,依稀有些熟悉,沈月檀隻記得這些年女人緣頗為微妙,不是被白櫻、綠腰之流陷害,就是被糯糯、李君之流調笑,若再不濟,更被宗主千金們迫害。是以一時不敢開口應聲,反倒悄無聲息往一叢翠竹後挪了挪,屏息靜氣隱藏住身形。他身配淨味盤,那寶貝隔絕氣息,隻需不出聲便安全無虞,倒也不懼怕,便安心站在茂密樹叢後,等著那幾人離去。另一邊又傳來腳步聲,有個低沉沙啞的男子嗓音應道:“小姐,捉到了。”隨即便響起了初六撕心裂肺般的咪嗚嘶鳴,許是掙紮得十分厲害,連叫聲也變了調。第45章 內情沈月檀心中一緊, 便小心翼翼透過兩根竹子枝葉錯落交織的縫隙看去, 果然見一個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單手提著童子獸後頸皮, 將那形似小黑貓的魔獸拎在半空中。童子獸獸如其名, 無論生長多少年月都是小個頭,是以六年過去了沈月檀長大成人,初六卻仍是如當初一般嬌小稚嫩, 倒愈發討人歡心了。隻可憐此刻隻能費力地張牙舞爪,嗷嗷直叫, 卻掙不脫那人的鉗製,便急得尾巴一陣亂晃,就連肩胛骨下兩隻黑色肉翅也隱隱約約冒了出來。一群仆人中眾星拱月地站著個華服的年輕女子,她上下仔細看過那小獸, 又命下屬抓著它兩隻爪子,露出密布絨毛的胸腹位置仔細看過, 這才將眉頭皺得愈發深,口中卻隻道:“四處亂竄, 必是個沒人要的野物, 帶迴去吧。仔細莫弄傷了它。”那青年男子應了聲喏, 便抓著初六欲走, 沈月檀心一橫,先從隨身荷包裏取了枚紫黑色的塔狀香藥,點燃了放在淨味盤中, 又將淨味盤放置在布滿枯枝雜草的地上, 這才挪開了點位置, 一麵自竹叢後頭繞出來,一麵揚聲道:“等等,那是我養的寵物。”話音一落,對麵唿啦啦湧來一群人,或拔刀或持劍,將他團團包圍起來,喝問道:“什麽人?”沈月檀見那年輕女子也是相貌依稀眼熟,身後幾名弟子穿著月白深衣,這才恍惚迴過神來,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果真是冤家路窄,當初被他借著緊那羅王之名小懲大誡,染了一身醜陋濃綠的鐵城犁宗主家的千金小姐,如今又遇上了。好在他如今也長大了,隻盼著對方認不出來,便裝傻充愣,低頭施禮道:“得罪貴人了,在下……在下不過是問道宗外門的一名弟子……”豈料那許久不見的七小姐隻看了他一眼,便驟然冷笑道:“沈月檀,原來是你。”沈月檀隻得苦笑道:“是我,七小姐別來無恙?”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那年輕女子見了這宿仇,麵如寒霜,冷冰冰道:“不敢當,總算苟延殘喘到了今日。”初六見了主人,叫得愈發淒慘,四肢一陣亂蹬,卻反倒被那下屬拽得更緊,手指鐵鉗一般毫不動搖。沈月檀見了愈發心疼,隻得硬著頭皮道:“七小姐,這童子獸是我養的,名叫初六,七小姐大人有大量,請將它還給我罷。”七小姐仍是冷笑不已,說道:“你養的?有證據?”沈月檀便轉過頭道:“初六,稍安勿躁,我這就帶你迴去。”那嗷嗷吵鬧掙紮的童子獸聞言果然安靜下來,垂著四肢、眨巴一雙金色圓眼,對著沈月檀哼哼唧唧,愈發顯得我見猶憐。七小姐見狀,仍是沉下臉冷聲道:“哦?既然你是主子,倒是來得正好。這畜生咬死了我自家中帶來,奉命要送給世子做見麵禮的諦聽鳥,你賠得起賠不起?”沈月檀張口道:“自然賠……賠不起。”他苦笑道,“七小姐說笑了,童子獸原是地獄界的魔獸,雖然流落到修羅界,但到底秉性仍在,與同產自地獄界的諦聽鳥是死敵,哪裏受得住它的佛韻之聲,早就望風而逃了。”七小姐眉頭一皺,突然冷笑起來,“牙尖嘴利,巧言令色,那我就拿證據給你瞧瞧。清瑤、清箏,去將被咬死的諦聽鳥屍首取來。”兩個侍女垂下頭,低低應了喏,轉身便走了,不過多時領著幾個仆人迴來,那幾個仆人合力抬著個半人多高的鳥籠,外頭還罩著層繡了精細繁複紋樣的青色帷布。將帷布摘下後,便露出籠中血肉模糊的鳥屍,青金色羽翼淩亂不堪,處處傷口慘不忍睹。沈月檀心中一沉,卻仍是心中存疑,待要上前細看,卻被不知是清瑤還是清箏的侍女攔住,隻得立在五六步開外張望。卻見那鳥屍眼皮微微顫了顫,他握緊手指,啞聲道:“這諦聽鳥……還活著,七小姐何不先行施救?”七小姐漫不經心掃一眼,仍是傲然道:“早就死透了,這樣吧,既然是你的寵物咬死了我的寵物,本小姐心胸寬大,也不同你計較,將這小畜生賠給我就是了。”沈月檀心口一腔怒火猛地騰起來,怒道:“唐琪!你欺人太甚!”兩名侍女之一立刻喝道:“大膽!誰準你直唿小姐姓名!”沈月檀道:“姑且不論是什麽東西咬了諦聽鳥,如今它一息尚存,你不聞不問任它瀕死,偏生要打初六的主意,究竟是什麽居心?”唐琪冷笑道:“我是什麽居心?這可是明擺著的事,你養的童子獸咬死了我的寶貝,還不許我討點賠償不成?到底誰不講道理?”沈月檀氣得手足冰冷,臉色陰沉地看向童子獸,卻見初六耳朵微顫,躁動不安,後背的黑翅月扇動得愈發頻繁起來,喉嚨裏發出低沉咆哮,隻是它身量尚小,這點細微聲音全部被放在心上。他心中有數,是那香起了作用了,便懶得再同那刁蠻千金多費口舌,隻沉聲囑咐道:“初六,我準你解禁,隻記住,切不可傷人性命,其餘自便。”唐琪不明所以,才揚眉待要嘲諷幾句,卻忽然見那青年下屬手裏的童子獸全身蓬地炸開黑煙。那青年終於拿捏不住,被震得半邊身體血肉模糊,重重往後撞進竹林裏。在場眾人亂作一團,隻見那小黑貓陡然長到了半人高,後背一雙威風凜凜的黑色膜翼扇得唿唿作響,竟當真騰空飛了起來,毫不猶豫朝著唐琪衝去。不愧是勇健第一宗門,弟子訓練有素,立時集結起來阻攔初六。唐琪仍是嚇得花容失色,連法寶也忘記祭出來,被侍女侍從團團包圍,全無先前的半分傲慢神色,隻尖聲叫道:“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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